第2章 姜餘
姜餘
我叫姜餘,聲明一下,我是個直男。
我的伴侶也是個男人。
而且我們已經在一起十七年了,沒想到吧。
我一直以為我是雙。
可我三十四歲了,才發現自己接受不了這個東西。
正值青春時,我與他長得都算得上不賴,當時我覺得,長這麽好看,在一起也賞心悅目的。
我會看一些小說,加上大衆言論,我以為我能接受的,況且是他主動的。
我一開始想過與他談談,畢竟青春可不能留下遺憾,想着反正也不可能在一起一輩子吧,但我沒料到,他竟然那麽當真。
他出櫃了。
他和他家裏人鬧了好一段時間,上學時,我看到了他腿上的傷痕,我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了。
所以我便想着,認真點嘛。
我問他是1還是0,他說他是0,但我本人更偏向于追求做0,我問他願不願意為愛當1,他沒吱聲。
所以我成了0.5加雙,buff疊滿了。
從做0變成了做0。
其實當1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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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一段時間沒來上學,再次見面發現多了那麽多新傷,我就開始後悔了。
我太愧疚了,就趴座位上哭了。
他放學時被小混子堵了,有個小混子是gay,要和他談戀愛。
自從那次之後,他就好像刻意遠離我了。
我突然發現我對他很特別,換做別人這樣莫名其妙疏遠我,我應該覺得有病、惡心。
可是。
他這樣之後我竟然有點難受了,還偷偷哭過,輾轉反側下,終于問出了那句話。
我問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他好像會錯意了。
他說喜歡,真的,我當時開心爆了!
後面出了點狀況,老師偷偷通知讓我們來早點,說了淇知的情況。
他哭了。
我有點不知所措,抓住他的手,幹了我此生幹過最帥的事情!
我說我養他!
我真的,現在想想都覺得我帥爆了!
我有錢,我願意養他。
後來他便住在我家了,說實話,那時候我是真的有點娶他的想法了,也開始期待合法的那一天。
我父母也不知道怎麽知道了我們的事情,并沒有反對我們。
我們被認可了,至此,光明正大。
我三十歲那年,同性戀合法了。
我們當天領了證并結婚,因為天底下有無數人期待這一天的到來,他/她們都在社交平臺上分享着這一天的幸福,但在這一天辦婚禮的可并沒有數不勝數。
三十歲,幾乎所有人都接受了這一方面的愛戀。
三十二歲,和朋友出去玩,他們拉我看了男男小電影,問我和淇知多久沒搞了。
我沒有任何反應,婚後與他的接觸也變少了,俞來俞少。
我發現有點奇怪,我們才結婚一年多,總不能說...不,說不定只是無感期呢。
那段時間我經常跑去醫院去找心理醫生談心,淇知偶然發現了我的行蹤,但他從來沒有說出想問的話,只是在我回家時抱着我,讓我摸摸他的頭。
他變了。
他的臉色日漸蒼白,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憊。原本圓潤的臉龐逐漸消瘦,顴骨越發突出,下巴也變得尖細。
黑眼圈如墨般濃重,眼袋微微下垂,仿佛是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無情印記。他的頭發不再烏黑亮澤,而是變得幹燥、枯黃,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額頭上的皺紋也悄悄爬了上來,像是被生活的重擔壓出的痕跡。他的身體也變得虛弱無力,走路時的步伐不再輕快矯健,而是顯得有些沉重和拖沓。
整個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着,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精神。
我每個月給他那麽多錢,也不讓他幹個活,過的那麽開心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
那段時間我有點嫌棄他,換了份工作,變的早出晚歸。
後面慢慢就不回家了。
三十三歲,好像一切都變了。
三十四歲,我發了個帖子。
花了兩年時間,我似乎意識到了。
我想通了,我們先分開,如果他能适應,便離婚。
反正現在這社會上離婚的同性人士是也越來越多了,結婚後就發現變化所在了。
我打算今天晚上跟他講,我每個月都會給他打一樣的錢,他可以和他的新伴侶住在我買的房子裏面。
雙方各自安好。
我沖了澡,走到客廳,見到他坐在沙發上,怔怔看着我,我有點不敢和他對視,便像往日一樣抱着他,但我怎麽都沒有留意到,他坐在沙發上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幹呢,至少也在玩手機。
我躺在床上,打算用手機給他發去消息,讓他來我屋裏來好好談論這件事情,談吐心扉。
卻收到了朋友發來的提醒。
“淇知生日你準備了什麽啊?平常你不都會請假專門為他過生日的嗎?結婚後咋不這樣了?”
我才記起。
我讓助理以最快的速度買了生日禮物,不知道他是否在想:他是不是忘了?我要提醒嗎?
我不敢說話,直到等他睡着我才吱聲,我也不知道我說了多久,只知道睜眼時,天亮了。
他不在我身邊,上班快遲到了,我也沒去找他,大概他出去買早飯了吧,留下一張紙條,我便匆匆離去。
——
公司有個男的天天往我身上貼,我有點反感,誰不知道我是已婚男士,今天有飯局,會晚些回家。
大家都吃喝玩樂的,我有點心不在焉,因為這個星期我便打算與淇知離婚了。
他挺聽話的,不會鬧,但事願違,我還是被起哄着融入進去了。
我酒量不太行,很快便倒了。
一夜都沒有回家。
聽別人說,是舒予送我進酒店的,那個一直纏着我的男人。
舒予今年二十七歲,和三年前的淇知很像,那會兒,我和淇知還在踩沙灘。
我認為,他給我送回酒店便走了,但一大早的,他給我發了一個視頻。
雜亂的床單。
暗影成雙,搖曳。
我扯着他,不讓他走,撕破僞裝。
舒予好像被我吓到了,但在我的強大作用下,他還是被生理反應出賣了。
喘息聲。
水滴聲。
碰撞聲。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突然覺得,好像是我,配不上淇知了。
也是從這件事情我認識到,我性取向根本沒有變,我只是單純的,不愛淇知了。
我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回家,和那個叫舒予的厮混,但很快就厭倦了。
這些天來淇知沒有給我打過一通電話,我只當他變聽話了。
直到那次和兄弟幾個聚餐,幾個人都勸我慎重考慮,所有人都在勸我,沒一個人支持我放棄。
我才真正認識到,除了我,還有誰願意要他。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沒有工作,沒了曾經的精神煥發,頂着虛弱的身子,還是二婚且不正常愛戀,不會有小女孩兒瞎了眼自願冒着當同妻的危險去嫁給他,而且他還是個0,4i都瞧不上。
更不可能淨身出戶,他曾經的少年煥發早已不複存在。
我想着,那我就別将他丢下了吧,至少他與別人不同。
深思熟慮時,一通電話打來。
有人投訴我說我家有股異味,敲門也無人應答。
我一時間慌了神,讓他們去找備用鑰匙,手不自覺的深入衣服的口袋,原來我将它帶出來了。
可我怎麽沒将他帶出來。
一進門,我便聞到了那股異味,在門外還好,亦或是我是法醫的緣故,沒有特別敏感,覺得不至于那麽誇張。
但是我清楚的明白,那是屍臭味。
我不敢走進去,直到警察來了我才得知了情況,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意相信。猜想出來了,他是自殺,可為什麽我已經打算不再丢下他了,就差那麽一點...
——
我是他的解剖醫生。
我從來沒怕過,這次我卻哭了,連手術刀都拿不穩。
他大約死在十四天前,他的生日,我離開的日子。
警察排查了家中的所有物品,直到我給他的生日禮物。
我也随同一塊,在生日禮物下找到了兩張白單子,我才發覺,他生了病,我竟然毫不知情。
那張白單子比刀都鋒利。
結論,自殺。
我為他整理衣物,我打算将那個帖子删掉,思索了一小會兒,還是沒有删掉,将匿名關掉,這樣就可以回答自己的提問了。
“上次的內容尚未發布,是否進入編輯?”
是。
是淇知寫的。
在那個回答中,他甚至還在分享與我的幸福,我又哭了,點擊發送,燈光閃爍了兩下,網卡了一下,還是沒有發出去。
原來那時,燭火就滅了。
“別不要他,他會死。”
我連他有癌症都不知道,內分泌失調、心理疾病...他生了這麽多病,怪不得日日消瘦。
我為什麽會一點都察覺不到呢?
他坐在沙發上時,我為什麽不想想他幹坐着不無聊嗎?
我重開了一個帖子,這次我沒有匿名,寫下了我們的故事。
那個男人再來找我,給我道了歉,我搖頭,不語,給他打了一筆錢。
淇知,但凡再等一等呢,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但凡有那個勇氣問我呢。
問我也沒有用,因為我會說,那是真的。
多添一筆絕望。
一個帖子,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