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Amber 55(晉江文學)
第053章 Amber 55(晉江文學)
自從年三十那天偷跑出去, 徐幼璇沒能逃脫李素梅的體罰,圍着小區跑了五六圈,最後癱在了床上, 四肢酸疼了幾天才緩過勁來, 目前為止, 她有五天沒有出過家門了。
初六這天下午, 她坐在桌前刷着少年班的真題卷,一旁的記時器被她反反複複重置,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原本兩指寬的卷子, 經過五天的時間已經快要見底了。
計時器一響, 她停下筆照着答案畫着勾叉,批改完整套卷子後,她靠着椅背看着卷子上的勾與叉,嘆了一口氣, 擡眸時, 瞧見了桌上相框裏的合照。
那是周灣要走的那天, 大家在星羅灣拍下的合照。
那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了。
在那一瞬間, 她特別想念他們,于是拿過一旁的手機,點開聊天軟件, 才發現陶之瀾已經兩天沒回消息了。
她感到疑惑,這不像是陶之瀾的作風。要是以往,陶之瀾總會連發好幾條消息, 分享各種日常,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也會熱情地回應。
倒是周應淮早上回了一句:安安下午來找你, 我這裏太忙了走不開,我讓他幫忙給你帶了東西。
她回了句:謝謝,下次不用再給我買那麽多零食了,我也吃不完。
她放下手機,翻了翻錯題本,準備繼續研究。
“班長,班長。”
熟悉的聲音從窗外傳了進來。
徐幼璇一聽便知道是林安南,她站起身,抓住一旁的防護欄踮腳往下看。
原來蔣昀慧也跟着林安南過來了。
林安南從帆布包裏拿出一個口袋,裏面裝了大大小小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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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應淮哥給你買的。”林安南将一包包零食,塞進防護欄的縫隙裏。
徐幼璇找了個盒子将所有零食裝了起來。
“對了,你們知道之瀾最近怎麽了嗎?她有兩天沒回我消息了。”
蔣昀慧:“我們來就是和你說這個事情的。”
林安南點頭,補充道:“她有個朋友...自殺了,她這幾天都在醫院。”
蔣昀慧:“她不僅沒回你消息,連我們的都沒有回,還是我打電話給趙潮生才知道的。”
“嚴重嗎?”徐幼璇追問。
“還不知道什麽情況,打算等會兒去醫院看看,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徐幼璇咬着唇回頭看了眼房門外,中午的時候,李素梅便帶着徐睿去外婆家了,現在屋裏又只剩她一個人。
她掙紮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跟你們一起。”
“那我們在老地方等你。”
“嗯。”
·
醫院走廊。
兩名民警站在陶之瀾和趙潮生身前。
“這兩天,我們對屋子和屋主人的人際關系進行了調查,有最大嫌疑的是屋主人女兒的前夫,但是拘留所那邊也提供了不在場證據,所以排除了他殺,确實是自殺。”
陶之瀾點了點頭,又問:“我想知道,那個男人會得到什麽懲罰?”
兩名民警相互看了眼對方,其中一名民警道:“他涉嫌故意傷人和盜竊,要等下個月底開庭才知道最終的結果。”
陶之瀾簡單應下。
“對了,還有件事,”民警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封信遞給她,“在對屋子搜查時,我們在屋主人的桌上發現了這封信,我想,你應該看一看。”
“我?”陶之瀾難以置信,她垂眸注視着那封信,随後伸手接過。
“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感謝你們的見義勇為。”兩名民警對趙潮生點頭微笑,表示認可和贊揚。
趙潮生也回了笑,目送兩名民警離開,再回眸發現陶之瀾坐在了椅子上,她打開了那封信。
小陶:
算一算,我們認識也快三個月了吧。你是個很好的孩子,你的路和福氣還長,我的路已經到了盡頭。肺癌晚期,癌細胞擴散到全身,無藥可醫。
我何嘗不恨吶,恨命運造化弄人,恨當初的不作為,可我始終放心不下的還是秀群,她是個女娃,我就這麽走了,她怎麽辦?難道就任別人欺負嗎?總往我家扔石頭的那幾個孩子,還有那個畜.生,這讓我怎麽放得下心獨自去死。我太害怕當自己躺在那冰冷的骨灰盒裏,而我的秀群卻在外面被人糟踐。
我不是沒将她送去精神病醫院治療過,她被綁在病床上進行電療、吃藥、打針,總是哭喊着要回家,聽着撕心裂肺的哭聲,我于心不忍,終日在醫院長廊以淚洗面。
我知道,我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沒能好好保護她。而我也知道,你把秀群當作是親人是朋友,所以,對不起,原諒我這個做父親自私的決定帶着她一起離開。我們一家人也終于可以在地下團聚了。
很感謝你和你的朋友們這幾個月的照顧,雖然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告別,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不易,再見了,好孩子。
在信的結尾歪歪扭扭寫着幾句話。
我的娟娟,我要去一片種滿花的院子了。我會摘一朵最漂亮的花送給你。再見了,娟娟。媽媽一直愛你。
徐至誠、徐秀群
20X5年1月27日
看到最後,幾滴淚水落在信上,墨水被浸染開,信角被陶之瀾緊緊攥着,她顫抖着身體,捂着嘴哭了出來。
信從她手中落下,趙潮生從地上撿起,匆匆看了一眼,幫她折疊起來。
他蹲下身默默幫她擦去眼淚,輕聲安撫道:“徐叔和秀群姨寫這封信,并不是希望你因為他們的離去而難過。他們是希望你能理解人的生老病死...和一些無奈。”
陶之瀾聽後卻哭得更厲害了,她捂着淚目抽噎道:“我以為能讓他們開心一點,能讓秀群姨能快一點好起來,但是...我現在發現,我好像什麽也幫不了,只能看着他們離去。”
一股無力感籠罩着她,像冰冷的觸手包裹着她熾熱跳動的心髒,一點點吞噬着她的心。
趙潮生上前抱住她,“你幫了他們,真的。如果這就是他們的命,那你就是他們命中的那束光。”
陶之瀾搖了搖頭,“我不要當那束光,沒有任何溫度,根本幫不了他們。我想他們可以活着,可是,真的好矛盾。”
趙潮生也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答案,他放棄了說服她的念頭,而是将她緊緊抱在懷裏,用自身的溫暖去軟化她逐漸封閉的內心。
陶之瀾蜷縮在他懷裏,輕聲啜泣。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也是第一次動搖了那份堅定且善良的心。
而不遠處,徐幼璇站在護士站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扯了扯正在詢問護士的林安南,他和蔣昀慧雙雙回頭,這才注意到了長廊上相擁的二人。
三人止步不前。
“還去嗎?”蔣昀慧輕聲問道。
林安南和徐幼璇沉默不語。
林安南垂下眸,什麽話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林安南。”蔣昀慧追了過去。
徐幼璇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還是轉身離開了。
林安南跑進樓梯間,一路向下。
“林安南,你去哪?”蔣昀慧也追了下去,但在最後一格階梯上,一不小心把腳崴了,她吃痛地叫了一聲,坐在了原地。
樓下的林安南停住了腳,擡頭朝蔣昀慧的那裏看去,随即急忙返回來到她身前。
“傷哪裏了?”
“我沒事,”蔣昀慧卻拽住他的手腕,“你怎麽了?”
林安南後退一步靠在牆上,嘆了口氣,“可能是消毒水的味道難聞吧,不喜歡。”
這個時候徐幼璇也從樓上走了下來,她走到蔣昀慧身邊坐了下來。
“你的腳沒事吧?”
“我感覺不嚴重,就扭到那一下疼,還能走。”
蔣昀慧:“現在怎麽辦?”
林安南直起身來,“空手去不太好,去醫院旁邊買點水果去吧。”
“行吧。”
徐幼璇:“我跟你們一起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幾名護士推着病床進了普通病房,陶之瀾站起身擦幹了眼淚,也跟着進去了。
護士圍着病床上的女人忙前忙後,她站在一旁等護士忙完一切,才走到床邊拉過椅子坐下。
病床周圍所有的儀器都被撤走了,只留下心電監測器,徐秀群雙眼緊閉,沒有任何蘇醒的征兆。
她拿出八音盒,轉動着金屬鈕,故意多轉了好幾圈,她的手一松,《天空之城》的旋律再次響起,她緩緩将八音盒放在桌上。
精致的洋娃娃在不知疲倦的轉圈,她的目光從娃娃身上轉回到徐秀群的身上。
她的人生要是沒有意外,估計也會像洋娃娃一般活在童話世界裏,有着父母的愛,過着幸福安穩的生活。
輕快空靈的旋律回響在整個病房裏。
陶之瀾似乎明白了她為什麽對它情有獨鐘,這個八音盒是她被封存起來的童年。
原來,她一直在努力地自愈,努力地找回曾經的自己。原來她是想活下去。
陶之瀾想到這裏,伸手握住了徐秀群的手,只聽“叮”的一聲,旋律停止了,一滴淚也從徐秀群的眼尾悄然滑落。
一只蝴蝶從窗外飛了進來,落在了八音盒上,随後扇動着翅膀飛走了。
再見了,秀群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