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Amber 46(晉江文學)
第044章 Amber 46(晉江文學)
“嗚——看我新發明的紙飛機, 去吧!”
周灣将手裏的飛機扔了出去,飛機在空中轉了圈,直直地砸在了搖椅上閉目養神的陶之瀾。
正中她眉骨。
陶之瀾吃痛地叫了一聲, 拿下紙飛機擡起眼皮, 随即撐起身大吼, “周灣, 能不能把你的發明拿遠一點?”
她說完之後便将手裏的紙飛機扔了出去,本意是想還給他,誰料飛機在空中轉了一圈,沒有任何前兆地砸向了一旁趙潮生的頭頂。
周灣捂住嘴, 大氣不敢出, 陶之瀾更是尴尬地撓了撓額角。
趙潮生撿起地上紙飛機,翻看了一下,又扔向了空中。
大家的目光都緊鎖着紙飛機,好奇誰會是下一個幸運兒。
飛機轉了一圈, 垂直下落在了特雷姆的雙腿上。她放下書, 将眼鏡往下移了移, 湊近了飛機。
“特雷姆修女, 快給我們。”周灣站起身朝她招手。
陽光透過層層樹葉滲透下來,陶之瀾跪坐在搖椅上,趙潮生半挽着袖子手裏拿着墨條, 所有人都側身逆着光朝特雷姆的方向看去。
特雷姆寵溺地點頭一笑,擡起手往他們的方向扔了出去。
飛機打轉一圈往一旁飛去。
“哎呦,什麽厲害寶貝。”張啓民前腳剛從屋裏踏出來, 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從天而降的紙飛機。
“爺爺, 是爺爺。”周灣咧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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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啓民緩過神來,“讓我看看是個什麽玩意。”他低頭一看, 眉頭松展開來,“原來是紙飛機,好東西啊。”
“爺爺,是我發明的,這個紙飛機會拐彎。”周灣跑到了張啓民身旁,拉着他的臂彎道。
張啓民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子,“好好讀書,将來一定是個發明家。”
“嗯,我會的!”
“爺爺,墨研好了。”趙潮生将墨條擱在了一旁。
“爺爺這又是要給誰家送祝福了?”陶之瀾前後晃着椅子好奇地道。
“望角不是新來了戶人家嗎?咱們還是得給人家送幅吉祥對聯。”張啓民走到桌子前,趙潮生在一旁為他把紙鋪平。
“今年過年,我也要寫一幅對聯。”陶之瀾将脖子伸得老長,想要越過趙潮生的頭頂看張啓民提字。
張啓民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水,“你那一手字,還得跟着你潮生哥再練練。”
陶之瀾目光落在趙潮生的後腦勺上,“都過了這麽久了,說不定,他的字還不一定有我好。”
張啓民聽笑了,下筆前手一橫,側身看向趙潮生,“你來。”
趙潮生點頭應下,接過毛筆。
陶之瀾從搖椅上翻了下來,湊到了周灣的身後。
趙潮生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攥着筆杆,下筆流暢,連筆銜接的十分自然,手腕上的菩提串穗子随着他動作輕輕搖晃。
字字剛勁有力,又與那标準化的字帖有所不同,筆墨雖無心,書者卻有意,筆畫之間風骨自現。
“世人常說,成書者,須為靜,靜者方為器。這練書法最重要的就是一個靜字,核心穩了,大風大浪也動搖不了你。”
張啓民一邊說道,一邊瞧着趙潮生的字欣慰地點了點頭。
“這是什麽意思?”周灣擡起頭看向張啓民。
陶之瀾簡而言之,“就是說,要情緒穩定。”
“練字就能情緒穩定嗎?會不會變成一個沒有情緒的怪物?”周灣發問。
“我也不是很懂,”陶之瀾咬了咬嘴角死皮,“但我覺得練字只能算打基礎。”
“我不想沒有情緒。沒有情緒了,聽聽肯定會覺得我好沒意思。”
“我也不喜歡情緒穩定,我高興的時候就要大笑,不高興的時候就要哭。”
“我也喜歡,這種感覺太棒了。”周灣狠狠地贊同。
張啓民在一旁聽得仔細,卻也是笑笑,沒有說什麽。或許,他更希望這些孩子們能在真正長大前,活得灑脫自在,因為往後十多二年,很難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趙潮生擱了筆,給張啓民讓了位。
“爺爺,你看看怎麽樣。”
對聯內容已經不重要了,單看這锵勁有力的字,就十分賞心悅目了。
“我以為你忙學業後就沒有再練了,沒想到這還比你小時候寫得更漂亮了。”張啓民挪開鎮紙,拿起紙走到了陽光下。
目光從上到下細細地品味,見字如見人,字的力道與大小,往往會反映一個人的心境。
張啓民透過字,似乎看出了趙潮生的其他想法,表情略帶嚴肅,随後眉頭舒展,并沒有明說。
“這字跟小時候比果然不一樣了,帶了不少自己的想法,很不錯。”
趙潮生注視到了張啓民臉上的變化,果然什麽事都瞞不住他。
“阿瀾姐寫一個,我要看你寫。”周灣仰頭看向陶之瀾。
“我?算了吧。”陶之瀾搖頭往後退,正好撞上了趙潮生。
周灣拽着她,不肯松手,“你剛剛自己說的要寫一幅對聯。”
陶之瀾和他相互拉扯,高聲強調,“我說着玩的。”
“去寫一幅吧,我也想看。”特雷姆修女眼角一彎笑道。
周灣聽後,便鑽到陶之瀾背後,推着她往前,一直将她推到了桌前。
事已至此,陶之瀾只好拿起筆來,下筆前,腦海裏快速搜索出一句話,随即便開始寫。
周灣踮起腳趴在桌子,一時興起,轉頭拿上另外一支筆蘸了蘸墨,有模有樣地在紙上寫。
寫了一個字,實在覺得有些費力,于是扭頭看向趙潮生,“潮生哥,你快來看看我寫的對不對?”
趙潮生走過去,并沒有看他寫得怎麽樣,而是俯身握住他的手,一筆一畫地帶着他寫,輔導了一半,趙潮生松開了手,側頭掃了一眼陶之瀾的字,又下意識地伸手握住她的手。
這時,一束斜陽落在了暗紅色的對聯上,菩提串穗子一搖一晃,掃得她手腕一陣癢。
她記憶裏,曾經也是這樣教她的。
當初她還夠不着這桌子,便給她做了獨屬于她的小桌子,不過,後來長大了,這桌子現在還放在她寫作業的房間裏。
兒時練字,她也總是很難靜下心來,寫了不到十秒,擡頭看向趙潮生,還露出那喜人的缺牙笑道:“潮生哥哥,你說小兔子為什麽那麽愛吃胡蘿蔔?”
“不知道。”趙潮生搖頭。
她又繼續低頭寫,過了一會兒擡頭,“我聽見安安喊我了。”
趙潮生一副“你覺得我信嗎”的表情盯着她。
她單腳跪在凳子上,身體搖搖晃晃,拖着長長的尾音,“哥哥,我真的不想寫了。”
“爺爺布置的任務,他回來發現你沒寫怎麽辦?”
她拉住趙潮生的手左晃右晃,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接過她手裏的筆,“去找安安玩吧,我幫你寫。”
她欣喜地撲倒他懷裏,捧着他的臉親了一口,“我走咯。”
“早點兒回來。”
“好!”
思緒被拉了回來,斜陽随着時間的流逝,從紙上落到了二人緊握的雙手上,他帶着她寫完了最後一個字。
“不公平啊,為什麽阿瀾姐就能一直寫下去,我也要你帶着我寫完。”周灣在一旁看得直跺腳。
“你還小,學這麽多幹什麽?”陶之瀾探出頭來反駁。
周灣:“我要寫給聽聽看,我要教她寫。”
趙潮生将筆擱在一旁,側身看向周灣,“你确定要學?”
“确定啊。”
“那好,把筆握住。”趙潮生遞給他一支筆。
周灣握住筆,“然後呢?”
趙潮生将接了1/3水的瓶子挂在了他的手腕上,“就這樣保持十分鐘。”
“這麽簡單?”
陶之瀾揉了揉手腕,好心提醒,“诶,話別說的太早,我小時候為了練的下筆穩又有力,天天吊瓶子呢。”
“天天這麽吊?”周灣看向趙潮生。
“你想認真學,那就只能這樣了。”趙潮生嚴肅地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木條拍了拍他的手腕,“手擡高。”
陶之瀾笑出了聲,“你小子,知道我小時候有多難了吧。”
“照這樣多久能學成?”
“快的話幾個月,長的話一兩年。”
“啊?”周灣眉頭彎成了“八”字。
“低了,擡高點。”
周灣咬牙擡起手,“為了聽聽我要堅持。”
陶之瀾拿起搖椅上的蒲扇,繼續躺了回去,搖着扇子打了個哈切,“好好練,一定別偷懶。”
張啓民走到特雷姆身旁坐下,雙手撐着膝蓋,目光卻一直落在院裏的幾個孩子身上。
“你看,這一晃眼,孩子們都長這麽大了。”
特雷姆取下了眼鏡,将手覆在書上,“是啊,想當初你來的時候,潮生還那麽小,現在都能獨擋一面了。”
“我最對不起的就是潮生這孩子,沒有讓他有個快樂的童年。”張啓民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他跟着我漂洋過海來到這裏,吃了不少苦頭,沒适應幾年,就開始照顧之瀾了。”
“如果不是你,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恐怕……阿門。”特雷姆閉上眼,擡手掃過額頭雙肩和胸口。
“北漁鎮是個好地方啊,真希望這裏不要成為最後的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