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李少終于“出差”回來了,近打烊的時間出現在店裏,他的五官本來就不夠清晰,眼睛小得像一條縫,一走進來整張臉又黑又臭,似一頭黑豬望過來,宋百合都不知道他在盯誰。
倒黴的趙又軒剛好從他身邊經過,被他一把拽住衣領拉過來,他仰着頭垂着眼眸,鼻翼煽動,咬着牙齒問說:
“錢芊那賤人在哪裏?”
“在…在洗手間,啊,我是剛好出來看到她走進去,我們沒有約好一起上洗手間…”
趙又軒吓得臉色蒼白,說話的嘴唇輕輕地抖動着。
李少立刻松開趙又軒的衣領,撞了一下他得肩膀,風風火火地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宋百合感覺情況不妙,心念一動随即放下手中的活,朝李少的方向走去,但沒走幾步她卻遲疑了,停下來望了一眼前方,垂眸思索了幾秒,咬了咬牙,又回身走掉。
“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帥,所以他老針對我?”
趙又軒一見到宋百合就忍不住投訴。
這個男人有多自戀,就是連他一臉認真在罵人的時候聽起來也像在誇自己。
宋百合低着頭擦杯子,連眼皮都不願撩一下,語氣恹恹的說:
“跟你帥不帥沒關系吧。”
“那一定是長得醜的人性格不好,相由心生,你說對不對?”
宋百合停住了動作,蝶羽般的睫毛輕顫了一下,一瞬沉默後她擡起頭,盯着趙又軒還稱得上好看的臉,撇了一下嘴說:
“如果美醜就能斷定一個人好壞的話,那整形過的是善還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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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又軒瞪着眼答不上來,接着他吞了吞口水,讷讷的問:
“該不是…你這張漂亮的臉…整形過吧?”
宋百合的臉登時如覆上了一層冰霜般冷冽,她一個淩厲的眼神投過去,趙又軒只覺心尖一緊,連同唇邊的笑也僵住,一股寒意從腳尖直達天靈蓋。
還是少說兩句,免得禍從口出。
趙又軒剛撤,休息室就傳來了李少罵罵咧咧的聲音。
摔跤了會怪地心吸力,揍了人卻理直氣壯地投訴人家弄痛了他的手,說的就是李少這一家人。
不想看大家笑話,等到大家都下班了,錢芊這才走出辦公室,關了店鎖了門,載着滿腹的委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停車場。
遠遠就發現車子旁邊站着一個人影,錢芊豎起了警戒心,從包裏取出了胡椒噴霧,越走近心跳越猛烈,輕擰着眉頭,攥緊了拳頭。
戴着兜帽口罩的人驀然轉身,錢芊對上一雙清澈的明眸,目光淡漠沉靜如水,瞬息之間她像渺小的江河流進了浩瀚深海裏,将她心裏頭煩躁的情緒蕩滌一空。
出生時上天發了一副爛牌給錢芊,人生的這一場賭局,她認真努力想打好手中的牌,想逆襲開挂,但到目前為止手氣似乎都不怎麽好。
渣男踩着她頭上,父親的使命壓在她的肩頭上,理想是巨人,現實偏偏是侏儒,每一次累得擡起頭時,都會發現自己好像又矮了一點,這輩子恐怕都觸不到夢想的尖角。
熱情降溫,口袋消瘦,前進無助,後退無路,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想不如就算了吧,順着命運的安排,到最後是出局還是“王炸”,她都無所謂了。
當再次遇見宋百合,她又開始有了想“翻盤”的念頭。
見錢芊直立在原地不動,宋百合便移步走過去。
“你沒事吧?”
錢芊的眼睛有點紅,微啓着唇,眼神迷離,燈下的她膚白如雪,背薄身纖細,嬌柔得如一朵脆弱易凋的小白花。
“我沒事。”
嗓子輕柔,但夾雜着一點點的鼻音。
宋百合感覺心像是被抽了一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右手擡起一瞬又緩緩地垂回到身側,一股心疼掠過眼底。
“是我的錯,我害了你。”
不經意間錢芊的眼裏氤氲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眼角也漸漸地泛紅,她斂下眼眸,眼睫翩跹落下,輕咬着下唇。
宋百合怔怔地望着錢芊,整顆心像被扭緊似的,胸口酸疼發悶,像是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覺。
蜷縮的指尖收緊,她握了握拳,緊咬了一下牙,接着邁開一步走前,張開雙臂把錢芊擁進懷裏,在她的耳廓輕輕地吐氣說:
“錢芊,對不起。”
宋百合的身體貼過來,随即一股花般體香飄溢在空氣中,濕熱的氣噴灑在錢芊的耳側,軟糯糯的聲音像一陣電流導入體內,頓時她渾身宛如觸電的感覺,雙腿感到一陣酥麻。
石化了片刻,錢芊這才緩緩地把手繞到宋百合的身後,輕輕地環上她的腰,這身板比視覺上更骨感硌人,仿若渴望了生生世世才等到的親密接觸,她卻不敢抱得太用力。
心底不時湧起的異樣感覺,漸漸地在腦海裏形成了一個清晰的圖像,似千古之謎被揭開了,她的胸口發熱,心一起一伏的劇烈跳躍着,身體和靈魂在這一刻确認找到了歸處。
丘比特之箭在電光火石間正中靶心,像騰空而起的煙花,炸開了黑暗,綻放出絢麗光彩,剎那間的璀璨,一刻的停留後又化成了細雨紛紛墜落。
心動的感覺多麽的美好,但只怨相逢恨晚。
錢芊的腦袋枕在宋百合的肩上,走了一會兒神,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語道:
“你別愧疚了,李少經常為各種事跟我翻臉,這次他也只是借題發揮吧了,反而是你幫店裏帶來了生意,我本該謝謝你才對,那天卻對你說了難聽的話,我才是該道歉的人。”
宋百合心裏頭激起了滾滾波濤,層層疊疊的海浪拍擊着礁石,強烈震動的節奏是她控制不住的心跳,飛濺的浪花是她澎湃的心情。
她的手輕輕地摩挲着錢芊瘦稍柔弱的背脊,是安撫,也是心疼,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在心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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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百合讓錢芊把車子停在某商場的周邊,說是要給宋苘瑤買夜宵,之後再步行回家。
“我要是能擁有這樣的好姐姐,生活就已經充實了一半。”
“我比你年大,可以給你當姐姐的。”
錢芊望過來黑黢黢的眸子登時發亮,揚着眉不可置信的語氣說:
“姐姐當真”
宋百合頓了頓,兩邊嘴角輕輕勾起來,似彎彎的月兒。
“當真。”
這抿嘴淺笑宛如初春的和煦陽光,輕輕柔柔的拂過錢芊的心頭,撥動了她的心弦。
差點脫口而出說,“當情人也可以嗎?”
緩過勁兒時見宋百合已經下了車,隔着玻璃窗的她微微地彎下身子,向車內的錢芊揚手道別。
宋百合站得筆直的,兩手揣在衣兜裏,目送着車子遠走,宋苘瑤并沒有想吃夜宵,她只是不想讓錢芊知道她住那裏。
自始至終她都拎得清自己的位置,錢芊是錢老板的女兒,亦是李少的女朋友,她再多情也只能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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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的生意持續盈利一段時間,不過顧客的回頭率不高,都說食物很普通,是家裏也能做出來的味道。
錢老板到了今天才恍然大悟,漸漸地意識到店裏各種各樣的問題。
李少最後出了個主意,決定透過比賽來重新挑選廚師,讓幾個新人和舊人一決高下,勝出者保住飯碗又有獎金,落敗的只能打包走人。
消息公布後廚房的幾個人有的喜有的憂,自己有多重的斤兩,是專業還是拿着工資混日子,各自心裏有數。
在這驚喜慌憂交織的氣氛裏,宋百合冷不丁地在開會中冒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我想參加比賽。”
現場的氣氛一滞,每個人都圓睜着眼,通通把視線彙集到說這話的女子身上。
見她肌膚白若雪,五官精致柔和,像踩着風就能飄揚起的紙片身板,卷上去的袖口露出一截柔軟纖細的手腕,眼眸低垂着的她像一個昂貴的瓷娃娃,感受不到絲毫的“煙火氣”。
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女子手握廚刀,颠鍋翻勺的樣子,投在宋百合身上的那些探索目光,夾雜着薄涼的眼神。
幾個廚師背靠着椅,翹着二郎腿,橫抱着胳膊,盯着宋百合的臉,擡起一側的嘴角,從鼻腔裏哼出了幾聲冷笑。
錢老板拿起手揉按了幾下眉心,接着擡起頭用冷冷的眼神望向那幾個面露嘲諷的人,他們立刻收起笑容,摸了摸鼻子,眼睛望向別處。
“小宋,廚房的工作不是像在家裏做幾道菜,這工作艱難也需要很好的體力…”
錢老板頓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接下去說,錢芊卻霍然開口道:
“我支持宋百合,其他人若有興趣也可以來挑戰。”
“小老板娘,你當這比賽是鍋頭熱熱?輸的人可是要打包走人的!”
店裏的主廚是直男癌,看女人總是戴一副有色眼鏡,宋百合有時候會來廚房問兩句,單單兩句就噎得他伸脖瞪眼答不上來,可又不能沖一個服務員發脾氣,只好将不滿情緒壓下去。
今天又聽到宋百合要來挑戰他們,就覺得這女人驕狂無知,敢在虎嘴拔毛,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
“是不是鍋頭熱熱,比過才知道,難道你們幾個大男人害怕一個弱女子?”
錢芊長得很漂亮,明眸皓齒的笑起來特別好看,只是這閃耀的笑容透着諷刺的光芒,弄得一些人的眼睛很不舒服。
“誰怕誰!比就比吧!我不會因為有個生手打雜的就手下留情!”
錢芊挑了一下眉,眼眸裏泛起了一抹光,嘴角輕輕一抿,扯出一個清淺的弧度,唇畔染着笑意說:
“拭目以待。”
錢老板見他們一來一往的,當他們擡杠幾句,不覺這交談間潛伏着新仇舊恨的暗流,反而是皺着眉頭望向宋百合,搖了搖頭,暗地裏嘆了一口氣。
心想小姑娘還在摸爬打滾,不知天黑路滑,社會複雜,看樣子他又得登廣告招聘服務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