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8
為了看清楚來人在幹什麽，夏黎小心翼翼露出頭來。
見沒有陸淮陽，便放心大膽地走進了。
眼前這一幕讓夏黎驚駭不已。
她雙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生怕露出一點聲音。
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看着他們在剖胸取血。
看着他們娴熟的手法，顯然不是一次兩次了。
難道那些血是這麽蹭到他胸膛上的？
可是為什麽？
這個疑問自那天發現冰窖之後，便一直在心頭盤旋着。
如今更甚。
甚至是毛骨悚然。
夏黎不由得想到一點，這些血，會不會被她吃了？
想到最近被接連滿足的胃口，夏黎瞬間感覺到有些惡心，想吐。
這天開始，她面上對陸淮陽一如往昔，撒嬌耍賴，一并用上；
Advertisement
暗地裏獨自查明這些血，這些人，以及跟陸淮陽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功夫不負有心人，夏黎查到了一個叫風柏的道士，他時常跟那群取血的人往來。
她發現了真相。
夏黎蹲在牆角，哭得撕心裂肺。
原來陸淮陽不是陸淮陽，魏軒也不是魏軒。
歸來接受封賞的人，是魏國的護國将軍，魏軒；
躺在冰窖裏早已失去生息，任人剖胸取血的，才是她的陸淮陽。
夏黎不明白魏軒為什麽要這麽做，只覺得那段時間在他面前，她為“魏軒”流的淚，說過的話仿佛是個笑話。
她就是那個講笑話的小醜。
夏黎哭到呼吸困難，眼前發黑。
她告訴自己，現在哭是沒有用的。
她要為陸淮陽報仇！
可是，殺害陸淮陽的人是魏軒啊……
魏軒是陸知遠，是陸淮陽的親弟弟，是他在人世唯一的血親。
想到這兒，剛緩過神來的夏黎又要落淚。
是啊，他是你弟弟，可是，也是他設計殺害了你啊。
我該怎麽為你報仇，殺了陸知遠嗎？
夏黎一頓，轉而想到，那個道士現在還在為陸知遠做事，那他是不是有什麽手段，比如能拘人魂魄這種。
她知道這或許有些異想天開，但她決定先觀察一下。
夏黎收拾好自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回家了。
“阿黎，今日怎麽回來這麽早？”
披着陸淮陽身份的陸知遠迎上來，柔聲說道。
夏黎看着他，說今日外面的人都沒意思，就提前回來了。
腦海中卻是想到了那日在魏國營地的初見，陰暗狠厲。
再看看現在，溫和有禮。
誰能看出來他竟是個披着人皮的魔鬼呢。
一段異常平靜的日子就這麽過去了。
觀察陸知遠，遠比那些人要困難得多。
只因為他能看見她，還掌握了不少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小習慣。
夏黎每天過得膽戰心驚，生怕露出破綻，再沒了以往的逍遙自在。
還好老天不負有心人，陸知遠機關算盡，卻是百密一疏，被夏黎抓住了馬腳。
當晚，夏黎飄向陸知遠的寝室，從屋頂探進屋裏半個身子，又小心地只露出耳朵，聽着屋裏的動靜。
“哥，阿黎一點也沒發現吶。”
“你的魂體越來越虛弱了，恐怕是不能見證我和阿黎白頭偕老了。”
“哥哥，別動氣，不然魂魄消散，你可就連轉世的機會都沒了。”
“我可真是個好弟弟，給哥哥留了好幾條命呢。”
“……”
夏黎沒有心情聽後面的話了，她現在連傷心的情緒都沒了，只餘滿腔怒火。
她現在并沒有辦法觸碰其他東西，但有一個她肯定能握在手中，這是她為他複仇的工具。
夏黎趁夜飄進那夥取血的人家中，四處亂飄，家中各種東西穿身而過，夏黎并不在意。
終于一個東西被碰落在夏黎腳邊。
她将那把匕首拿起來，滿意地露出了笑容。
9
夏黎打算殺人。
但她知道，只要她一旦殺了人，鬼差就會出現，很可能連她也一塊兒帶走。
她機會只有一次。
她只需要殺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陸知遠。
是風柏道士。
深夜總是人最放松的時候，是劫財的好時機，更是殺人的好時機
那匕首不是凡品，削鐵如泥。
夏黎猜測，應該是陸知遠特意專門找人做的。
就這樣，風柏道士在睡夢中失去了生命。
是很安生的死法。
夏黎呸了一口，唾棄道：“便宜你了。”
然後就在原地等待鬼差的到來。
夜裏正是鬼差上班的時候。
他們成雙結對，來得很快。
夏黎見眼前突然出現兩個身穿黑衣，手拿鐵鏈的身影，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就是鬼差。
她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個鬼差将鐵鏈甩到床上的風柏道士身上，又使勁往後一拉，便拽出個渾身泛黑光的魂魄。
他看起來滿臉茫然，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在睡覺，卻被迫看見了這樣一幅景象。
“鬼、鬼差大人，您是不是拘錯魂了啊，我、我、我沒死啊，小人在睡覺呢。”
“睡覺？你且看看，床上那是什麽！”
鬼差大人毫不留情，鐵鏈一甩，将他的魂魄砸到床上。
這下可算是看清了。
“誰！是誰！誰殺了我！”
風柏又驚又怒，雙手無濟于事地捂着脖子上的傷口，大呼小叫起來。
夏黎見兩位鬼差都沒有要鎖自己的意思，便主動大膽出聲：“我殺的，怎麽？你活該！”
“你是誰？小姑娘，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風柏見狀，竟是哭起冤來，還跪下請求鬼差大人也把她一并抓走，下十八層地獄。
可鬼差倒不給他面子，毫不留情道：“十八層地獄？那也是你先下，這位姑娘生前多世結善，才有此特殊造化，哪是你這種作惡多端的小人配提起的。”
夏黎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不被捆住是這個原因。
她微微揚起唇角，朝兩位鬼差點頭微笑。
又轉過頭來，看着跪在地上的風柏。
“無冤無仇？那你可知道陸淮陽去哪兒了？”
“陸淮陽……這、這陸将軍肯定在家睡覺呢，你問我這個做什麽……”
風柏心虛不已，眼神四處亂瞟，額頭直冒冷汗。
夏黎冷哼一聲：“我這幾天追查你們，早已發現事實，你還想狡辯什麽！”
“使計殺害陸淮陽的是你和陸知遠！
拘束陸淮陽魂魄不能轉世的是你和陸知遠！
害他即将魂飛魄散的是你和陸知遠！
将他屍體藏于冰窖中不能安眠、整日剖胸取血的是你和陸知遠！
你們才是十惡不赦、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人！”
說到後面，夏黎已經是用喊的。
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布滿臉頰，夏黎心裏又一次瀕臨崩潰。
屋內剎那間安靜下來，只有夏黎沉重的喘息聲。
10
夏黎告訴自己，這并不是結束。
陸淮陽還沒有真正解脫。
她質問風柏，陸淮陽的魂魄到底是被怎麽了。
風柏渾身戰栗，只說他偶然得到一張血契，能将至親骨肉之人的魂魄吸納到自己身體中。
是溫養還是吞噬，皆看肉身之人的意念是什麽。
聽着這話，夏黎慘笑一聲，暗道：陸淮陽，你弟弟是真的想讓你死啊。
她随意擦拭了臉上的淚痕，不再理會地上的風柏，轉而對着兩位鬼差請求道。
“兩位鬼差大人，請你們救救陸淮陽陸将軍吧，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啊。”
夏黎言辭懇切，字字真情，倒是讓兩位鬼差一時有些難辦。
“夏姑娘，并非我們不願意，而是這種情況，我們也實在解決不了啊。”
“對啊，除非……”
另一位鬼差附和，卻吞吞吐吐，看得夏黎心急。
“除非什麽？啊？”
“除非能将我們黑白無常大人請來，不然我們這些底下的普通鬼差們，怕是什麽忙也幫不上的。”
夏黎正打算問怎麽才能請來黑白無常的時候，就見又有兩道身影憑空出現。
一黑一白，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黑白無常。
而兩位鬼差見到他們的反應，更是證實了他們就是黑白無常。
“你真要救那個人？”黑無常發問。
“救！”夏黎堅定地回答，沒有絲毫遲疑。
“哪怕你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是白無常問的。
“那也救”夏黎還是一樣的回答。
只見黑白無常互相對視一眼，便将夏黎帶走了。
兩位鬼差也将風柏帶回了地獄。
深夜，一陣詭異的白霧籠罩将軍府。
瞬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連值守的巡夜人都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白霧中的将軍府格外靜谧。
夏黎也發現在這霧氣之中，她好似有了身體一般，能切切實實地觸碰到周圍的花草山石。
盡管她內心激動，夏黎都沒有停下腳步，直直地走近陸知遠的寝室。
霧氣并不濃密，夏黎很輕松地來到了陸知遠的房門前。
她看見，屋裏有一盞微弱的燈光，還有一道站立的身影。
夏黎不想去猜那究竟是陸知遠還是陸淮陽，她果斷地推開門。
卻牢牢地站在門外，腳上仿佛生了根，一動不動。
就連眼睛也在門開的那一霎那迅速地閉上了。
只是揚起臉，像是在等待審判。
夏黎眼皮顫動，耳朵不放過那人的一絲動響。
一步。
兩步。
三步。
四步。
不動了。
他已經在她身前。
夏黎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正要睜開眼看看眼前這個究竟是誰。
卻突然被擁進一個懷裏。
并不溫暖，卻依舊溫柔。
“阿黎？”
“淮陽？是你嗎？”
“好阿黎，你看看我。”
“我信你……”
話音剛落，夏黎瞬間就睜開雙眼，看清了眼前的人。
眉眼溫柔，唇角含笑，和她記憶中唯一的一點區別就是，他更蒼白、更脆弱了。
仿佛一張瀕臨破碎的白紙。
眼淚猝然落下，夏黎泣不成聲。
唯一能隐約聽見的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阿黎很好，你對得起任何人。”
“阿黎不哭，你看，我都能抱到你了。”
“阿黎……我的阿黎……”
嘴上說着讓人不哭的陸淮陽聲音逐漸顫抖。
逐漸用力地擁抱着懷中人，讓夏黎感同身受他內心的悲痛和歡欣。
如此溫馨的一幕被旁觀的兩人打破。
“咳咳，陸淮陽是吧，我看你魂魄虛散，得盡快轉生去啊。”
“不過得先把你身上這血契先解了。”
聽見這話，夏黎趕緊從他懷裏退出來，攙着陸淮陽，又偷偷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陸淮陽感受着手中的力道，微微一笑。
看向一旁站立着的黑白無常，卻瞧見他們一邊從夏黎身上抓取着什麽放在他身上，一邊又從自己身上剔出了些什麽東西扔到一旁。
陸淮陽感受着魂魄逐漸凝實，卻又慌了神。
“兩位大人是在從阿黎身上取什麽？可會傷害到阿黎？”
“沒事的！”夏黎見他如此慌亂，急忙安撫，“兩位大人說我福緣深厚，借用一點來把你和陸知遠身上的血契斷開，再将你同我綁在一起。”
“這下我們可是真的再也分不開了，嗯哼。”
夏黎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調皮地跟陸淮陽說過話了。
陸淮陽同樣也很久沒見夏黎這副活潑的樣子了。
他被禁锢在陸知遠的體內，并非對外界一無所知。
正相反，他看得、聽得清清楚楚。
夏黎的每一絲細小的轉變，都被他看在眼中。
他暗自心痛，卻無能為力。
本來以為二人此生不複相見，卻沒曾想夏黎竟想出如此妙計，助他脫困。
陸淮陽感激又感動：“嗯，永遠不分開！謝謝阿黎。”
“好了二位，血契已解，請您二位上路吧。”
黑無常說着，白無常幻化出一道不知通往何處的門，讓夏黎和陸淮陽進去。
“這是？”夏黎見黑白無常沒有說話的意思，便主動問道。
“轉世速通，只此一扇門，給你倆開後門，快去吧。”
“就是，別多問，進去就知道了，反正你倆現在綁定了，又分不開。”
話說到這兒了，夏黎和陸淮陽也就沒必要遲疑了。
他們向黑白無常道謝過後，便走到那扇門前。
默契地相視一笑，二人便一齊踏入來世。
期待來生，
與你相識、相知、相愛、相守、相伴。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