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高二下學期剛過一個月,十四班已經把高中三年的全部學科內容學完了,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做題,不斷地做題,做各類重複又有刁鑽陷阱的題。
學習本身沒有讓林梢感到困難,但這不斷的重複快要把她打倒了,太枯燥,太無聊,太乏味。
這幾年,智能手機在國內得到大範圍的普及,即使是在禁止使用電子産品的高中校園裏,也幾乎是人手一部。
不過林梢沒有。
在升入高中後,媽媽給林梢買了一部手機,方便她在放學晚的時候能和家裏聯絡。只可惜新手機沒用幾天就不慎掉進水裏,維修需要換主板,花費太大,幹脆不修了。
媽媽告訴林梢,在她高中畢業前都不可能再給她買新手機。
其實林梢自己有一點錢,平時偷偷省下來的生活費,還有學校發的助學金,但這些錢都被她拿去買書買雜志,攢起來又花出去,沒有剩餘。
沒有智能手機,意味着少了一個上網的渠道,新搬的家裏沒有牽網線,爸爸說,遠離網絡才能專心學習。
時隔多年,爸爸依舊不允許她看課外書,看電視要嚴格限制,想上網更是困難重重。
林梢感覺自己和父母很難溝通,每次溝通總以吵架結尾,類似的情況多了,幹脆選擇不溝通,反正大家平時早出晚歸,碰面的機會都很少。
學校裏每周有一節信息技術課,老舊的臺式機配置好正确的IP地址就可以聯網,這幾十分鐘的時間,就是林梢連接外部世界的窗口。
比起書籍,網絡能更快地拓寬眼界,她常常快速而寬泛地浏覽各種網站,主動或被動地了解許多信息。
除了漫無目的的浏覽,她還在網上認識了一些新朋友,大部分是同齡人,來自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學校。
她這時才發現,原來不同地區的升學政策也不盡相同。不同區域面對同一院校的錄取分數不一樣,這是共識,不必再說。
除了這一點,原來外語考試也不一定要考英語,文理分科不一定都是政史地、物化生這樣劃分,在有些地方,可以自由選擇三門副科,選擇自己最擅長的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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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林梢第一次對更繁華的城市産生向往,那些教育資源更優裕的地方,學生的感受又有什麽不同呢?
下課鈴響了,關掉電腦,學生們從實驗樓回到教學樓,好像一群鴿子從一間鴿舍回到另一間鴿舍。
又到春天了,風輕雲淨,林梢坐在靠窗的位置,窗簾飄蕩,陽光在身上撲閃,心裏卻很靜。
林梢一直盼望着春游,但小學沒有春游,初中沒有春游,到了高中,更沒有春游了,于是春天也就只是一個季節,不再有什麽附加的美感。
但這一天,黎老師忽然在課堂上宣布,她聯合隔壁兩個班的班主任,向學校申請到了一次戶外研學。
十四班和隔壁十三班、十五班一起,三個班的學生一起去附近的某個濕地公園玩一天,哦不,是戶外研學一天。時間就定在這周的周五。
教室裏一片沸騰,林梢也笑得格外燦爛,一晃眼看見玻璃窗裏的自己,表情這樣生動,自己都有點難以置信。
黎老師之所以能說動學校,靠的還是成績,上個學期的班級平均成績,十四班是二十多個平行班裏的第一名。
于是,在出發之前,黎老師免不了鼓動一番,叮囑大家不要瘋玩,戶外活動,放松身心,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學習。
同學們連連點頭,齊聲叫好,只要別布置寫什麽游記,一切都好說。
*
周五的天氣不算好,一時陰雲密布,一時又曬得人頭疼。
林梢把剛剛被塞在手裏的傳單折成帽子,和丁佳悅一人戴了一頂,沿着池塘邊的小徑往陰涼處走。
十四班的大部隊在一個區域,但又各自分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丁佳悅也很怕曬,和林梢一拍即合,連園區地圖都不看,一門心思往幽靜偏僻的地方走。
兩人走到一片水潭邊,旁邊是一人高的蘆葦在風中搖曳,風聲很舒緩,一時間,兩人都不舍得出聲。
然而沒過多久,林梢感覺背上一震,好像什麽東西落在上面,丁佳悅驚叫一聲跳開,“青蛙!”
林梢也尖叫一聲往外跑,飛快抖動衣服,繞着蘆葦叢跑了一圈,也不敢回頭去看,不知道青蛙跳走沒有。
在這一片緊張氛圍中,近處卻有快門聲一響,不知道周朔從那裏鑽出來,手裏拿着一個小巧的數碼相機,對着林梢抓拍,林梢臉上一僵,從驚慌變成了憤怒,撲向周朔。
周朔飛快跑開,從一座木橋上逃走,離得遠了,又站在岸邊對林梢揮手。
短暫的一天結束了,周朔把今天拍的一系列照片放在了企鵝空間,建了一個權限公開的相冊,歡迎班上同學常去踩踩。
大概是林梢的警告起了作用,周朔并沒有把抓拍的那幾張“林梢被青蛙追殺”圖放進電子相冊裏。
*
新學期,新氣象,林梢又換了新同桌。
新同桌是本班班長,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皮膚也黑,氣質純樸的男生,姓何,叫做何平。
何班長哪裏都好,就是克制不住一顆少男心。誰都看得出來他喜歡班上的文藝委員張亦雪,偏偏他怎麽也不承認,對外只說,“她是我的幹妹妹”。
這兩人一看就有貓膩,但都矜持,羞澀,揣着明白裝糊塗,對所有人都說,那是我認的幹哥哥,那是我認的幹妹妹,我們關系好不是很正常嗎?
林梢才不管你們是真兄妹還是假兄妹,哪怕每節課都相互丢紙團也無所謂,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紙團扔到她頭上,就太過分了。
那是一節數學課,數學老師發了一張試卷讓學生做,自己坐在椅子上打盹。
何平和張亦雪又開始相互丢紙團,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那麽多話要說,又不肯在下課時間說,偏偏要在上課的時候,以這樣一種方式來互訴衷腸。
林梢說:“你們能不能別扔了。”
何平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後繼續扔。
又一次,張亦雪丢來的紙團砸在了林梢頭上,倒也不痛,那畢竟只是紙團,但這實在太煩人,何況,發生這種情況之後,那兩人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對視一眼,捂着嘴吃吃吃地發笑。
林梢徹底無語了,她先是給了何平肩膀一下,然後捏着紙團,反手丢回去,丢了一個還不夠,又撕下何平的草稿本,捏成紙團往那邊丢。
丢回去的十多個紙團,大部分落在了張亦雪的桌子上,小部分落在了她的頭發上,還有幾個……砸在了弧線途中不幸被波及的,聶銳則的頭上。
聶銳則回過頭來,林梢手裏還拿着紙團,百口莫辯——何況這是課堂,也不能辯——只能露出一個讪然的笑。
聶銳則沒什麽表情,手上卻快速撕起了作業本,他同樣把紙條捏成紙團,一個接一個地砸了回來。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眼神有點不好,準頭有點不對,他砸的每一個紙團,都正中何平同學的大腦門。
砰!前排粉塵四起,是數學老師把黑板擦重重摔在了講桌上,看樣子,數學老師醒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你們幾個!全部站後面去!”
數學老師沒有指名道姓,但她的目光緊緊盯着這幾個人,來回掃視。
林梢把桌上的紙團收攏到桌肚裏,也站起來,非常羞慚地站到了教室後方。
那對“兄妹”彼此瞪着對方,瞪一會兒又笑了,站得很近,手肘幾乎靠在一起,仿佛一起受罰也是兩人感情的證明。
聶銳則站在林梢的附近,沒什麽多餘的動作,就是站着,林梢仿佛察覺到一道視線,擡起頭來,卻又沒有,聶銳則正看向窗外。
林梢感覺脖子裏有點異樣,伸手去摸,竟然又在領口處摸到一個紙團。
她哭笑不得,無語凝噎,真沒想到,中學階段的第一次罰站,會是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