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晚餐已經熱過兩遍, 第二遍端上桌後,梅姨用西餐蓋将餐盤遮蓋起來,雙手擦了擦圍裙, 朝外頭看了眼, 天色已經黑透, 然而林先生還沒回來。
“诶,我先下班了?”廚師湊近梅姨, 幾乎是用氣音說話。
梅姨也拿不定主意。
別墅裏的一日三餐是特請廚師過來烹饪, 到點下班, 但是今天林先生沒有交代過晚上回不回來, 保險起見還是準備了林先生的晚餐,卻遲遲不見人。這菜是待會兒等人回來了重新做,還是接着熱第三遍沒個數, 看向客廳裏的霍競, 神情陰沉可怕,沒人敢上去沒黴頭。
霍競撥打了第二通電話,依然是關機。
林亦然不接電話。
[然然, 你現在在哪兒?]
信息發生後,系統秒回:[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微信被拉黑了。
霍競坐在一張皮椅內,唇線繃得筆直,五官沒有任何變化, 然,氣息已開始狂躁,不止這棟房子裏感覺不到林亦然, 甚至整個京市他都感覺不到。
房子裏的溫度無端下降,原本就涼爽的室內空氣變得寒冷, 張叔剛進來便覺得寒氣撲面,外頭是酷暑,裏頭是冰窖,甚至看見急匆匆準備離開的廚師嘴裏呵出的都是白氣。
輕嘶了聲,張叔道:“霍先生,您要不要先用餐?”
剛才他一直在外頭迎人,卻始終不見林先生的車子,想來今晚是不會回來吃晚餐了。
“他今天回來過嗎?”霍競問。
張叔道:“沒有,今早林先生出門後就沒再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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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競往樓上走,去了三樓房間,房間裏的煙灰缸和煙蒂已經被清理掉,空氣裏有着淡淡的清新劑的味道,擺設一成不變,衣帽間的物品也沒有缺失。
霍競第一個想法,是配偶被別的生物抓了。
上次舉辦了山莊酒會殺雞儆猴,京市的非人生物絕不敢對他的配偶出手,那麽就是外地的生物路過帶走了林亦然。他走至玻璃窗前,黑夜中高挂着一輪下弦月,淡淡月色覆在玻璃上,照着地板上張牙舞爪的扭動黑影。
正要出門尋找,霍競接到了電話。
皇庭酒店的餐廳包間內,林建業定好了一桌菜,菜式和酒類首選高檔次,只等霍競到來。
他在包間門口等,看見大步而來的身影,笑容才慢慢從愁容滿面的臉孔上浮現,頂着傾軋而來的巨大壓力,硬着頭皮推開門,請霍競先進包間。
“然然在哪兒?”霍競在首位入座。
林建業不敢隐瞞,他做東請客就是受兒子委托。
來和霍競談分手。
“霍爺,亦然出國了。”
此話一落,林建業幾乎要給霍競跪了,那雙濃墨色的眼睛如暗夜裏的野獸,暴露着極危險的兇光,一個不留神或稍有妄動便能被撕扯得粉碎,正如要把他一個小人物弄死,不費吹灰之力。
霍競按捺下狂躁脾氣:“為什麽?”
冷硬的三個字敲在林建業天靈蓋上。
林建業在圓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盡量離霍競遠些,然而無論哪個角度他都逃脫不了對方危險氣勢的挾制,他吞咽了口唾沫,道:“霍爺,是這樣,亦然覺得和您不太合适,所以委托我來和您提出分手。”
“你再說一遍,”霍競語氣着重。
林建業冷汗潺潺,卻不得不說:“我們林家,和您身份不匹配,亦然和您在一起,實屬是高攀了,所以咱們兩家不合适,還請霍爺放過亦然,我這裏,有一份他的錄音。”
林建業拿出錄音筆。
其實最簡單的方式便是道明真正原因,但是這個原因實屬無法啓齒,兒子不想說,他完全理解,就是他做父親的來旁述都難以說出口。
萬一原因說明了,霍爺卻不肯撒手,那真是罔顧人倫了。
還不如以感情破裂為由。
錄音筆響起些微的沙沙聲,随後傳出話音。
“叔叔,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和你提分手,對不起。
我再三考慮之後還是覺得我們之間不合适,不管是身份、家庭、年齡,甚至是性格都不匹配,之前是我一直在配合你,現在我覺得累了,不想配合了,感情勉強不來,所以我們好聚好散。
你別來找我,我不想與你面對面,我不想見你,如果你非要來找我,相見的場面或許會很難堪,我們一定會有争吵,說不定我會歇斯底裏,但無論怎樣,我們都不可能再一起了,我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更改。
再見,叔叔。”
語音結束。
林建業小心去看霍競的臉色。
霍競久久未動,面上是一貫嚴肅,看不出喜怒,然而身體裏的狂暴因子在每一個細胞裏躁動,想毀了一切,想發瘋!
他的配偶跑了!
他的配偶不要他了!
老婆和他提了分手!
然然不愛他了!!
他被老婆無情抛棄了!!
這個認知瘋狂充斥腦海,同樣拉扯胸膛,體內湧動的觸手恨不得把表面的人類軀殼撕碎,然後第一時間找到配偶,永遠關起來,打造一個只屬于配偶的牢籠,或者是填塞在自己身體裏,永遠都別想逃脫。
永遠!!!
“霍、霍爺?”
林建業注意到他眼睛,包括眼白全部變成了濃黑色,一驚之下再看又恢複了正常:“霍爺,像我們家亦然這樣條件的,京市有不少,甚至是條件比我們家好的...”
話沒說完,嘭的一聲,桌上的錄音筆炸了。
一點碎屑飛濺到林建業臉上,劃出了一條細小血痕。
與此同時,不止包間,餐廳的所有燈光在霎那間噼啪作響,響起刺拉拉的電流聲,光線明暗閃爍,一連串的“嘭嘭嘭”在餐廳、酒店大堂乃至客房裏炸響。
女人尖叫,男人奔走,服務員緊急安撫,大堂經理即刻呼叫維修人員查看電路,又喊保安進來維持秩序:“快點快點,值班沒值班的都喊過來,一定要保證顧客安全。”
通訊器切換:“怎麽樣?是總電路出了問題嗎?”
嘭!
一聲巨響。
大堂上方的水晶吊燈在爆炸後掉落下來,就砸在經理腳邊,吓得經理腿軟跌坐在地上,通訊器內還在呼喊他:“經理?汪經理你在聽嗎?”
“在、在在在.....”經理臉色煞白,命還在。
樓上客房,一對男女進了客房便互相撕扯掉雙方衣物激烈耕耘,男人正賣力,頭頂響起滋啦啦聲,燈光一閃,房間陷入了黑暗。
“怎麽停電了?”女人問。
“酒店怎麽會停電,可能出點故障一會兒就亮了,”男人摁住女人肩膀。
正要繼續,頭外是一連串嘩啦啦的腳步與拍門聲,有人喊着失火了,男人一急抓了衣服連穿帶跳往外跑:“快快快,失火了咱們快走。”
“我裙子呢,你豬啊你穿了我裙子!”女人只好裹上被單。
酒店響徹警報,酒店的灑水系統自動開啓,男女一奔出門就被頭頂淋下的水澆了個透心涼。
包間裏,林建業躲到了桌子底下,因為他聽見有人喊地震,于是先躲了起來,剛想喊霍競要不要躲一躲,只見锃亮的黑皮鞋走向了門外。
皇庭酒店發生了大規模混亂,從一樓到頂樓,一層接着一層燈光覆滅,在這繁華京市,尤其是夜晚霓虹漫天的夜景中,偌大酒店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黑漆漆一片。
人們慌亂逃竄,酒店外的人駐足觀看,街上響起消防車警報,只有一個男人,踩着平穩的步子離開。
這一天,從京市消失的不止林亦然。
還有霍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