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到了飛機上, 許知意打開筆記本,往蔣司尋對面一坐。
“蔣總……”
蔣司尋笑,打斷她:“你彙報工作上瘾了?”
那不然說什麽?
只有聊工作他們才有說不盡的話。
除去工作, 兩人這幾年私下的交集基本可以忽略不計,除了給她過生日, 除了她們家的家宴,很難再見到他。
而他送她的生日禮物千篇一律都是珠寶,就一個字, 貴。
每次家宴, 提到的最多話題就是他不婚,對戀愛對婚姻沒興趣, 誰勸都沒用。路伯伯還專程找爸爸倒過苦水,奈何沒人能管得了他。
如果不聊工作,狀态就像六年前她剛回到家, 每次與何宜安打電話時一樣, 一問一答, 幹巴又尴尬。
蔣司尋不由分說把她筆記本蓋上:“你不困?”
許知意:“不聊工作可能就會困。”
“去睡覺。”蔣司尋把手機關靜音,“我也睡會兒。”他指指後機艙的沙發, “我睡那,你去休息間。”
空乘開始往下拉舷窗遮光板,機艙的燈也熄了大半。
許知意抱着筆記本起身, 沙發床被他占了, 自己只能去後面的休息間。
待休息間的門關上,保镖彙報給蔣司尋, 在機場看到沈清風, 對方還盯着他與許知意看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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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司尋:“先不管她。”又問,“她最近約沒約許凝微?”
保镖:“兩周前約過, 最近沒有。”
蔣司尋颔首,表示知道。
沈清風這幾年使出渾身解數籠住大伯的心,暗中給自己的KEVE科技輸送利益,但路家的男人,又怎麽可能長情。她現在想方設法在大伯徹底變心前進入董事會。
機艙的燈全部關了。
許知意随身帶的眼罩也沒用上,躺床上黑漆漆一片,所有床品都是新換的,依舊萦繞着冷冽的雪松木淡香。
和他身上的氣息一個味道。
這幾年也不是沒坐過他的飛機,但都是商務出差,同行的還有其他同事。
她跟他很少坐一起,有時全程都說不上幾句話。
唯一她與別的同事不同的是,空乘會專門給她煮意式,加半條糖。Luna笑說,她喝咖啡的口味很是獨特。
喜歡苦的,為什麽還要加糖。
每次在飛機上用的咖啡杯都是當初他們在波士頓出差,他自己挑中的那款香芋紫系列。
中規中矩的設計,不知他為何鐘情。
許知意忽然想起手機還沒調,在枕邊摸了半天摸到手機。
難得休假補覺,她把手機關了靜音。
二十到二十六歲,恍若一場夢。
太累,都沒來得及胡思亂想就睡着。
再次睜開眼已經深夜,許知意打開舷窗遮光板往下看,不知途徑了哪個城市,燈火輝煌,似鎏金綿延。
對着夜景醒了醒神,下床到箱子裏找衣服。
在飛機上不能穿得太隆重,而且久坐也不是很舒服,她找出一條黑底粉花珠繡吊帶長裙,大朵的粉玫瑰搖曳生姿。
梳攏長發,素顏在鏡子前照了照,吊帶長裙寬松舒适,适合在飛機上穿。
許知意拿着手機出去,肚子餓了,去前艙找吃的,順手取消了靜音模式。
商韞竟然在三個小時前發了消息給她:【什麽時候有空出來吃頓飯?】
她回:【休假中。商總什麽吩咐?】
商韞很快回過來:【吩咐不敢,一起賺錢,你應該感興趣。】
許知意:【那等我回去約你。】
商韞問:【哪天回?】
許知意:【這要問我老板。】
商韞:【我跟你老板天生八字不合,你早點回來見我。許總,生意不等人。回來聊。】
許知意收起手機,正好走到前艙。
蔣司尋這會兒也已經起來,換了一身黑色暗條紋西裝,下飛機後他有一個洽談,之後的時間全部用來陪她。
聽到腳步聲,蔣司尋轉身,目光在她那件刺珠繡吊帶長裙上沒挪開,終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說一句:“這件好看。”
許知意在他旁邊坐下,故作鎮定:“謝謝。”
蔣司尋翻了一頁項目資料,說道:“洽談結束我就換一件跟你衣服搭的。”
許知意看了眼他西裝裏的襯衫,他很少穿白襯衫,成熟沉穩中透着幾分禁欲感。
“知意。”
“嗯?”
蔣司尋看她,“把我微信置頂?”
許知意沒吱聲,拿出手機開始設置。
蔣司尋:“只置頂我一個。”
許知意側目,與他對視幾秒。
蔣司尋看着她說:“不能還有別的人。”
許知意看向手機最上面齊正琛的對話框,自從她有微信,二哥就是唯一置頂。
她把二哥重新備注,排在了聯系人的前排,然後關掉置頂聊天。
聊天頁面瞬間找不到他的頭像,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就在她被過往纏住的剎那,身前一道黑影傾斜過來。
許知意意識到男人要做什麽時,他握着她的肩頭,唇已經壓下來。
眼前似乎黑了那麽兩秒,呼吸被掠奪,不知自己身處哪裏。
那兩秒是他溫熱的唇抵在她的唇間。
男人的唇離開,順帶抽走了她手裏的手機,摞在他的黑色手機上。
吻是什麽滋味,許知意完全不知道,鼻尖上還有他臉頰的餘溫。
蔣司尋問她,“喝不喝咖啡?”
許知意神游回來,“給我一杯吧。”她又特地叮囑,“不要糖。”
蔣司尋喊來空乘,一杯咖啡和一瓶冰水。
一杯苦咖啡喝下去,許知意才恢複如常。
偏頭看一眼身邊,男人還在忙工作。
以前他是老板時,想看都得克制着,許知意今天多看了兩眼,視線從喉結到他襯衫領口,白襯衫扣子松了兩顆,建議道:“敞開一個扣子應該更合适。”
蔣司尋低頭在看一行數據,回她:“那你幫我扣上一個。”他語氣那樣自然而然。
許知意猶豫片刻之後,把手伸到他領口,男人側了側身,方便她扣。
他直直盯着她的臉,許知意耳紅心跳,手上一滑,那枚小小的紐扣沒進扣眼。
忽地,她擡起右手捂在他眼上,“你別看。”她單手系紐扣。
蔣司尋笑了,也沒說什麽。
感覺到她的指尖摸索着扣好了扣子,他覆上她那只捂住他眼睛的手背,握住她的手往下推。
許知意的手掌滑過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唇上。
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手心,一個激靈,她想抽回來,只是動作不及他的吻快,在抽回來前,他親下去。
掌心像被燙了一下。
許知意扇了扇手心,散熱。
蔣司尋緩笑道:“有那麽熱?”
許知意一本正經:“我怕熱,受不了一點熱,受不了一點汗。”
蔣司尋順口說道:“那以後可怎麽辦。”
許知意茫然了那麽零點一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後,身上的每一處皮膚都開始發燙。
蔣司尋後知後覺讓她尴尬了,轉移話題:“想吃什麽?”
許知意:“面包。”
“就這麽喜歡吃面包?”
“因為再也沒吃過那麽好吃的面包。”
蔣司尋翻資料的手微頓,想到了六年前他哄她時給她蘸了番茄汁的面包。
飛機上的食材有限,“今天先将就。”
許知意在他面前慢慢松弛下來,脊背不再僵直挺着。
蔣司尋問她:“還有哪些遺憾,我都彌補給你。”
許知意托腮看向他,“太多了,一時想不起來。”
蔣司尋索性合上資料,專心問道,“有沒有什麽特別大的遺憾?”
“有一個。”
“什麽?”
許知意:“那天表白我沒表白好。”
蔣司尋看着她微微垂下的眼眸,“這個不算遺憾,不需要去彌補。”
如果當年齊正琛沒打那通電話給他,他和她之間,主動的那個人會是他,而不需要她來表白他。
“不說這個了。”許知意自己岔開話題,“你的手給我看看。”
蔣司尋笑,“我手有什麽好看的。”
說罷,左手給她。
許知意捏捏他分明的骨節,在遠維實習第一次出差,他在機場給她倒咖啡,後來他又把紐約那場演唱會的門票換給她,這些年,記憶最深的就是這雙修長有力的手。
她思緒走神,左肩肩帶滑落沒感覺到。
蔣司尋另只手把她肩帶挂上去。
“我自己來。”許知意松開他的左手,将細帶上的那朵玫瑰花整理好,起身去倒水,問他:“你要嗎?”
蔣司尋:“再給我瓶冰的蘇打水。”
到下飛機前,他喝了三瓶冰水。
直到現在,他每天早上都得跑上十幾二十公裏,精力過于旺盛也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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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倫敦,各住各家,還好,兩家離得不算遠,車程十分鐘。
蔣司尋下午約了人,距見面的時間還早,先把行李送回家。
家裏客廳有雪茄,管家告訴他,路先生已經來了兩天,一早吃過飯就出門,中午也沒回來。
蔣司尋颔首,表示知道。
父親在這裏有莊園,最近幾年很少再去住,可能是不再年輕,不像以前那麽喜歡清淨,每次過來都住在他這裏,久而久之,這裏成了他們父子倆的家,父親何時來何時走,管家很少再彙報給他。
【你睡會兒,六點左右我去接你吃飯。】他邊上樓邊發了一條消息給許知意。
許知意正在吃飯,何宜安擔心她在飛機上吃不好,交代了家裏阿姨給她加餐,做了她最愛吃的川菜。
這些菜在飛機上自然是吃不到的,她已經半碗米飯下肚,吃得正津津有味,手機振動。
她拍照發給他:【在吃大餐,午覺泡湯。】
蔣司尋:【給我留點,我現在過去吃。】
許知意:“……”
【你下午不是約了人談事?】
蔣司尋:【三點鐘見面,趕得上。】
一刻沒耽誤,交代司機先去許知意那裏。
路上他閉目養神,“蔣總。”保镖叫他,沒有特殊情況,他們不會打擾他睡覺。
蔣司尋忽地睜開眼,順着保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一家老牌西餐廳的露天座位上,沈清風一襲紅裙與路劍波相對而坐在喝下午茶。
保镖:“沈清風不會沒有目的來找路先生吃飯,說不定很快他們吃飯的照片就能傳到蔣董那裏。”
蔣司尋也想到了母親,還想到許知意。也差不多是時候該找沈清風清算,他安排保镖,“多拍幾張。”
“好的。拍完我聯系中間人把照片爆料給媒體?”
“自己親爹不需要麻煩別人。”
車在路邊停了下來,保镖下去。
蔣司尋盯着十幾米外的兩人,小時候的一些場景莫名闖入腦海。
“走吧。”他對司機道,還要趕去陪知意吃飯,沒閑工夫浪費在這裏。
剛分開沒多久的兩人,十分鐘後又見上面。
許知意碗裏還剩一口米飯,等着他來一起吃。
她給他筷子,“菜有點辣。”
蔣司尋在她旁邊坐下,“沒事。”
在兩周前,誰都沒奢望過他們還能挨坐在一起吃飯。
許知意碗裏的飯很快吃完,慢悠悠喝湯等着他。
“這幾年,你私下都忙些什麽?”
蔣司尋:“沒忙什麽,也沒那麽多時間,有空時跟科恩他們聚聚會,再不然就回國,你之前推薦的各地小炒,我都去嘗過了。”
許知意喉間翻滾,用力咽下菌湯。
那是六年前九月十二號,那天她滿課,他請她吃大餐犒勞她,當晚選了一家粵菜館,聊起什麽菜系好吃。
她說不分菜系,國內很多地方的特色小炒都很好吃,但要去當地吃,才能吃到最地道的味道。
他問她,哪些地方的小炒好吃。
她把從小到大,姥姥姥爺帶她去過的地方都告訴了他。
把桌上的幾道川菜都吃得差不多,蔣司尋看腕表,“我走了。”說着,他抄起手邊的湯碗。
許知意忙道:“那是我的,我喝過了。”
蔣司尋沒放下湯碗,問她:“可不可以喝幾口?”
許知意:“…留一半給我。”
蔣司尋笑,“好。”把湯碗送到嘴邊,只喝了一半。
旖旎在兩人間彌漫開。
直到他離開,汽車也駛離,周遭空氣裏還餘留他清冽的氣息。
許知意下午沒補覺,打開行李箱試穿适合晚上出去吃飯的衣服。
衣服還沒試好,接到許珩的電話。
許珩問她,大概什麽時候回去。
“哥,我今天才剛到。”
“跟誰一起旅游?”
許知意腦子遲頓了半秒,“跟朋友。”
“男朋友?”
“…還不是。”
許珩仔細品了品這三個字,“那就是快了。”他開始仔細盤問,“多大?”
許知意當然不會直說,只好繞彎子:“你問人多大幹嘛?”
“年齡太小的不行,太大的也不行,盡量同齡,大個一兩歲也行。到底多大?”
“……”不想再被盤問,只好先扯謊,“大三歲。”再乘以二。
“勉強過關吧。長得怎麽樣?”
“那肯定好看呀。”
許珩已經開始看這個有可能是自己妹夫的人不順眼,“哪裏人?”
“老家跟我一個地方的。”
“…北京?”
“嗯。”
“怎麽認識的?”
“工作認識的。哥,你別再查戶口。”
“答應他之前,先跟我視頻,我看看他長什麽樣。”
許知意:“……”
看到他長什麽樣子不得吓死你。
她和蔣司尋之間,除了商韞,沒其他人知曉。
許珩又問她具體什麽行程安排,哪天去馬德裏。
許知意習慣了哥哥的事無巨細:“後天就飛過去。”
演唱會是周六,許珩算了下時間,足夠寬裕,又關心道:“酒店訂好了嗎?別讓對方訂。”
“早訂好了。”
他再三叮囑:“交往前先跟我視頻,別忘了。”
“知道。”許知意搪塞過去。
挂了電話,許珩看一眼時間,九點半,還不算太晚,猶豫着要不要今晚就打電話給齊正琛。
他打算約齊二去馬德裏看個演唱會,對方現在越陷越深,聽說為知意投資了高爾夫俱樂部。
今天投資俱樂部,明天還不知會投資什麽。
已婚,這麽做不合适了。
帶他親眼看看知意喜歡的人,讓他徹底死心,以後別再矯情,好好過日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