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黑色手機緊緊挨着她的小指, 指尖微動便就碰到。
努力平靜,她放下自己的手機,扶住面前的冰淇淋盒子, 許知意又吃一口冰淇淋,終于嘗出是香芋味。
小木桌上有四杯咖啡, 又放了兩部手機,顯得擁擠,蔣司尋拿起她的白色手機疊放在自己黑色手機上。
許知意看着摞一起的兩部手機, 在桌下又踢他一下, 眼神質問他,你在幹嘛, 媽媽和蔣阿姨還在旁邊。
然而男人旁若無人,把兩部疊放的手機拿自己面前,又指指其中一杯咖啡:“現在可以喝了嗎?”
許知意:“……”
她想起剛才說過, 如果對她沒好感就喝咖啡。
手機都已經先放在桌上了, 當然能喝。
只看他一眼, 沒吱聲。
蔣司尋沒去端咖啡,看她吃冰淇淋。
許知意被盯得不知所措, 端起一杯冰咖啡遞過去,還沒等她把杯子放桌面,男人從她手裏接過咖啡。
兩人完全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裏, 根本無暇顧及身旁的母親在聊什麽。
蔣月如在看商韞母親消息, 對方向她打聽,商韞與許知意相親相得怎麽樣, 商太太抱怨, 說自家那個混賬東西回家什麽都不說,嘴硬, 根本撬不開。
商太太跟何宜安不熟,不好意思直接問。
“商韞媽找我打聽了。”她把消息給何宜安瞅一眼,“我怎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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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宜安轉述女兒的話:“兩人聊的還不錯。”
蔣月如:“我也挺看好商韞那孩子,跟知意般配。”說着,瞅一眼旁邊的許知意,後者在默默吃冰淇淋,沒反駁她的說法。
而逆子在看着窗外喝咖啡。
她征求何宜安意見:“要不,晚上我們三家聚餐?”
給知意和商韞多創造創造條件。
這句話音量不小,蔣月如确定許知意聽見了。
何宜安先詢問女兒:“知意,可以嗎?晚上一起吃飯。”
聽到自己的名字,許知意才回魂:“我随便。”
本人同意,蔣月如迅速回複商太太:【何宜安也在北京,我們倆在遛娃喝下午茶,你晚上有空嗎?帶孩子出來小聚一下?】
商太太羨慕不已,同時吐糟商韞:【司尋這樣的兒子哪裏去找,我家那個平時鬼影都看不見。】
蔣月如笑:【要不咱倆換?他八百年陪我喝了這一次下午茶。】
互相恭維幾句,約好了見面時間和吃飯的地方。
蔣月如看一眼時間,快四點半,“走吧,到那邊時間也差不多。”
蔣司尋抄起桌上的兩部手機,問了句:“你跟許伯母商量好了去哪?”
說話間,人已經走到許知意的椅子後,順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女士白襯衫。
蔣月如也站了起來,回兒子:“商韞媽訂的地方。”
蔣司尋蹙眉:“怎麽跟他們一起吃飯?”
蔣月如:“知意說行,你剛沒聽到?”
她沒當回事,挽着何宜安出去。
蔣司尋無聲看向許知意,許知意也懵了:“我剛才沒注意聽我媽和蔣阿姨在聊什麽,聽到一起吃飯,以為只有我們四人。”
蔣司尋:“沒什麽,我正好跟商韞說開。”
他下巴微揚,讓她走前面。
許知意拿上手包,襯衫和手機都在他那裏,她堅持自己拿,男人沒給,她只好往咖啡館外走。
蔣司尋看着身前的人,這才發現這款裙子是露背設計,只不過她頭發長,幾乎擋住。
瓷白的皮膚在綠裙與棕發發梢間若隐若現。
出了咖啡館,許知意整理淩亂的思緒。
她回頭看咖啡館的招牌,在這裏,她與蔣司尋的關系又絕處逢生了。
跟在何宜安與蔣月如身後,兩人并肩走着,誰都沒有說話,夏日胡同裏的晚風吹起長裙裙角,裙角飛揚,一幀一幀,回憶着過往。
去往餐廳時,兩位媽媽要同車聊天,于是順理成章,許知意坐在了蔣司尋車裏。
大喜之後必然大悲,汽車軋過胡同裏的槐花雨,夢回小時候。
想到齊正琛,她心裏還是疼的。
也終于能體會到,那天她表白過後,蔣司尋為何沉默那麽久。
他們之間,不是愛或不愛那麽簡單。
“二哥,他現在怎麽樣了?”
蔣司尋從車窗外收回視線,“以後,你就只關心我吧,他怎麽樣,我來負責解決好。”
許知意自己不喜歡拐彎抹角,但接不住對方的單刀直入。
她低頭,假裝整理自己的長裙。
蔣司尋讓她放寬心,“他是你最在意的人,又是跟我一起長大,我不會不管不顧他。”
也不能一直整理裙子,她轉臉問他要手機。
蔣司尋把手機給她,問道:“要不要看看我唯一置頂的是誰?”
心跳毫無征兆地猛跳幾下,許知意面上風輕雲淡,從他手裏抽過手機,上面還有他手上的餘溫。
不需要看,置頂的自然是她。
“你是老板,肯定置頂最有潛力最會賺錢的員工。”
蔣司尋無聲一笑。
晚餐選在了西餐廳,這家餐廳她上中學時常來,有些回憶總是猝不及防。
與商韞他們在餐廳外遇到,商韞不吝啬贊美:“裙子很特別。”
許知意回以禮貌笑容:“謝謝。”
蔣司尋伸手,商韞笑笑,兩人無言握了握手。
幾位媽媽一路寒暄着進了餐廳,都是一個圈子的,何宜安在一些社交場合碰到過商太太,雖然不熟,也絕不陌生,彼此的丈夫又有生意往來,見面後很快熟絡起來。
為了方便聊天,選了圓桌。
許知意右邊是何宜安,蔣司尋自然而然往她左手邊那個位子過去,剛走兩步胳膊被人一拽。
蔣司尋回頭,蔣月如眼神在說,你有點眼色行嗎?
最後,他與許知意之間隔了一個商韞。
服務員過來給他們倒水,每人面前都有餐盤,服務員把六杯水往桌子中間擱了擱,其實擡手就能夠到,蔣司尋端起一杯,放到許知意左手邊。
商韞靠在椅背裏正看菜單,擡眸掃了眼那杯水,對方只一個動作,他便心知肚明。
點過自己的餐,他發消息給許知意:【那天,你通過我在看蔣司尋?】
許知意:“……”
商韞:【他們兩發小喜歡上同一個人,現在還又夾着一個我,夠熱鬧。】
許知意:【抱歉,今天一個誤會,把你也扯進來。】
商韞:【用不着抱歉,飯本來也得吃。】他這人,有時看熱鬧就怕事兒不夠大。
幾位媽媽很有分寸地盡量不去聊剛相過親的二人,于是話題直指蔣司尋。
“司尋有女朋友了沒?”商太太笑着問道,她眼裏,蔣司尋那就是标準的別人家的孩子,怎麽看怎麽順眼。
蔣月如真擔心逆子癫言癫語,于是搶過話:“他不婚。”
商太太笑笑:“現在這些孩子觀念都很開放,不比我們那會兒。孩子有孩子的活法。”
商韞幽幽看着口是心非的母親:“我觀念更開放。”
商太太給兒子一記警告的眼神,讓他閉嘴。
蔣司尋接一句:“多開放?”
商韞:“開放到,她有喜歡的人,我可以不計較名分。”
所有人:“……”
商太太臉頰發燙,面子沒地擱。
原來許知意口中聊得不錯,也只是自己的個人感覺,混賬東西并沒有要繼續下去的意思,今天他是來專程砸場。
蔣月如趕忙打圓場:“我家那個,也不是東西。上回他去相親,我三哥被他氣得去醫院做了個檢查,心口疼好幾天怎麽也不好。”
蔣司尋看了一眼許知意,對方也看過來。
商韞笑着對幾位長輩道:“怎麽開始對我們人身攻擊了。”
他轉臉對身旁的人說,“走,都嫌棄我們呢,去露臺找張桌子吃。”
許知意随即附和:“好。”
三人移步去了外面露臺。
商太太拿水杯代酒,敬了何宜安一杯,千言萬語梗在心口:“實在對不起,我家那個今天太失禮。”
何宜安淺淺一笑:“別放心上,剛才我見知意一直跟商韞在發消息,他們肯定商量好的。”
外面露臺上,許知意特意放慢腳步等蔣司尋,“那幾年裏,你相過親?”
蔣司尋坦誠:“就那一次,我三舅給我安排的,吃了頓飯,沒多講話。”
她直直看他,“你現在還不婚嗎?”
蔣司尋:“要看對誰,你的話,不會。”
許知意別開臉不看他,“走了,先吃飯。”
露臺的餐桌都被預訂,只剩一張兩人餐位。
商韞對蔣司尋似笑不笑道:“有點擠,不知蔣總介不介意。”
不是商韞借題發揮,兩人桌放三個人的餐盤,是不寬敞。
“沒關系。”
蔣司尋讓服務員搬了一張餐椅過來,加入到兩人餐位。
許知意瞅他們兩人的架勢,她一會兒肯定吃不飽,于是很有先見之明地回到室內找何宜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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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回到家,許知意開始收拾旅行的行李箱。
昨晚還打算出游只帶一個箱子,衣服也随便帶幾套,當作是跟過去告別之旅,今天考慮之後,拿出兩個大號行李箱。
收拾好箱子,邊刷着手機邊下樓去找父母。
時隔兩年,二哥在社交賬號更新了狀态:
脫敏療法的後遺症持續到現在……
許知意看不懂,也再無法點贊。
突然之間,那種難過席卷五髒六腑。
她退出社交平臺,扶着樓梯穩了穩心神,下樓。
許向邑應酬回來,在剝荔枝做冰鎮荔枝楊梅飲,昨晚女兒沒吃幾口,後來都到了許珩肚子裏。
何宜安也幫着剝,說起商韞:“蠻可惜的。”
許向邑:“那沒辦法,孩子不想結婚,做父母的一點招沒有。不着急,知意還小。”
他從內心不希望女兒那麽早結婚,還想再多陪她兩年。
“媽媽。”許知意從樓梯下來。
何宜安笑着,往旁邊挪了挪,“過來,你爸給你剝了荔枝。”
許知意坐到父母中間,不自覺就靠在何宜安身上。
許向邑目測了下女兒與自己的距離,一時半會兒怕是改不過來。
許知意意識到什麽,從媽媽身上起來,湊近許向邑,楊梅與荔枝,她更喜歡酸的,“爸爸,給我顆楊梅。”
許向邑喂了女兒一顆,“不覺得酸?”
許知意笑,“不酸。”
看着女兒終于肯親近丈夫,何宜安也釋然,打趣道:“你爸今晚終于不用再吃我的醋,這幾年他天天吃醋。”
許向邑被說得不好意思,不承認:“哪有。”
“對了,知意,”他話鋒一轉,“你媽媽說你明天要去旅游?”
“嗯,剛要跟您說呢。”
許向邑:“就你一個人去?”
許知意模棱兩可:“先跟蔣司尋去倫敦談個項目,然後跟朋友約了一起去馬德裏看演唱會。”
“明天司尋和你一起走?”
“對,蹭他的飛機坐。”
許知意塞個荔枝在嘴裏,算是蒙混過關。
手機這時有消息進來,蔣司尋:【方便接電話嗎?】
許知意:【等等。】
她跟父母說,“蔣總找我,我去書房接個電話。”
說話間,她已經從沙發上起來。
這才好不容易親近了他兩分鐘,結果被蔣司尋給打斷。
許向邑:“又談工作?”
何宜安笑着接話:“不然能談什麽,這幾年他們哪次打電話不是說工作。”說來也奇怪,兩個人明明性格都有趣,碰一起就很無趣,只知道談工作。
女兒噔噔噔上樓,很快背影消失在樓梯上。
她問丈夫:“閨女怎麽突然間就願意親近你了?”
許向邑避重就輕:“昨晚談了談心。”
“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也能借鑒借鑒呢。”人總是貪心,何宜安希望閨女能與她更親近一點。
女兒心裏的人,她至今不知道是誰。
有天知意告訴她,媽媽,我跟那個人不可能了。
是表白被拒,還是對方已經有了女朋友,知意沒說。如果孩子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粘着她二十幾年,那所有秘密肯定都會跟她這個當媽的分享。
受了委屈也會第一時間找她尋求安慰。
就因為缺失了那二十年,導致女兒習慣性去自我消化。
“說說呀。”何宜安拍拍丈夫胳膊。
怎麽說?
許向邑塞了一顆去核的荔枝在妻子嘴裏。
何宜安瞅着丈夫:“你別轉移話題。”
“沒轉移,都是些過去的事,不提了。”
“跟凝微有關?”
“嗯。”
何宜安:“我從來都沒在知意跟前提過凝微。”就擔心哪句話沒說對,無意中讓閨女難受。
許向邑:“以後也別再提。”
何宜安點點頭。
樓上,許知意回房間順手反鎖了門。
【蔣總,什麽事?】
随後,蔣司尋的語音電話打過來。
許知意接聽,磁性的聲音傳來,他說:“沒事。”
她靜靜聽着,一時間不知說點什麽。
蔣司尋問她:“現在困不困?”
“還行,不困。”
蔣司尋:“那我去看看你。”
許知意下意識去看手機上的時間,他們從西餐廳分開到現在,不過才一個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