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在波士頓的這幾天, 許知意俨然是一位合格的助理,拿出最高标準來要求自己,根本沒休息的時間。
于是出差的最後一天, 蔣司尋專門給她放假,她有了一天可自行支配的假期, 他則約了生意上的朋友打高爾夫。
兩人一天都沒碰到面。
從高爾夫球場回酒店路上,蔣司尋不得閑,處理各個聊天工具數個工作群裏堆積了一下午的工作消息。
私人群的消息也不少, 有個群裏有人專門@他和寧允:【你們真的算了?】
群裏都是他們路家和寧家的小輩, 這條消息讓沉寂已久的群活躍起來。
寧允回複:【本來就是假的,什麽叫真的算了?(偷笑)】
寧寅其見聊天群被刷屏, 擔心姐姐尴尬,費了好大勁才把話題成功轉移。
有人借此問道:【對了,什麽時候帶女朋友一起出來吃飯?介紹給我們認識。】
寧寅其:【沒女朋友啊。】
【別藏了, 你看演唱會那天跟一個漂亮女孩穿情侶裝, 有人看見。】
【不是女朋友, 那是許知意。】
【許向邑女兒是嗎?那不正好門當戶對,家裏這關不用擔心了。】
群內的人幾乎都比寧寅其大, 紛紛逗起他。
寧寅其嚴肅解釋:【我有喜歡的人,知意也有,你們別亂點鴛鴦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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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允驚訝:【知意有喜歡的人了?前兩個月還沒遇到合适的呢。】
蔣司尋難得在群裏說話, @寧寅其:【知意有男朋友了?】
寧寅其沒在大群裏回複他們兩人, 有些話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說,臨時拉了一個三人小群。
在群內的第一句話就是:【聊完我就解散。】
寧寅其回複他們先前的問題:【早就有。我和她真的只是朋友, 以後別撮合我倆, 也別開我們玩笑,你們可能覺得無傷大雅, 但玩笑開多了我和她會尴尬。】
寧允:【OK】
蔣司尋問:【早就有男朋友?】
寧寅其:【不不不,是早就有喜歡的人,一個不可能的人。這麽說你們應該明白了吧?】
寧允此刻終于理解,為何堂弟與許知意能聊得來,因為兩人經歷相似。
‘早就有’,‘一個不可能的人’,蔣司尋把幾句話聯系到一起,腦海裏冒出齊正琛的名字。
齊正琛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就像他對許凝微,從小相處下來,怎麽還會有男女之情,所以她知道不可能。
他叮囑寧寅其:【你跟知意講,都不可能了,沒必要再浪費時間。有那個時間做點什麽不好。】
寧允看不下去冷血人的冷言冷語:【不是誰都能像你這麽理智(沒有心)。喜歡一個人,放不下一個人是自己能控制的嗎?要是能放下誰不想放下?難怪知意不怎麽待見你,到現在都喊你蔣總。】
寧寅其忙和稀泥:【姐,姐,別人身攻擊。】
寧允笑:【有嗎?】
寧寅其:【這事到此,告訴你們是希望你們以後別再撮合我和知意(雙手合十),群我解散了啊。】
群解散了,蔣司尋删除聊天框。
手指在鍵盤上停留片刻,直接輸入號碼撥出去。
許知意在外逛了一下午,蔣司尋打來電話時,她正在一家瓷器專櫃。
他問她在哪,幾點回去。
告訴他在酒店附近逛瓷器店,打算買幾個咖啡杯,“蔣總,你那邊結束了?”
“嗯。”蔣司尋問清楚是哪個店,道:“我過去找你。”說完便挂斷電話。
收起手機,許知意繼續看咖啡杯碟。
逛完一圈,最心儀的還是仲夏夜之夢系列,彩繪描金,令人愛不釋手。
“看中了這一套?”磁性悅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許知意回頭,人已經在她旁邊,比她預計的來得要快。
反應慢半拍回他:“嗯,這個系列挺特別。”
“自己用?”他又問。
許知意沒多想,點頭,放一個在家裏,再放一個在辦公室用。
蔣司尋從沒逛過瓷器店,自用的杯碟都是秘書直接聯系品牌方定制,難得逛一回,自己也選了一套。
他指指許知意選好的那套,對工作人員說:“一起結賬。”
“不用。”許知意迅速從包裏拿出錢包,向工作人員解釋一番,然後看向旁邊的男人:“各結各的。”
蔣司尋不由分說:“送你的見面禮。”
許知意拒絕道:“不合适。”
蔣司尋拿出黑卡遞到收銀臺,側眸:“沒什麽不合适。凝微每年生日,我一次不落送禮物。以後把生日禮物都給你補上,今天先補你見面禮。”
在他眼裏,她與許凝微一樣,都是妹妹。
她不想讓他一直将自己當成妹妹,“是杯子這件禮物不合适。”
蔣司尋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解釋為什麽送咖啡杯不妥當。
許知意:“蔣總你可能不知道,杯子有諧音寓意,一杯子,一輩子,這種禮物一般都是情侶互相贈送。”
蔣司尋探究的目光在她臉上有幾秒的停留:“還有這種說法?我頭一次聽說。”
許知意與他對視一瞬:“也不算什麽說法,有的人講究,有的人不講究。但杯子最好別随意送異性。反正我是講究這個說法的,所以不會輕易收。”
蔣司尋緩笑道:“家人之間都不行?我送你的也不行?”
許知意:“不行。”
蔣司尋不好執意再送,于是分開結賬。
從瓷器店出來,他拎着兩個手提袋。
許知意伸手:“我自己拎。”
蔣司尋:“不重。”
手提袋沒給她,他一直拎到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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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波士頓出差回到公司,許知意把手頭的工作收尾,買了八月二十六號的機票回上海。
最近在公司都沒碰見蔣司尋,下午茶歇時間,Luna買了兩個冰淇淋,把香芋口味的遞給她。
“喏,你的被漂白的凝夜紫。”
許知意:“……”
被漂白的凝夜紫不是指香芋味冰淇淋。
她接過冰淇淋道謝,并未多解釋。
Luna說:“老板回港島了,這周不加班。”
在蔣司尋回港的第三天,許知意坐上回國的航班,登機前才告知父母,第二天清晨落地上海。
何宜安自認為做足了女兒回家的準備,這一個月裏,家裏做了一次徹底整理,她又讓管家調整了客廳所有家具和藏品擺設,盡量讓家裏透着溫馨,而非富麗。
但這一天到來時,激動喜悅的同時還是不可避免地摻雜了幾絲緊張。
為何會緊張,自己也說不清楚。
忙到晚上十一點半,親自确認了所有細節,包括女兒喜歡吃的水果是否已經準備好這種小事。
搭配好明天接機的衣服,許向邑還沒回卧室,她找去書房。
“還不睡?”
“這就睡。”許向邑剛才靠在椅背裏一直在走神,回了神,關電腦。
何宜安幫着整理書桌上的文件,“剛在想什麽?”
許向邑默了默:“知意好像有點怕我,在我跟前不管說話還是做事都小心翼翼,在想我這個當爸的該怎麽做,她才願意親近。”
何宜安寬慰道:“慢慢來,以後我們多陪她。”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何宜安便醒來,精心打扮一番,又去自家花房剪了一大束鮮花,仔細包好。
去機場的路上,許向邑接到父母的電話,問孩子到了沒。
“還沒。爸,您跟我媽說,等知意倒好時差就過去看你們。”
又聊了幾句,挂電話。
他轉臉對妻子說:“沒想到我爸也緊張,還和我媽商量見到知意說什麽合适。”
何宜安問:“你呢,不緊張?”
許向邑只笑了笑,抓住妻子的手握住。
何宜安一路抱着親自給女兒包的鮮花,淡淡的花香似乎能緩解難以名狀的緊張。
到達廳裏,許向邑不時瞥向腕表,默算着女兒是否已經下飛機,是否在排隊過海關。
望眼将穿中,女兒推着一個大號行李箱出現。
“媽媽。”
許知意不由加快步子,歸心似箭。
何宜安手裏捧着花,只好單手抱住女兒:“累不累?”
“不累。”飛機上一眼未合,卻沒有半分疲憊。
許知意這才轉臉看身旁另一人,“爸爸。”
許向邑張開手臂:“爸爸都還沒抱過你呢。”
許知意鼻子一酸,忽然難過到想落淚,上前一步。
将女兒輕攬入懷那刻,許向邑的眼眶也紅了。
何宜安只見丈夫驀地別開臉,待他再轉臉,眼眶依然有淚光。
沒能聽到女兒咿呀學語時喊的第一聲爸爸,沒能将女兒扛在肩頭陪着她長大,注定是他這輩子的遺憾。
從機場出來,晨光灑落。
下了高架,汽車一路開往繁華的市區。
許知意對上海不熟,第一次進入坐落在這寸土寸金地方的別墅區,直觀感受到了大隐隐于市。
幾分鐘後,汽車車速緩降,黑金色鐵門緩緩打開,綠樹掩映下,一棟法式別墅進入視野。
數千平的院子,有網球場有露天泳池。
可能是近家情怯,許知意下車前不禁攥了攥包帶。
她去過不少別墅,中學同學的家,二哥齊正琛家,也見識過別墅裏的流金溢彩,但那是別人的家,進門的時候是震驚和羨慕。
今天不一樣,踏進自己家門,置身在不真實裏,甚至帶着幾分惶恐。
何宜安喜歡法式風格,裝潢自然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
二十年過去,無論是家具還是色彩搭配,不存在過時之說。
挑高七八米的客廳,複古中空水晶吊燈折射出屋內的典雅,許知意最喜歡客廳的躍層落地格子窗。
晨光鋪進來,也被分成一格一格,安靜投落在純手工金絲藤蔓地毯上。
奢華完全融入到了法式浪漫裏。
何宜安牽起她的手:“帶你去樓上房間看看。”
像牽小孩子那樣牽着她,許知意輕輕反握住那只柔軟又透着暖意的手。
家裏的工人看似都在忙自己的,餘光卻頻頻瞥向她。
她的卧室在三樓,南向的一個套間,有獨立的大露臺。
何宜安拉着女兒進去,“定制地毯花了一些時間,花色是你爸選的。”
“爸爸眼光特別好。”
“你爸要是聽見,能把他高興壞。”
許知意将拖鞋整齊脫在卧室門邊,赤腳踩上面,細膩的觸感從腳心傳來。
當時她挑選的那套家具屬于輕法式風格,設計師用了複古地毯和窗簾,又搭配一些擺件,将輕法式與古典華美恰到好處融合。
步入式衣帽間和浴室這些不需要介紹,何宜安牽着女兒繼續往前走,“這邊是你的小書房,不是很大,湊合用。”
許知意瞅一眼,所謂的不大也有十幾平,書房的格子窗外就是露臺。
窗開着,花香四溢。
坐在書桌前,擡眼就是一個空中花園。
“我把露臺給你改造成了小花園,等明年春天花草都長起來會更好看。”
為了與屋內的法式風格一脈相承,花架的搭設采用了法式工藝,露臺角落擺放着銅鎏金手繪花瓶做點綴。
難怪她這間卧室花了這麽長時間布置,都耗在了細節處理上。
露臺上種植的芍藥和玫瑰品種都是她鐘愛的,搭配粉紫色繡球花,溫柔又浪漫。花架下,鎏金花瓶裏的鮮花插得格外養眼,清雅多姿中透着些許夏天的熱鬧。
這個插花水平,得是大師級。
許知意單手從斜跨包裏摸出手機,對着插花拍了幾張。
何宜安柔和一笑:“不用拍,家裏花藝師插的,想看随時有。”
許知意:“……”
家裏有園藝師不奇怪,沒想到還專門請了花藝師。
憑空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我和你爸宴請重要朋友都是在家裏,特別是我,對桌花要求高。”何宜安笑着簡單解釋一句。
她松開女兒的手:“你洗個澡睡一覺,我下樓找你爸去。”和丈夫商量一下菜譜。
孩子回家的第一頓飯,她和丈夫打算親自下廚,中午準備做家常川菜,晚上做西班牙菜,女兒特別喜歡吃西班牙海鮮飯。
上次下廚還是他們新婚不久,許向邑心血來潮,為她學了幾道菜,這麽多年過去,廚藝早就還給了廚師。這段時間,丈夫只要有空就紮進廚房練廚藝。
卧室門關上,何宜安的腳步聲漸遠。
許知意環顧卧室,從水晶吊燈,到牆上的花園名畫,再到窗邊厚重繁複的窗簾,依然感覺不真實,像誤入了奢華的城堡。
足足站了五六分鐘,緩過神來。
行李箱在門邊,她推去衣帽間,衣櫃幾乎是滿的,一排睡裙和家居服,媽媽甚至還給她準備了通勤裝。
最裏面那個衣櫃裏全是裙子和禮服,各種款式一應俱全。
洗過澡,許知意不打算補覺,因為料到自己也睡不着,從衣櫃裏拿出一條藏青色法式無袖背心連衣裙。
對家裏布局不熟悉,從卧室出來繞了一大圈才找到下樓的樓梯。
“媽媽?”
許知意在樓下客廳沒看到人。
回應她的是管家,說許先生和許太太都在廚房。
何宜安隐約聽到了知意喊她的聲音,從中廚廚房出來,還真是女兒。
她莞爾:“怎麽不睡一覺,到中午還早。”
“不困。”許知意扯謊,“在飛機上睡得還不錯。”
何宜安手裏拿着一小把切絲的紫甘藍,她塞了幾根到女兒嘴裏,“不淋沙拉醬也好吃。”
許知意享受着難得的母女親昵,“你和爸爸在做飯?”
“還在糾結做什麽。”何宜安笑,“你爸什麽都想做給你吃。”
“你随便轉轉,我跟你爸繼續商量。”轉頭回廚房。
許知意如今就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對哪兒都感到新奇,廚房是中西廚分開設計,雙餐廳。
養父母家大平層的廚房是中西廚一體,她已經覺得夠寬敞,現在站在自家餐廚區,感受到了寬闊的概念。
她擡步往中廚廚房去,在門口就聽到父母還在商量菜譜。
“爸爸,我也來做幾道,川菜我會做,留學這幾年學的,我室友說我做的味道趕上了飯店。”許知意将頭發紮起來。
許向邑聽在心裏不是滋味,凝微不會做,連調味品都分不清楚,到了國外上大學,他在凝微學校附近買了房子,司機、阿姨和廚師一塊跟過去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何宜安也跟着丈夫沉默了幾秒,見女兒拿了一條圍裙正要系,她幾步走過去拿走圍裙:“讓你爸和廚師做,咱們倆只負責吃。”
許知意堅持:“我做兩道給你和爸爸嘗嘗。”
何宜安舍不得:“以後在家都不用你做。”
她捉住女兒的手腕,“走,我們去花房轉轉。”
九點半,外頭的陽光已經很刺眼。
何宜安沒讓人跟着,自己撐遮陽傘,帶她去看花房。
許知意另只手搭在了何宜安臂彎,輕輕一挽。
早在曼哈頓就想這麽做,中間間隔了兩個多月。
花房在後院,臨人工湖而建。
從外觀看不出什麽特別,就是一個玻璃花房,只不過比一般人家的要大,一踏進去,許知意被眼前的景震憾得腳步頓了一下。
裏面別有洞天,大片花海與蔥茏植被交錯,繁花似錦,蒼翠欲滴,一扇扇裝飾的木窗上爬滿紫藤,如夢如幻,美得像畫中。
缤紛花叢中可見一條蜿蜒的鵝卵石小路,沿着湖邊延伸,曲徑通幽,仿佛置身在莫奈花園。
玻璃房頂開了天窗,雨露和陽光能直接沐浴這些花草。
花房裏還安裝了智能系統,自動調節花草所需的溫度和濕度。
何宜安松開她的手,遞給她一個精致的編織籃,“摘點玫瑰,晚上讓廚師給你做玫瑰酸奶。”
逛了花園,拍了照,又摘了小半籃子玫瑰,許知意心滿意足地挽着何宜安慢悠悠回去。
何宜安把遮陽傘往女兒那側傾斜:“這次回來要不要回北京一趟?”
許知意點頭:“回去看看姥姥姥爺。”
何宜安:“應該得去看。”
兩個老人是真的心疼知意,上次送凝微回去,兩家人正式見了一面。臨走時,姥姥叮囑她兩次,說知意這孩子很節省,舍不得花錢,可千萬不能委屈了她。
許知意又道:“再去看看二哥,請他吃飯。”
“齊正琛是嗎?”
“對,是他。”
聊着天,母女倆進了別墅。
廚房裏,許向邑讓廚師指導自己做麻辣牛肉,辣子雞和紅油抄手。
“再加一個毛血旺。”
“還有蒜苗回鍋肉,知意也愛吃。”
他對廚師道:“香辣烤魚有點複雜,你來。”
廚師:“好的。”
正商量着,琉璃臺上的手機有電話進來,許向邑過去接聽。
電話那端是許珩:“我和蔣司尋剛下飛機,還沒出海關。讓廚師中午多加幾個菜。”
“司尋也回來了?”
“嗯。”
許向邑:“你們倆沾知意的光,今天我下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