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唯一的位置(捉蟲)
唯一的位置(捉蟲)
【瘋子】:上次那個笨女人,連地點在哪兒都找不到,這次我特意挑了個聰明的,你不是最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瘋子】:我還順便替你驗了把身材,啧啧,好得很,你可別辜負了我的良苦用心。
【瘋子】:哎喲,瞧我這記性,忘了所有人在你眼裏都一個樣兒的,黑白色的世界好可憐哦哈哈哈哈。
【瘋子】:怕了?連個消息都不敢回我,文瑄,你可真是個膽小鬼。
文瑄靜靜地看着數條刷屏的消息,手指一動,直接删除,随後将設為免打擾的手機重新放回兜裏,徑直去往食堂。
自始至終,他溫潤如玉的臉上都未曾有一絲一毫的波瀾,悲憫也好,嘲弄也罷,這些情緒在他猶如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神中,皆是倏忽而過。
張牙舞爪從來都是弱者拼命證明自己的利器,更是最低級的妄圖激怒他人的伎倆,拳頭砸到棉花上得不到回應以後,很快就會偃旗息鼓——這個道理,文瑄從幼時就明白了。
果然,對方在借着連番轟炸的數十條消息發洩以後,文瑄的手機再也沒有響起過。
第二天,T大。
早上八點十分。
上午的第一堂課已經開始,校園裏空蕩蕩的,行人寥寥無幾,微風拂過密密層層的樹木,枝條搖曳。
栾暻不緊不慢地喝完一瓶脫脂牛奶,邊擡頭尋找路邊的标識邊放大屏幕上的地圖,路過草叢邊的垃圾桶時,他微微傾身,手裏的空瓶呈利落的抛物線弧度嗖的一下投了進去,腳下步伐卻不見停,邁着長腿直奔中心教學樓的五層,最後停到了一間階梯教室前面,輕輕叩了下門。
裏面的講課聲戛然而止。
男孩子吊兒郎當地站在偌大的階梯教室門口,身穿米白色的短袖和深藍色九分褲,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
塞得鼓囊囊的雙肩包被他随意挂在單側的肩膀上,雙手插兜,露出兩截清瘦的手腕,他側過頭,對表情茫然的衆人眨了下眼:“不好意思,我第一天來上課,學校太大,迷路了。”說完以後,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
Advertisement
随着他完完整整地将自己的臉展露出來,下面的學生先是目瞪口呆,緊接着教室裏即刻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學校什麽時候來了個這麽帥的小哥哥?!”
“我擦擦擦是栾暻啊!”
“啥?栾暻?他怎麽在這裏?還說什麽來上課?”
“該不會是在錄什麽真人秀節目吧?啊,我為什麽沒帶手機?!”
“文老師的課你還想拿手機拍照?!平時成績不想要了吧?”
對比女生們溢于言表的激動之情,錫紙燙身為學生裏唯一的一名男性,感受到的只有來自顏值和身材的全方位碾壓。他伸長脖子,瞪大一雙眯眯眼把栾暻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試圖從直男的角度挑出一點毛病來,卻在近看後不得不承認,栾暻真人比照片裏還要帥。
而且,錫紙燙哀怨地嘆了口氣,他以自己縱橫健身事業多年的信譽作保證,栾暻絕對不是幹瘦,特麽的而是精壯啊。錫紙燙捏把自己不夠完美的腹肌,在心裏暗暗發誓,今晚上回去以後一定要多做幾組保加利亞深蹲和西西裏卷腹。
文瑄轉過身,看着杵在門口也不動的男生,以為他是沒有自己的命令不敢進,走上前,溫聲道:“這位同學,進來吧,以後來晚了直接進就行,不用打報告。”
栾暻懶洋洋地倚着門框,聽到他如同對待陌生人一般的語氣時,沖他勾了勾手指,嗤笑一聲:“文老師,您該不會又忘了我是誰吧?”
他擡手勾住男人肩膀,壓低嗓音,換了一種更加痞氣的聲線,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地說:“老師,我脾氣不怎麽好,再一再二都有了,如果還有再三的話,啧,我一定會再做點什麽,讓你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底下的學生見狀,又沸騰了。
“破次元了!我心中的倆男神居然同框了啊啊啊啊!”
“awsl,這副畫面真賞心悅目!”
“栾暻到底在和文老師說什麽啊?文老師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耳朵都紅了!我好想變成小蜜蜂過去偷聽啊!”
早在男生做出這個熟悉的動作時,文瑄就不禁愣了一瞬。
聲音會變,長相會模糊,惟獨一個人的說話風格是改變不了的,尤其男生靠近他時,帶着那股不容忽視的清爽氣息。
文瑄這才認出眼前這個男生就是昨天剛剛見過的栾暻,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好側身給他讓路,沉聲道:“自己找位置。”
栾暻莞爾,正準備往裏走,突然發現一排排花枝招展的大白菜激動地瞅着自己,腳步一頓,挑了挑眉——這年頭的大學生都這麽熱愛學習了嗎?連過道裏都自帶小馬紮,果然老師的顏值比較重要啊。
文瑄見他停下腳步,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課堂上從來不會有空位,看着栾暻,對他指指牆上的課表:“如果是想聽經濟系的課,第三節課就是其他老師的微觀經濟學,你可以過會兒再來。”
“不要啊!”
“文老師,讓他來我這裏坐,我可以站着!”
“啊,我也可以,我嬌小玲珑,蹲在栾暻腳下麽得問題。”
“姐妹兒,你是想說坐他腿上吧?”
“看破別說破嘛,難道你不想?”
大多數女生上午的課都排得滿滿的,聽到文瑄這話遍地哀嚎,巴不得能現在就和栾暻上同一節課,有膽大一點的已經起身準備讓位了。
栾暻當然知道經濟系的老師多了去了,但是,文老師今天的課可就這麽兩節,他四處看看,瞥見女生們揮舞的小手時,對她們噓了一聲,随即長腿一邁,直接朝講臺旁邊的多媒體操作臺走去。
文瑄看着男生大咧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從包裏掏出一個水杯和他的放在一起,還拿出了一支筆和一本幹幹淨淨的專業書平攤在電腦旁邊,一副認真上課的好學生模樣。
男生收拾好這一切,還不忘擡眸沖他一笑,對自己搶了老師座位這件事兒上沒有一星半點的歉意,表情無辜:“這是唯一的位置。”
文瑄淡淡地收回視線,沒再說話,而是自然而然地走到黑板的另外一端,側身對着臺下的學生和栾暻,繼續講課。
流暢的英文發音猶如潺潺流水滑過安靜的課堂,栾暻起初還把玩着手裏的筆,一邊聽課一邊分心去猜文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但是,沒過多久,栾暻的注意力都被他的講課內容吸引了過去。
他看着黑板上一目了然賞心悅目的板書,覺得自己有必要收回剛才以為文瑄靠臉講課的偏見,同時不忘在心裏發出靈魂拷問,他上學時為什麽就沒遇到這麽優秀的老師?
哎,果然每一個學渣的背後,都是因為師資力量薄弱這些外在因素絆住了往上攀登的手腳。
到小組自由讨論環節,栾暻拒絕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組隊邀請,慢悠悠地翻着課本,突然舉起手,擡眸看向文瑄:“文老師,你剛剛講解的prisoner\'s dilemma(囚徒困境),我沒太聽懂。”
學生們齊刷刷地擡起頭,滿臉詫異,瞅着這個居然比誰都較真的蹭課人員。
文瑄甚少遇到學生有基礎問題聽不懂的情況,以為是自己剛剛講太快的緣故,走到栾暻身側,又認認真真地用中文重新講了一遍。
栾暻一邊點頭一邊在書上做筆記,落下筆時,他一側嘴角微微勾起,不緊不慢地說:“我懂了,意思就是背叛對方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他說到這時,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對文瑄眨了下眼睛:“但是,如果是我,只會做一個選擇。”
文瑄不明所以,垂眸看向他。
“你走,我留下,”栾暻眼眸微微彎起,指着書本上黑白分明的圖形一角,修長的食指在上面比了一個圖案,“甘願為你畫地成牢。”(注)
文瑄淡淡地瞥他一眼:“不了解對方時,這不是一個理性的人應該做出的選擇。”
“可我願意啊,”栾暻眉梢微挑,笑着看向身前的男人,嗓音清冽,“畢竟我這個人,對待感情從來都是願賭服輸。”
幾個坐在最前排的女生離得近,将這番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紛紛拿手捂住了臉頰,面帶嬌羞。
“啊啊啊啊不知怎麽的我被旻崽撩到了!”
“實名羨慕他未來的女朋友啊,問一個經濟學問題都能扯到感情上。”
“看不出栾暻居然如此悶騷,果然被他青春的外表給欺騙了。”
錫紙燙哼了一聲,冷不丁地插嘴:“這都是我玩剩下的,說實話,你們女生根本不吃這一套,想當年我追一個藝術系的姑娘,特意在情人節送她了一束花,還在小卡片上畫了個r=a(1-sinθ)數學坐标方程,結果呢,妹紙吃飯時還興高采烈的,我當時以為絕逼有戲,誰知道,回去後她就直接把我拉、黑、了!”(注)
其他女生沉默一瞬,同情地看着他,異口同聲道:“主要看臉。”
“而且,如果是栾暻這樣的,甩我一本李永樂習題冊我也願意,”昨天的短發女生星星眼地看看栾暻,又嫌棄地瞥瞥錫紙燙,補了最後一刀,“像你這樣的,老娘平時高數不挂科就很辛苦了,你特麽的告個白還想讓我做數學題?阿呸,沒剁了你都是好的。”
錫紙燙好冤枉:......高數很難嗎?我教你啊,包括你們的線代概率論我全負責了,你們給我一個展示聰明才智的機會嘛!
自由讨論環節結束時,第二堂課的下課鈴聲正好響起。
栾暻還沒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被一堆要簽名的女生纏住了,等好不容易脫身時,發覺文瑄已經走出了很遠。
陽光在地板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身影,清矍而寂寥。栾暻單手拎着書包,看到文瑄獨自一人穿過狹長的過道,最後停在電梯前面按下了開關,出聲喊道:“文老師。”
清朗的嗓音穿透重又變得空曠的教學樓,落入文瑄耳中。
下行的電梯門已經在他面前緩緩打開。
文瑄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