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你老公愛的人是我(捉蟲)
你老公愛的人是我(捉蟲)
投影幕布旁邊的黑板上,是數行行雲流水般的板書,筆鋒遒勁,骨氣勁峭,和男人溫潤嗓音似是格外不符。
他半邊身子背對着窗戶,袖口卷起,修長的指間夾着一支白色粉筆,粉末簌簌飄落,堆積成一圈細密而延綿的淺淺雪花,而随着他寫字的動作,小臂微微繃緊,勾勒出若隐若現的流暢線條。
男人在黑板上落下最後一個字,轉過身,開口道:“今天的課就到這裏。”
話音剛落,下課鈴聲即刻響起。
栾暻随意地朝教室裏瞥了幾眼,自始至終都沒看清男人長相,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回過頭,準備離開。
“文老師,我們國貿的課堂作業和他們一樣嗎?”一個丸子頭女生站起身,雀躍地蹦到講臺旁邊,臉頰紅撲撲的。
老師,快說不一樣,這樣我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多磨蹭一會兒了!丸子頭眼睛亮晶晶的,愛慕之情都快沖破了金粉美瞳,期冀地看着這個T大史上最帥最年輕的教授。
文瑄正在擦拭手指的動作一滞,擡眸望向女生,眼神裏有一絲茫然:“你不是金工專業的學生?”(注)
What?!老師你在逗我嗎?!兩個專業加一起一共不到五十人,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能記得全,何況人家還是經濟系最靓的妞!
“文老師,您都教了我們一個學期了,還沒分清我們兩個專業嘛,”丸子頭眼睛裏的小星星驟然隕落,長嘆口氣,委屈巴巴地戳手指,“我是國貿的班長啊。”
與此同時,還沒來得及走的其他蹭課女生皆是倒吸一口涼氣,有種娘子軍全團覆滅的悲哀感,只好哭唧唧地給自己送上一曲涼涼——唉,文老師連親專業的學生都沒記住,那她們這些編外人員天天風裏雨裏來蹭課刷存在感,又是何苦呢?!文老師是不是都把她們當大白菜看了?還是完全長得一樣的那種?靠,天天早起撸妝搶座容易麽?!下次來不化妝了!
既然當不成人群中最閃耀的那顆星,不如當人群中最黯淡的那顆隕石,出奇制勝吸引文老師注意!
文瑄隐在鏡框後的眼眸驀然大睜,似是在努力調取關于丸子頭的記憶,溫和的嗓音低低回蕩在安靜的教室,含有一絲歉意:“作業都一樣的。”
“系花,甭難過了,誰讓你們女生妝後都跟消連連看似的,”金工專業的班長湊到跟前,笑嘻嘻道,“但我就不一樣了,作為咱們系的獨苗苗,文老師肯定記得住我是誰,是吧?文老師。”
他說到這時,顯擺地摸了把自己剛做的錫紙燙,五顏六色的發尾根根直立,像一個彩色的小刺猬。
Advertisement
冰冷的鏡片遮擋了文瑄靜思默想的視線,他眉梢微微蹙起,溫和地笑了下,将話題引到了別處:“上節課怎麽沒來?”
“今天學校有活動哇,文老師,我們上節課耽誤了,就補到了這節課。”一個短發女生笑嘻嘻地揚起手裏的簽名,表情羞赧,“來了個好帥的男明星呢!”
另外一個沒去參加活動的女生豔羨地瞥了眼筆走龍蛇的簽名照,酸溜溜道:“也就那樣吧,還是我們文老師最帥。”
“是是,都很帥,”短發女生忙不疊地點頭,順勢問道,“所以,我們的平時成績可以給滿分嘛文老師?”
“快別拍馬屁了,咱們文老師可是剛正不阿的純爺們,怎麽能和娘炮類比,”錫紙燙做作地甩了下頭發,露出自己粗壯的肱二頭肌,語氣不屑,“我可是看到了群裏發的圖,那叫什麽栾的瘦的像個長竹竿,另外一個娘裏娘氣的哪裏帥了,死娘炮。”
窗外,栾暻聽到這句話,腳步不由慢了幾分,隐在口罩下的嘴唇微微挑起,漫不經心地按了按自己結實緊致的腹肌:娘、炮?呵,我可是很多年沒聽到有人這樣形容我了,長得青春帥氣還怪我咯?同學,嫉妒是病,得治。
與此同時,不配擁有姓名被一句死娘炮概括的彭嘉滿臉漲紅,回過頭尋找聲音出處,惡狠狠地朝教室前排瞪了幾眼。
錫紙燙這句話瞬間引起了所有女生圍攻,短發姑娘拿出手機找到栾暻的高清近照,單手叉腰,率先朝他開炮:“竹竿?上鏡三分胖,鏡頭裏的完美身材到現實中肯定會看着纖薄啊,而且拜托你認清一個事實,不是肌肉非得練成你那麽大塊才叫好看,人家那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好不好,線條流暢不誇張不突兀才更有美感。”
她話音剛落,其他女生紛紛點頭贊同:“對啊,栾暻超帥的,臉小腿長氣質清爽,尤其是眼睛好幹淨,完全素顏狀态,才沒有像你說的那些娘炮總喜歡畫一些大濃妝。”
七嘴八舌的嗡嗡聲持續不斷地傳入文瑄耳中,他有些無奈地取下眼鏡揉揉眉心,看到大家争相給他展示的照片時,問道:“栾暻是誰?”
“這兩個人長得有區別?”文瑄語氣微頓,眼神裏有些許疑惑。
陽光照在他的半張臉上,仿佛暖玉一般地柔和,金屬質地的邊框在他鼻翼兩側投下一小片淺淺陰影,有一種奇異的反差。他眉毛微微蹙起,認真地看着讓人眼花缭亂的照片,卻還是有些拿不準到底哪個是學生說的栾暻。
同一時間,栾暻聽到男人溫潤的嗓音,腳步一滞,兩條晃晃悠悠的大長腿徹底邁不動了。
他饒有興致地回過頭,想要看看到底是哪個沒眼色的,把他和彭嘉都能搞混——繼今天收到人生中第一個娘炮的評價以後,栾暻一向引以為傲的顏值居然也讓他現場打臉,9.999...無限循環趨近于10的神仙顏值何時都和徘徊在6分及格線上下的凡夫俗子看上去沒區別了?
這個被嫉妒支配的操蛋世界。
然而,此時的彭嘉卻心裏暗喜,腰杆不由挺得筆直,一直被栾暻壓得幾近湮滅的自尊心又分分鐘開始星火燎原,正當他和栾暻繼續聊點其他時,卻見栾暻勾勾口罩,慢悠悠地丢下句“沒其他事兒我就先走了”,随即沖他懶懶揮了揮手,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沿着幽靜的小道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彭嘉注視着男生在郁郁蔥蔥的樹木下兀自發光的瘦高背影,沉思片刻,慢慢轉過了身。
正值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空曠的校園霎時間變得喧嚣起來,熙熙攘攘的學生打鬧着結伴去往食堂,一派歡聲笑語。
文瑄整理好自己的教案,避開嘈雜的人群朝學院的辦公樓走,不想在剛走進安靜的一樓大廳時,卻被人攔住了。
一個妝容精致卻難掩憔悴的女人猛然一下從長椅上坐起,疾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抓住他,厲聲問道:“你為什麽躲着我?!”
文瑄微微蹙着眉,抽出自己的胳膊,語氣平靜地丢下句“抱歉,你認錯人了”,就準備繼續往前走。
然而他這個無心之舉卻徹底激怒了本就惶惶不安的女人,她直接脫掉高跟鞋,作勢要朝自己的肚子捶下去,表情猙獰:“你不愛我,難道連你的骨肉也不想要了嗎?!”
文瑄聞言,被鏡片遮蓋的視線陡然銳利起來,冰冷地直視着這個女人,一字一頓道:“你找錯人了。”
“真他媽的拔diao無情!你口口聲聲說不認識我,那你敢說你不姓文嗎?!”女人依然單腳踩在地板上,拿着高跟鞋的手晃了幾下,不知道是怕疼還是于心不忍,到底沒有砸下去。
文瑄沉默一瞬,連續上課的嗓音有些沙啞,卻依然難掩其中的漠然:“我耐心有限,最後一次告訴你,你找錯人了。”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突然響起,文瑄蹙着眉,回過頭,看到一個身形出衆的男生閑散地倚在牆上,一條長腿微微曲起,發覺他的視線時彎了彎眉眼,這才走到他們跟前,混不吝地對女人說,“诶,怎麽不砸?”
“你是誰?”女人詫異地看着這個雖然被口罩掩蓋了大半張臉,卻依然青春帥氣的男生,不由垂下手去,在發覺男生根本沒理他而是一直含情脈脈地看向文瑄時,心中警鈴大作,厲聲問道,“你和我老公什麽關系?!”
栾暻聽到這話,眉梢輕挑,一把勾住文瑄的脖子往自己身前帶了帶,悠悠回道:“真不好意思,你老公愛的人是我,你是要錢呢,還是要人財兩空呢?”
文瑄個子不算低,卻還是矮了男生約莫五公分,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更是弄得措手不及,整個人都差點兒被帶倒。
他眉梢緊鎖,下意識就要掙脫開,一句“胡鬧”還沒說出口時,就感覺到男生稍稍用力纏住他的脖頸,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幫你解決麻煩,不好嗎?別鬧。”
男生非常紳士地用另一只手托住了他後仰的身體,後調的白松香味混着夏日陽光絲絲縷縷地飄入他的鼻中,再加上打在他耳後的溫熱呼吸,教文瑄不由反應慢了一瞬。
然而,從女人的角度望去,倆人這番旁若無人的暧昧舉動無疑是宣告主權的象征,她惱羞成怒,一張擦多了粉底的臉漲得通紅,倒是連腮紅都省了:“一大把年紀了還包養小鮮肉,活該你陽痿早洩!”
她眼珠子快速轉了兩圈,鄙夷地看着當衆搞基的倆大男人,心有不甘:“錢打我賬上,我們一筆勾銷!”言罷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似乎在現場多留一秒都覺得自己輸給男人真是奇恥大辱。
畫風轉變太快,饒是即興演出的栾暻也不由愣了一瞬:???我才剛入戲你怎麽就宣告結束了?是我剛剛眼神不到位還是動作出了纰漏?啧,不盡興。
他遺憾地松開手,回過頭,盯着眼前這個終于得以窺見全貌的男人,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随即不緊不慢地吐出了幾個字:“陽痿?時間短?啧,看您的長相倒不像。”
此時,沒有了刺眼的陽光遮蓋,男人隐在眼鏡後的雙眼猶如蒙上了一層冰冷的保護罩,清朗如寒星,在擡眸的瞬間斂去了其中的細碎星輝。
若是平常男人,被這番羞辱後一定會火冒三丈,但是栾暻卻從這個男人眼神中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憤怒或是尴尬,他一張溫潤儒雅的臉上沉靜如水,淡淡開口:“不是我。”言罷就直接轉身準備離開。
栾暻挑挑眉,一把勾住男人的肩膀,取下自己的口罩,對他眨了眨眼:“文老師?呃,你不知道我是誰?”
文瑄微微仰頭,看到男生格外出衆的眉眼時,蹙着眉,努力從記憶裏搜尋教過的學生:“你是哪個專業的?”
栾暻一笑,露出一個極其清淺的小酒窩,這才漫不經心地松開手,聳聳肩:“雖然我很開心扮演大學生毫無違和感,但是——”
他嗤笑一聲,低頭靠近這個三番五次都沒能認出他的男人,一字一頓地說:“我是栾暻,你剛剛還看過我照片。”
文瑄聞言,終于記起了學生們剛才提過的學校活動,心裏了然,卻還是猶豫一瞬,疑惑地說:“我看過兩個人的照片,你是其中的哪位?”
栾暻忍不住抓了下頭發,表情驚愕。
這年頭本人現身力證顏值都沒用了嗎?他可是圈內出了名的不用修圖的男明星啊!照片帥,本人更帥,和彭嘉那小子的照片哪裏像了?!
栾暻現在真的有點臉疼。
他直接一把勾掉男人礙事的眼鏡,想要從他的視線裏捕捉到些許撒謊的痕跡:“你真沒記住我?我以為那些千篇一律的整容臉你記不住也就算了,我這純天然無包裝百萬裏挑一的顏值怎麽到你這也留不下記憶點了?”
文瑄沒有說話,徑直取走自己的眼鏡,重新戴上,這才面色平靜地看着栾暻:“抱歉,我對你的臉沒印象。”
栾暻輕輕舔了下嘴角,看着男人被薄薄一層鏡片遮掩卻依然揮之不去的茫然表情,難得地起了戲谑之心:“如果這樣都還記不住我,那我只好換一種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