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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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的話, 姜晚枝幾乎是跟上次一樣的反應,急忙否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t”陸宴辰故意拖着尾音道,“那就不是想離開?”
“不是。”不對, 是。
等一下。
有些不對勁, 好像不管她怎麽回答都不對。
要是說不想離開, 好像多想纏着他似的, 可要是說想離開,又好像很想看他被陸爺爺趕出家門似的。
姜晚枝悶悶的轉過了頭, 她抱着懷裏的手套,思索了些許, 到底還是徹底的妥協道:“算了, 我以後不再提離開的事了。”
“嗯, 還挺懂事, 不舍得我被趕出家門。”
“……”
這位哥哥真的好會得寸進尺。
姜晚枝沒再理他。
車窗外的雪還在無聲無息的落下。
馬路上沒有積雪, 但下雪天路上有些濕滑,車開得慢, 将要八點時,才終于抵達蓉大的校門口。
跟老白致謝後,姜晚枝下了車,她繞過車身,走到了陸宴辰的面前:“宴辰哥, 我去上課了。”
說完,姜晚枝轉身朝學校門口走去。
“等一下。”陸宴辰叫住她。
姜晚枝停下了腳步,轉頭問他:“宴辰哥還有事嗎?”
陸宴辰随手關上車門:“中午在哪裏吃飯?”
“跟朋友在食堂。”
“要不要跟我一起吃?”聽着他像是随口問的一句。
姜晚枝站在那裏, 透過飄落的雪花望着陸宴辰, 遲疑了些許,她婉拒道:“不了, 我們吃完還得早些回教室。”
她話剛落,耳邊就響起了林若涵的聲音:“晚枝!”
姜晚枝應聲望了過去,看到林若涵正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看到陸宴辰也在,走過來後,林若涵就緊忙打了聲招呼:“哥哥好。”
“嗯,你們進去吧。”
姜晚枝沒再說什麽,只是微點頭應了一下,而後她轉身跟林若涵一起朝着門口走去。
走出去不多遠,林若涵跟她說:“我們是不是還欠了哥哥一頓飯呀?”
“嗯,對,上次宴辰哥不收我們的紅包。”姜晚枝回道。
林若涵貼過去,抱住她的胳膊:“反正今天見着哥哥了,下午三點多才有課,要不我們中午請他吃飯吧。”
“……”
姜晚枝緩緩轉頭:“不要了吧。”我剛剛才拒絕他。
林若涵停下腳步:“不然就得等到明年才能回請哥哥了,拖得太久的話,不太禮貌吧。”
“也是,那好吧。”姜晚枝小聲咕哝了一句。
說着話,姜晚枝也停了下來,而後她跟林若涵就一起又轉過了身。
準備回去再找陸宴辰。
只是沒想到,剛一轉過身,擡眼望過去,就看到陸宴辰原來一直跟在她們的後面。
雪還在紛紛揚揚的落下,整個校園白茫茫的一片。
見着兩個女生轉身,陸宴辰微擡捷,透過飄落的雪花,望了過去。
他微擡着上目線,視線淡涼,紛飛的雪花裏,那一眼望過來時,過于驚豔。
像是寂寥的夜裏,昙花綻放的瞬間,美得令人心空。
姜晚枝禁不住屏了下呼吸。
陸宴辰迎着片片落下的雪花,一步步走到了她們面前:“有事找我?”
見姜晚枝還怔在那裏,林若涵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她:“晚枝?”
姜晚枝回神,她擡眸,對上陸宴辰的視線:“我們剛才商量了下,想中午請宴辰哥吃飯。”
“為了還哥哥上次請我們吃自助餐的人情。”林若涵在旁補了一句。
陸宴辰站在那裏,他淺栗色的發稍裏落滿了雪花:“想請我吃什麽?”
“還沒想好。”頓了一下,姜晚枝又改口道,“或者宴辰哥想吃什麽,直接跟我們說一聲就好。”
“你們下午有課麽?”
“有,不過三點多才上課。”
陸宴辰微撩眼睫,眼底似是浮起笑意:“剛才不是說中午要早點回教室麽?”
“……”姜晚枝一時語塞。
稍頓些許,她小聲的跟他解釋了一句:“那是因為快考試了,想早些回教室溫習。”
陸宴辰沒再說話。
話題突然空落了下去。
一直在旁沒吭聲的林若涵,扯了下姜晚枝的手套:“要不我們請哥哥吃火鍋?”
下這麽大的雪,倒還挺适合一起吃火鍋的。
姜晚枝覺得火鍋還不錯,于是就問陸宴辰:“宴辰哥覺得怎麽樣,我們吃火鍋?”
“好,那就吃火鍋。”說完,陸宴辰又跟着補了一句:“下了課,給我打個電話。”
“嗯,知道了。”姜晚枝乖乖的應道。
“去上課吧。”
“好,宴辰哥再見。”
“哥哥再見。”林若涵也跟着道了一句。
兩個女生轉身繼續朝着教室走去。
今天上午的課程有些滿,連着兩堂課,最後一節課結束後,也就差不多中午十二點了。
外面的雪還沒停,似是下的更大了些。
“這個雪天跟火鍋倒是挺相配的。”林若涵邊收拾着課桌,邊随口講道,“外面冰天雪地,火鍋卻熱乎乎的。”
姜晚枝将桌上的筆收進筆袋裏:“那我們等下去哪家火鍋店呀?”
“就在附近吧,這邊有一家火鍋店挺好吃的。”
“哪家呀?”
林若涵掏出手機,搜索了下,才回道:“那家火鍋店叫老城一鍋,辣油很好吃。”
搜索完,林若涵收起手機,問了姜晚枝一句:“你中藥喝完了嗎?”
“喝完了。”
“那你現在能吃辣的嗎?”林若涵又問道。
姜晚枝微搖頭:“還不能,剛喝完藥,容易過敏的食物暫時還是不能吃。”
“這樣啊。”林若涵起身,她拎起放在座椅靠背上的羽絨服,最後決定道,“那我們可以點個鴛鴦鍋,清湯和辣湯一起吃。”
姜晚枝點頭應了下來:“好,那我們就去這家店吧,我給宴辰哥打個電話。”
說完,她拿起桌邊的手機。
從通訊錄裏翻出陸宴辰的電話號碼,撥過去,沒多久,那邊就接通了電話。
跟陸宴辰在電話裏約好見面的地點,姜晚枝就挂斷了電話。
下午還有課,書包留在教室裏就行,姜晚枝只将手機裝進了羽絨服的口袋裏:“我們走吧,還在那家超市的門口等宴辰哥就行。”
“好。”林若涵将毛線手套挎在了身上。
走出教室,外面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臨近中午吃飯的時間,學校裏到處都是人,操場那邊也有很多人在打雪仗。
姜晚枝從路邊的冬青樹上裹下一捧雪,攥到手套裏捏成了雪團。
她還沒來得及将雪球丢出去,旁邊的林若涵就捧起一把雪揚到了她身上。
姜晚枝閉着眼躲開了那捧雪:“都還沒開始呢!”
“這樣才好玩嘛!”林若涵笑着跑到了前面。
姜晚枝睜開眼,她也跟着跑過去,将手裏的雪球朝着林若涵丢了過去。
兩個女生在雪地裏玩得不亦樂乎。
一直追逐到超市的門口,看到那邊陸宴辰已經等在了那裏,前一秒還在那裏互丢的雪球的兩個女生。
見着他,兩個女生一下子就乖巧了許多。
像是小學生見到了班主任似的,乖得大氣都不敢喘。
姜晚枝丢掉手上的雪球,走到了陸宴辰的面前:“宴辰哥。”
剛打完雪仗,她說話還有些微喘,臉頰也紅紅的,看到她羽絨服一邊的肩膀上落了一大塊雪。
陸宴辰的指尖犯了癢,像是被煙頭燙到,就會下意識的躲開,他的手也幾乎下意識的就要擡起,想幫她拍掉那塊雪。
只是頃刻間,他的手又空空的落下。
就像是忍住煙頭燙過來的痛感似的,他也忍下了指尖犯的癢。
那憑空而起的念頭,到底是跟眼前的白雪一樣,生起,落下,都悄然無息。
他到底也是沒能幫她拍掉肩膀上的那塊雪。
那一眼掃過之後,陸宴辰的視線很自然的對上了姜晚枝的目光:“想好去哪家火鍋店了嗎?”
姜晚枝望向旁邊的林若涵:“那個火鍋店叫什麽來着?”
“老城一鍋。”林若涵回道。
陸宴辰聽着耳熟,他随口問了一句:“前面十字路口,左轉那家嗎?”
林若涵點頭回他:“對,離我們學校很近。”
“那走吧。”陸宴辰轉身朝前走去。
姜晚枝跟林若涵一同跟在了他的身後。
出了校門,走了不過幾分鐘,就到了那家老城一鍋火鍋店。
今天不是周末,但火鍋店人還是有些多,可能都覺得雪天吃火鍋很合适。
在門口那裏等位時,看到牆邊擺着些雜志,姜晚枝走過去,随手拿過一本之後,她又回到了剛才的位置上。
餘光裏,她看到陸宴辰坐在那裏低頭看着手機,他看起來好像很忙的樣子。
“你拿的什麽雜志?”一坐下,旁邊的林若涵就探頭問了她一句。
姜晚枝将雜志的封面亮了一下:“關于旅游的雜志。”
“哦,好t像店裏一般都會放這種雜志,還有那種時裝的。”林若涵又随口聊了一句。
“這樣啊,不過剛才只看到了這種雜志,沒看到別的。”
姜晚枝随意翻了翻那本旅游雜志。
不多久,有位服務員走了過來。
“三位請過來,這邊已經有位置了。”
姜晚枝合上雜志,站起了身:“我們過去吧。”
跟林若涵說完,她轉頭看向陸宴辰,看他還在那裏看手機,剛要開口準備喚他時,就見着他站起了身。
在他起身的同時,他很自然的伸手拿過姜晚枝手裏的雜志,幫她放回了架子上。
雜志被抽走後,姜晚枝的手裏空了下來,她小聲的跟他說道:“謝謝。”
還以為他剛才只顧着看手機,卻沒想到他會注意到,她剛才從牆邊的架子上拿了本雜志。
跟着服務員走進一個包間,陸宴辰脫掉身上的大衣,挂到了門口的架子上。
旁邊的姜晚枝也跟着脫掉了羽絨服,她抱在懷裏,正想着放哪裏時,就感覺到懷裏空了一下。
有人抽走了她的羽絨服。
姜晚枝不禁擡眼望去,看到陸宴辰已經幫她拿過去了羽絨服,而後他就幫她随手挂到了架子上。
跟剛才幫她放回雜志時一樣的自然而然。
陸宴辰幫她挂好羽絨服,轉身問那邊的林若涵:“你的羽絨服呢,要挂起來嗎?”
“不用了,我放到旁邊的椅子上了,謝謝哥哥。”林若涵站着回他。
“嗯,坐下吧。”
姜晚枝跟林若涵一同落座了下來。
服務員再次進來,将餐單遞了過來:“三位先選一下湯底吧。”
陸宴辰接過,他看了一眼,問旁邊的姜晚枝:“不能吃辣的話,番茄湯和清湯,你選一個。”
“清湯就行了,然後我們要個鴛鴦鍋吧,你們要是想吃辣湯的話,可以一起吃。”姜晚枝回道。
陸宴辰微點頭,他又望向林若涵:“清湯和辣湯,就這兩個,可以麽?”
“可以的,哥哥。”林若涵很快回了他一句。
早先她跟姜晚枝商量時,選的也是這兩個湯底,便也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決定好湯底,三個人又點了些涮火鍋的菜式,就将點好的餐單又還給了服務員。
“請三位稍等,很快就給你們上菜。”
說完,服務員拿着餐單,轉身又離開了包間。
陸宴辰從筷筒裏取出三雙筷子,在還沒放下他的那雙時,他就先将一雙筷子,放到了姜晚枝的面前。
而後他将後餘的兩雙筷子,一雙放到了他自己的面前,一雙遞給了旁邊的林若涵。
“謝謝哥哥。”林若涵接了過來。
姜晚枝也悶頭小聲的說了聲謝謝。
陸宴辰喉間低應了一聲,他又拎起茶壺,斟滿了兩杯,而後他就将其中一杯,順着桌子推給了姜晚枝。
姜晚枝接過:“謝謝宴辰哥。”
她捧起茶杯,低着眼睫,小口抿了一口茶水。
茶水有些苦澀,可她心裏卻冒出了一絲絲的甜意。
也不知是不是她過于敏感,姜晚枝總覺得陸宴辰很在意她這邊,從門口那裏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雜志。
進了包間,他也注意到了她剛脫下來的羽絨服。
就連筷子,斟好的茶水,也是最先顧及到了她這邊。
可明明,她的位置在他的斜對面,并不是最近的那個。
想到這裏,姜晚枝的唇角不自禁的微翹了下,她捧着杯子,偷偷的看了一眼那邊的陸宴辰。
偏偏這時,旁邊的林若涵喚了一聲陸宴辰:“宴辰哥哥。”
陸宴辰微擡捷,視線卻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對面的姜晚枝,偏巧撞上了,她偷看他的那一眼。
“……”
姜晚枝慌張的垂下了眼睫,她的臉頰不受控的生起一層緋熱,就連心跳也慌亂的怦怦直跳,她思緒有些恍惚,只顧着悶頭喝着茶水。
就連林若涵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洗手間的話,她都沒聽到。
見她不吭聲,林若涵也只好獨自走了出去。
等姜晚枝回神時,包間裏就只剩下了她跟陸宴辰兩個人。
“很渴?”
聽到陸宴辰的聲音,姜晚枝下意識的擡起了頭:“嗯?”
陸宴辰懶散的坐在那裏,望着她紅撲撲的臉頰,話題一轉:“剛才是不是偷看我了?”
“……”
他剛才。
好像問的不是這個。
姜晚枝咬了下唇,很小聲的,卻也很心虛的回了他一句:“我沒有。”
“嗯,沒有偷看。”陸宴辰的話裏纏着笑意,眼尾亦是勾着似有若無的淡笑,樣子壞壞的,故意逗她,“那就是很喜歡看。”
他故意拉長了尾音,音色涼涼啞啞的:“有沒有仔細看我?”
“……”
轟地一下。
姜晚枝只覺全身的血液,猛然都朝上湧去,她的臉頰紅的,仿佛能滴出血來。
杯子裏的茶水已經被她喝光了,她坐在那裏,越來越局促,手腳都無處安放的樣子。
直到終于撐不住了,她站起身,繞過了桌子,也不敢再看陸宴辰一眼,就悶着頭朝門口走去:“我也要去趟洗手間。”
話落下去的同時,姜晚枝也打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裏沒什麽人,姜晚枝倚牆而站,待慌亂的心跳慢慢平複下去後,剛才心裏的那些甜意又翻湧出來。
因為陸宴辰先前的那些在意,她手裏的雜志,脫掉的羽絨服,将第一雙筷子,第一杯茶水,給了她。
盡管可能只是他的舉手之勞,可直到這會兒想起來,姜晚枝的心裏還是能感覺到甜滋滋的。
那些甜,是在心裏一層層的疊加的。
不過轉念一想,或許真的是她敏感而已,與陸宴辰的在意無關,是他本來就是個很細心的紳士。
即便他有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跟其他富家公子一樣,對很多事都無所謂,也不在乎。
就連在男女感情上,也是很無謂的樣子,随意,又放蕩不羁。
看似多情,也無情。
那些輕易纏上來的女人,跟他插科打诨,熱鬧生的快,落幕的也快,好似一朵漂浮的雲,來去都很快,不甘願為任何人停留在原地。
紅顏再多,也終究沒能成為他的知己,他的世界看似很容易進入,但很難真正留下來,也很難走進他的心裏。
他像是個将感情玩弄在掌心裏的老手似的,來去自如。
但其實本質上他是個很好的人。
至少在姜晚枝這裏,他有着旁人看不到的極致般的溫柔。
三年前,初次遇到陸宴辰時,姜晚枝就能感覺到他骨子裏的細致入微,看穿了她年少的自尊心,而後又小心翼翼的維護。
三年後,再遇到,經過一段日子慢慢的接觸,她也能無時無刻的感覺到他的紳士,與細心。
更深入的了解之後,他無人能及的優秀令人高不可攀,可他卻并未因為現世中所得的榮耀而高傲的不可一世,內裏依舊清涼自持。
偏巧與她獨自清歡的性子相仿,多少憑添了份親切。
這樣一個男人,不管相隔多久,她還是會像從前一樣的喜歡上他。
哪怕反反複複,也會歷久彌新。
哪怕他永遠都不會喜歡上她,可她還是會在每一個日常普通的片段裏,在不為人知的暗地裏。
偷偷的,越來越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