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我，治愈我

第5章

新店開業這天是周六，易沉淵不上學。一大早陸離兮就帶着帶着易沉淵去了店裏，雖然易沉淵很想吃香噴噴的面包和蛋糕，但是陸離兮還是拒絕了這個請求，把卡哇伊的保溫飯盒拿了出來，讓他喝自己煲的骨頭粥。只不過，看着他水蒙蒙的大眼睛，最後又敗下陣來，說只要他乖乖地聽話，就可以在一個小時後，給他吃一塊蛋糕。

小孩當然是滿心歡喜地應允了。

剛開業有優惠，客人也很多，陸離兮負責補齊售完的面包和蛋糕，招待留在店裏吃蛋糕的客人，給他們倒水，林菲菲就負責收銀。易沉淵有一張專門為他定制的軟軟高椅，他就坐在收銀臺林菲菲旁邊，林菲菲會偶爾注意他有沒有不安分地想要蹦下去。陸離兮對他看電視的時間有嚴格要求，所以現在就只好眼巴巴地看着爹地忙碌。後來他發現很多姐姐會偷偷看他，笑着讨論他，他就沖那些姐姐笑。那些姐姐就會也沖着招手，還趁着買單和他搭話。

“哇，小朋友你好可愛啊！”易沉淵穿着印着卡通版歐爾麥特的小襯衫，還打着一條小領帶。頭發厚厚的，黑乎乎的，理到眉毛之上，露出水靈靈的大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更是少女殺手，眨一下就可以讓很多女生恨不得跟他就地結婚。

“謝謝。”易沉淵遵循這陸離兮的教誨，非常有禮貌奶聲奶氣又酷酷地說了一句。

“啊啊啊啊啊啊啊！！”女生們簡直恨不得捏他一把，“真是太有趣了。”有人問林菲菲，“請問，是你的小孩嗎？”

林菲菲笑了笑，說：“是我們店長的兒子。”她指了指用餐區。

陸離兮剛好轉過身，第一時間就是尋到易沉淵，和他相視一笑。

易沉淵就會揚起來胖乎乎的小手：“爹地爹地！我很聽話哦！”

就地陣亡好了。簡直被萌化了。這種高顏值又萌又有愛的父子，請多來幾打謝謝！

陸離兮回到櫃臺前，把飯盒遞給易沉淵，裏面裝着一塊用奶油雕着一個歐爾麥特的小蛋糕。

“啊！！！是超級英雄，爹地！”易沉淵興奮不已，陸離兮摸了摸他的頭，“吃完這塊蛋糕以後，今天之內就都不能再吃甜食了哦，知道嗎？”

易沉淵點頭：“嗯嗯！好的，爹地！”

陸離兮把他的椅子上折疊起來的小板子放下來，就是一張簡易小桌子了。他把飯盒放上去，說：“吃完了的話，拜托菲菲姐姐替你把飯盒收起來，把小桌子疊上去。然後用紙巾把嘴巴擦幹淨，好不好？”

易沉淵又是猛的點頭。

陸離兮看向林菲菲：“拜托你了，菲菲。”

林菲菲笑：“好的，店長。”

陸離兮回到用餐區去收拾客人留下的垃圾。到了午飯飯點，基本上很少客人了。陸離兮讓林菲菲出去吃飯，把易沉淵叫到了用餐區。

易沉淵蹦蹦跳跳地跑過去，陸離兮讓他坐在自己對面：“小淵餓了嗎？來吃飯。”擔心外面的飯菜味精太多，也為了節省成本，飯菜都是早上起來做了用保溫飯盒帶過來的。

做了一個蘑菇肉湯、一個切成小段的青菜、一個雞肉，一層層打開放在桌子上，香味撲鼻。

“哇！真香！爹地真棒！”易沉淵蹦下椅子，跑到陸離兮身邊親了親他的臉，又趕緊跑回去坐好，等着爹地給他裝飯。

陸離兮溫柔地笑着，給他裝好飯夾好菜，看着他開始用小勺子挖着吃了自己才動筷。

父子兩人溫馨地吃着飯時，有客人來了。

“歡迎光臨～”電子感應器的聲音傳過來時，陸離兮叮囑了易沉淵一句，忙擦了擦手，站起身去招待客人。

“你好……”陸離兮的聲音頓住，易沉淵擡起頭，馬上就緊張地跳下了椅子，跑過去抱住了來人的腿，“爸爸……嗚嗚嗚……爸爸！我不要回去！家裏有陌生的阿姨！我不要回去！嗚嗚嗚！我要和爹地在一起！或者是爸爸搬過來和爹地一起住！我不要回去！”

陸離兮蹲下去，聲音有些哽咽：“小淵……”

易沉淵馬上就轉過身抱住了陸離兮的脖子，嗚咽着。

易江流把易沉淵從陸離兮身上扯下來，抱着他坐回了桌子前面，說：“爸爸不是說過不要為了小事就哭嗎？你把爸爸的話當成耳旁風嗎？”

易沉淵擦了擦眼睛，易江流抓住他的手，扯了紙巾給他擦幹淨臉，說：“先把飯吃完。”他擡起頭看了陸離兮一眼，說，“你在這裏吃飯，爸爸有事要和爹地說，你不要過來。不然，等下就帶你走。”

易沉淵淚眼朦胧地點了點頭。

易江流把陸離兮叫到門口。他已經在外面看了一上午，陸離兮招呼客人時、看着小淵時，都是溫柔而陽光的，他一出現，就變得臉色慘白惶恐不安了。

也許真的是被齊芳茴說對了，這個人是恨不得燒高香送自己走的。但是，就是因為知道這個人曾經有多美好，所以他真的無法原諒這個人的變化，這個人做過的一切。

他說：“我可以讓小淵跟你，但是你有一個月的觀察期。如果在這期間，我發現你有任何歪念，我會立刻帶小淵走。還有，以後，你可以找個善良的女人正正經經地結婚，照顧小淵，但是不可以去找男人。”

陸離兮眼中燃起一絲希望：“我不會結婚，也不會找任何人。你不用有這些多餘的擔心。”

“帶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如果不合格，我會立刻帶小淵走。”易江流自始至終也沒有看陸離兮一眼，側臉冷硬而絕情。

“等我下班以後吧，”陸離兮說，“你今天也不上班吧。因為是第一天開業，這裏只有一個店員，忙不過來。晚點，我會帶你去。”

易江流也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地進了店裏。

易沉淵憂心得吃不下飯，看見他們進來，馬上就站了起來。

易江流坐到他旁邊，說：“不是教育過你嗎？吃飯就要專心吃飯。”

陸離兮不忍心讓易沉淵不開心，帶着笑臉坐回了他對面，說：“快吃吧。”

易沉淵終于拿起了小勺子，期待地問道：“爸爸和爹地和好了嗎？”

一陣沉默過去，陸離兮給他夾了一塊肉：“乖乖地吃飯，嗯？”

易沉淵搗了搗飯，忽然把小勺子遞到了易江流嘴邊：“爸爸，爹地做的，超級好吃！”

易江流迎着易沉淵期待的目光，終于張口把肉吃了進去。

“哈哈！”易沉淵鼓了鼓掌，“爹地！你也要吃一塊！”

陸離兮湊過去吃了，沖着他笑了笑。他極力自然地和易沉淵互動着吃着飯，沒有往易江流那邊看。

雖然已經極力去免疫了，但是看見那種不加掩飾的厭惡，還是會忍不住從眼睛裏流露出軟弱來的。他不想這樣。

“就和以前一樣，真開心！”易沉淵揚着小勺子，鼓着腮幫子開心地看看這個，望望那個。

林菲菲回來以後，發現店裏的氣氛有些詭異。店長對面坐着一個非常有氣場的西裝男人，長得很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但是，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店長是在對着小淵強顏歡笑。她簡單地打過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易江流把易沉淵抱起來：“吃飽了就和爸爸出去玩吧，爸爸帶你去公園。”

林菲菲愣了一下，馬上就恢複正常。

易沉淵有些害怕自己會一去不複返，于是抱着易江流的脖子撒嬌：“那……那要回來接爹地的哦？”

易江流沒有應他，他又說：“爸比？好不好嘛爸比？”

易江流低下頭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來。他敲了敲易沉淵的額頭：“你這個小鬼。”他粗着嗓子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許撒嬌，聽見沒有！”

易沉淵縮了縮脖子：“哦。”

易江流抱着小孩，看也不看陸離兮，面無表情地離開。易沉淵從他肩膀上探出來一個頭：“爹地，爸比和我會回來接你的，不用擔心哦。”

陸離兮笑着和他揮了揮手。等到易沉淵上了車，他的笑容馬上就消失得幹幹淨淨。回到店裏，林菲菲看了看他，不過沒有詢問任何問題。他沉默地把飯盒收好，回到林菲菲身邊，說：“菲菲，今天下午我會比較早離開，麻煩你看店了。這幾天超出工作時間的部分，我都會以加班算給你。”

林菲菲點頭：“好的，店長，交給我吧。”

陸離兮看向她，察覺到陸離兮的目光，她擡起頭，沖他笑了笑，還是什麽也沒有問。也并沒有露出好奇或是鄙視的目光，只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的工作。這就是陸離兮想要的員工。

到了下午4點，陸離兮收着東西裝上車，給易江流發了一個定位，告訴了他房號。他開着車去超市買了菜回去，易江流他們還沒有到，他就先去廚房把飯煲好，把菜洗好。

直到6點多，小區的門衛才呼叫了他家的門禁系統。透過顯示屏，保安問道：“請問是您家有訪客嗎？”一旁的小孩也擠了過去，“爹地爹地！是我們回來啦。”

陸離兮笑了笑，說：“是的，請讓他們進來。謝謝。”

非本小區業主不可以把車開進車庫，樓下也有門禁，陸離兮就下了樓去等他們。十多分鐘後，易沉淵才拉着易江流的手，蹦蹦跳跳地出現：“爹地！爸比找不見路！哈哈！”

易江流高傲地仰着頭，不想看見陸離兮的眼神。然而，後來，他才發現，陸離兮根本就看都沒有看過他，一直都是在低着頭和小淵說話。這麽一來，他就忍不住總是去看陸離兮。

上樓以後，易沉淵興致勃勃地和易江流介紹着他的英雄朋友們。

陸離兮垂着眼簾，給易沉淵擦着頭上的汗：“你可以随意看。如果有任何你認為不妥的地方，我會斟酌着修改一下。”

擦完汗以後，他對易沉淵說：“你可以看半個小時電視，距離不能超過這條線，知道嗎？”

易沉淵說：“好的！爹地！”

給易沉淵放了電視，陸離兮就進了廚房去煮飯。易江流大概看了這裏的格局，雖然很小，但是布置得很溫馨，也很整潔。硬要挑毛病，他也挑不出來。走到主卧，他進去站了一會兒，忽然去翻起那些抽屜來。

他想看看，這裏還能不能找出來他的氣息。他們曾經那麽美好的過去，他忽然想知道，陸離兮還有沒有留戀過一點點，會不會留下一點點紀念。

然而他翻了很久，也沒有翻出來半點蹤跡。他家裏那些合照又的的确确是沒有了。也許是被拿去扔了吧，他想。

他坐到書桌前，桌子上放着一本書，一支筆。書是運營管理策略。他随意地翻了翻，一張照片掉了出來。

易沉淵滿嘴的蛋糕笑得開心，左邊是他，右邊是陸離兮。

一家三口。

易江流趴到桌子上，握緊了拳頭。

陸離兮只做了兩人份的飯，也絕不會開口留易江流吃飯。

他會說，看我翻了身，又想讨好我和我重新在一起了嗎？

陸離兮就算再軟弱，也不想再聽見這樣的侮辱了。

“小淵，洗手吃飯。”陸離兮把菜端出來，裝好兩碗飯。

易沉淵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易江流：“爸比，吃飯飯啦！”

易江流看向飯桌，只有兩個碗。但是他就是跟着易沉淵坐了過去，他想看看，陸離兮有沒有要讨好他的意思。

“唔？爹地，爸比的飯呢？”易沉淵咬着勺子問陸離兮。

陸離兮低着頭給易沉淵夾菜，說：“爸爸不在這裏吃飯，他家裏有人做好了飯等着他。小淵自己吃就好了。”

易沉淵仰着頭問：“陌生阿姨給爸爸做了飯嗎？”

易江流說：“沒有啊。爸爸想和小淵一起吃飯。”

易沉淵又說：“爹地，沒有！爸比和我們吃。”

易江流看着陸離兮，陸離兮卻始終沒有看過他，低頭給易沉淵夾菜：“別說話了。快吃吧。”

易沉淵看出來爹地不開心，趕緊坐到了陸離兮身邊，一邊津津有味地吃飯，一邊對易江流說：“爸比，你快走吧。今晚爹地做的菜有點不好吃，你去別的地方吃吧。”

易江流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拿着外套離開。

他走了以後，易沉淵小心翼翼地說：“爹地，對不起。”

陸離兮摸了摸他的頭：“為什麽道歉？”

易沉淵說：“爹地，我以為我可以讓爸爸和爹地和好。如果和好了的話，我以為爹地會開心一點。沒想到爹地還是一點都不開心。那我以後，就不會再這麽做了。”

他憂愁地嘟着嘴吧，他記得以前都是這樣的。如果吵架了，只要爸比道歉，爹地就會原諒他，就會變得開心。然後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看動畫片，他雖然更愛爹地，但是其實也很愛很愛爸比，雖然非得要做個選擇他會選擇爹地，但是他其實也會想念爸比。他說：“我小時候，你們吵架都會很快和好的。”

陸離兮笑：“你小時候？所以小淵現在是長大了是吧？”

易沉淵點點頭：“嗯嗯。”

陸離兮抱住他：“真是可愛得不得了。”他對易沉淵說，“小淵，你爸爸是一個好爸爸，你不需要因為爹地的緣故，因為怕爹地不高興，就疏遠他。知道嗎？他也很愛你。爹地和爸爸之間不過是有一點誤會，如果不是因為誤會，爸爸是不會這麽對爹地的，他是一個好人。”

易沉淵用小手掌拍着陸離兮的肩膀，試圖安慰他：“那如果別讓爸爸誤會，你們不就可以和好了嗎？”

陸離兮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沒有告訴易沉淵，這個誤會是永遠也不可能解除的。對易江流，他也不想再解釋什麽了。在這整件事情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他。這件事設計得天衣無縫，有的時候，差點連他自己也信了他就是這麽一個無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