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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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忐忑的跟着郭素走回家，他看出郭素的心情不好，而這份不好是從大伯母提起童養媳開始的。
郭素素是他爹娘買回來的，他第一次看到髒兮兮的郭素素的時候，他爹娘就跟他說，這是他未來的媳婦，是以後跟自己生娃過日子的。
謝清不明白什麽叫童養媳，也不知道什麽是生娃，但他知道這個人是以後像爹娘一樣跟自己過一輩子的人。
謝清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心情，并沒有多少歡喜，甚至擔憂家裏來了另一個孩子，爹娘會不會就不疼愛自己了，所以開始的時候，謝清是讨厭郭素素的。
他開始變得護食、開始更加粘着娘親，看到娘親改了自己的衣服給郭素素穿，他開始哭鬧，反正家裏只要對郭素素好，他就有危機感，他就要哭，要吵，要拼命的表現自己引起爹娘的關注。
每當這時候，郭素素就會特別安靜的站在角落裏，不争不搶，乖順的如同隔壁鄰居家那只大黃狗，那是一種寄人籬下的小心翼翼，而謝清并不懂。
他覺得這個女孩也不過如此，爹娘最疼愛的還是自己，雖然娘親總是讓他要好好的跟郭素素相處，雖然爹爹告誡他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欺負自己媳婦，要成為天塌下來也能幫媳婦扛起來的爺們，但謝清并不是很懂，為什麽一定要自己扛天呢，郭素素為什麽不跟他一起扛着，明明兩個人扛，才不會那麽沉啊。
郭素素在家裏半年，謝清跟她并不親，郭素素也不會主動過來讨好，但長時間的接觸，對謝清來說，這個比剛來時候要好看一些的女孩，已經是自己的家人了。
他開始想，如果郭素素一直這樣好相處，那他也可以試着去接納她，讓她當自己的媳婦，至于媳婦是什麽，在謝清看來，那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出事的那天，爹娘都死了，是護着郭素素死的，他聽着周圍村民的話，從娘親懷裏撲到了旁邊的t郭素素身上，這個還喘氣的人是爹娘拼死護下來的，因為爹娘她現在才活着，謝清心裏擰起來的疼，又有一股憤怒充斥着胸口，他擡起手揪住了郭素素的衣服，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他只是想這麽揪着她，死死的揪着，就是這時候，郭素素醒了，她看着他，握着他的手腕，低低的說：“別怕，還有姐姐……”
郭素素的眼睛裏充滿了擔憂，她臨死都在擔心着謝清，她拼着最後的力氣對謝清說不要怕，她不想讓謝清感到恐懼無助。
也就是那個瞬間，謝清依賴上了郭素素。
郭素素就如同一個強行針注入到謝清的心裏，像一座鐵塔支撐起他崩潰的心髒，将瀕臨崩潰的孩子拉了回來，巨大的刺激産生了應激反應，而郭素素就恰當的在這個時候成為了那根救命的稻草，被謝清死死的抓在手中。
可以說，郭素素拼着最後一口氣拯救了謝清，而郭素的到來，将這場拯救進行到底。
謝清小心翼翼的跟在郭素身後進了屋，郭素回頭看着小孩緊張的小臉，繃着的表情頓時沒了力度，這本來就不是他的錯，她再煩心，也不應該将情緒放在他身上。
郭素在主卧裏尋找起來，木箱子、衣櫃、床底，甚至謝母生前的梳妝臺都翻了一遍，謝清跟在後面好奇的問：“你在找什麽？”
郭素邊翻邊說：“賣身契，我應該有賣身契吧。”
謝清瞪大眼睛，不由得後退幾步遠離郭素。
郭素回頭看着謝清，看到小孩躲閃的目光，郭素回過身，走到謝清身邊，低頭看着孩子笑道 ：“你知道賣身契在哪兒？”
謝清猛搖頭。
“告訴我，賣身契在哪兒。”郭素的語氣很溫柔。
謝清還是搖頭，閉着嘴也不說話，他看着郭素越逼越進，甚至轉身想逃，被郭素一把拽回來，不顧他的掙紮将他雙手抓住摁在原地。
“放開我，你放開我。”謝清想要将雙手掙脫出來，但是力氣卻沒有郭素大，憋得小臉通紅。
郭素：“你把賣身契給我，我就放了你。”
謝清突然擡頭，瞪着郭素大吼：“不給。”
郭素皺眉，将小孩抱在懷裏不讓他掙紮，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小下巴晃着：“為什麽不給？”
謝清抿着唇不愁她，下巴被控制，眼睛卻往旁邊看，整張臉都要被他扭擰巴了，一副打死我也不說的架勢。
郭素見小孩這樣，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不告訴自己，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還是郭素最後覺得沒意思放了手。
賣身契暫時放在小孩手裏也沒啥，等她好好做做謝清的思想工作，不怕要不回來，就算他當真不給，一張賣身契也約束不了她郭素，只不過留着這玩意，讓她心裏不舒服罷了。
謝清見郭素放棄，松了一口氣，并在心裏決定一定要将賣身契好好的藏起來，不能讓郭素找到，這是娘親交代的，娘親說過，只要有賣身契在，郭素就不能離開他。
謝清不要郭素離開自己身邊，所以賣身契成了他最有力的依仗。
兩人都懷着小心思，将這件事揭了過去。
日子還是要過，食物還是要算計着吃，郭素肩膀上的結痂開始脫落，裏面新長出來的粉肉嫩的要出水，跟周圍的皮膚顏色差了一個色號，而缺少的肉注定是缺少了，凹陷的疤痕醜陋又猙獰，但郭素面對這樣的傷疤卻是面不改色。
她穿好衣服，将長發梳理好，今日她決定進縣城，蓬定縣是距離東山村最近的一個縣城，徒步一個半時辰就能到達，如果做牛車，半個時辰也能夠到了。
今日正巧有人趕牛車進城，郭素帶着謝清交了一些銅錢搭着順風車進了縣城。
蓬定縣臨着內海支流，在這裏海鮮并不算稀罕貨，随着外海洋流沖進內海的鮮貨在路過蓬定縣的時候，必定會被狠撈上一批，剩下的漏網之魚再順着內海支流繞着蓬定縣，穿過越洋城回道外海。
今日正好是打撈的大豐收的日子，集市上飄滿了海鮮的鹹腥味道，肥美的魚、壯碩的烏賊被放在筐裏售賣着，還有黃蚬子和蛏子在水槽中靜靜等着被挑選。
謝清和郭素路過的時候，那些蛏子和黃蚬子紛紛射//出水柱攻擊路過的人，郭素有經驗的推開，謝清卻傻兮兮的被噴了滿身滿臉。
謝清傻了吧唧的站在原地還沒有接受自己被一群帶殼的家夥們攻擊，更是好奇這些東西到底是個什麽玩意，結果那群蛏子們休息好了，又是一輪攻擊，而謝清居然還傻兮兮的将臉湊了上去。
郭素趕緊将人拉走，再遲點這一身衣服就濕透了。
最後看了一眼那群活潑的蛏子海貨們，郭素舔舔嘴唇，饞啊，可惜沒錢買。
謝清還處在興奮中，被澆了一頭水也不見生氣，拉着郭素問：“那是什麽？太好玩了，是吃的嗎？”
郭素點頭：“恩，味道還很不錯，你沒吃過嗎？”
謝清搖頭：“沒有，我見都沒見過。”
郭素訝異了下，後來想想也就理解了，這條集市很是繁榮，賣的東西也很全，不過謝家父母可能很少來這條街吧，畢竟裏面的東西都不便宜，而對謝家這種村裏的撲通家庭來說，這些食物都不是必需品，與其花大價錢買這些東西，還不如用同樣的錢去買更多能夠填飽肚子的米面油鹽。
郭素從街頭走過來，對這裏的物資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可能是臨近海口的原因，蓬定縣的物資要比她想象的豐富，甚至在這裏，她居然看到了印度香料，她停在那家香料店門口，裏面賣的香料和精油擺在貨架上，精致又漂亮，從店裏飄出來的淡淡香味也吸引着人們進入一探究竟。
這家店的銷售量非常可觀，就她站在這裏一會兒的時間，裏面已經成交了不少單子。
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與海外建立貿易了嗎？
郭素懷着疑問，離開了這間充滿異域風情的店鋪。
她來這裏，是為了找活幹的。
在這裏，仿佛看不到災年的影子，但是仔細打聽那些食物的價錢就會發現，要比往年昂貴的多，郭素雖然不記得，但是謝清會一樣樣的說給她聽。
“這條魚前年娘親生辰的時候，爹爹買過，這麽大的一條當時賣二十六個銅板，去年進入旱年，這樣的一條魚直接漲到了三十六個銅板，今年災情比去年更甚，這樣的魚……”謝清停下來，看着一個人過來買魚。
那人指着謝清說的那條魚問魚販：“這個怎麽賣？”
魚販子拿起來稱了稱：“嘿，一斤冒頭，算你一斤，五十八文錢。”
謝清擡頭驕傲的說：“看，我說的對吧，同樣大小的魚今年就買五十八個銅板了。”
郭素驚訝的看着他：“這些事情你都記得？”
謝清搖搖頭：“我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記得的，但是這些東西的價錢，只要我知道，我都會記住。”
喲，居然還有這樣的能力。
郭素佩服的拍拍謝清的腦袋瓜，帶着孩子繼續聽他一路給她報差價。
找了一圈下來，并沒有适合打工的地方，災年間就是菜館子裏都開始裁員了，倒是碼頭那邊有苦力招工，但不管是郭素，還是謝清，都不可能讓人看上。
在城裏轉了一圈，災年影響了經濟，找工作變得尤為艱難，尤其郭素如今的殼子才12歲，長得還瘦弱，哪家也不會找這樣的員工。
倒是有繡鋪還在收繡品，郭素也只是望了望，沒有起任何心思。
到了約定的時間，郭素帶着謝清來到越好的地點，上了牛車返了鄉。趕牛車的大樹笑着問他們今天有什麽收獲，謝清癟癟嘴很難過，郭素嘆了口氣，發現這樣的日子比末世的時候還要艱難。
最起碼末世的時候，店鋪裏的東西是不要錢的。
晚上躺在床上，懷裏扒着個小暖爐，郭素覺得，她還得上山，不過要瞞着謝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