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刁難
刁難
第12章 刁難
顯然老太太生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性格還要強,還真沒被這般年紀大小的小姑娘給這樣回過嘴。
就連曾素芬都不敢頂她的嘴,一個黃毛丫頭是誰給的膽子!
在那個年代,敢這麽和她說話的,嘴巴都要被打歪的。
她氣得牙齒都在打架,伸出手指抖啊抖的,指着紀香蘭。
“好、好你個小丫頭。你說你不要什麽,不樂意什麽?你在和誰說話??”
紀香蘭笑了,但是這笑容在別人眼裏,看着更挑釁了,“老太太,你不是聽見了?”
屋子裏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紀景和特意沒開腔,暗自觀察着衆人的神色。
也正是這種時候,大家的反應才最重要。畢竟,如果香蘭要嫁進去,這些人都是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的。
從紀景和的角度看去,陸衛唇角微微抿着,曾素芬臉上表情有些憂心,陸長盛則臉頰發紅,就像喝了老酒一般。
陸長盛一臉難為情的模樣,更別說曾素芬了。
這次看似是紀家有難,他們出手相助,還提了這門親事。
可是巴巴着想成事的人可是他們二人,他們聽着王為國的描述,就挺歡喜這紀香蘭的,多年未見,再見面後更是對紀香蘭滿意得不行。
況且陸衛那工作性質,哪有時間接觸到女孩子,只他們兩人操心,多次催促他好找個對象了,相親的活動別說部隊裏,就是遠在西北的二人都多次發電報回來催促,奈何就是沒一個成事的。
不是時間忙沒時間參加,就是臨時出任務見不上面。
陸衛年紀不小了,他們在他這個年紀早娃娃都有了。
他們也不是不開明的父母,骨子裏總歸有着華人的傳統,希望自己兒子以後能找個伴,好好陪着他過日子。
他們終歸只能陪着他走前半輩子,能陪他走下半輩的只有他的伴侶。況且他們也想看着他們的後代出世、長大成人、有所成就。
所以,盡管知道她之前有個未婚夫,但是婚退了就行了,他們都不是腐朽的人。
沒想到兩家人談得好好的,自家這婆婆這會倒橫插一腳。
這讓陸長盛兩夫妻如何能不尴尬?
遂忙開口勸道:“媽,這後輩的事情咱們就不瞎摻和了。我們對香蘭挺滿意的。”
他們一開口幫腔,老太太更加篤定心中所想,動了動拐杖,聲音倒是低了下來,“我摻和怎麽就是瞎摻和了,長盛你作為家中唯一活着的男丁,雖然你大哥二哥二弟不在了,但是說話可得注意分寸,別學那些小的沒大沒小的模樣。行呀,我也不為難他們,只要說得出個小病來,我就不管他們的事了。”
他當着大家的面毫不留情說了一頓王慧心:“媽,今日這事是你不對。就事論事來說,紀家是我們請上門的,是我們的來客。我們覺得香蘭不錯,是我和王為國求了紀景和很久,人家才同意勸自己女兒來的。你以為你孫子很寶貝,二十六啦,二十六都不娶,知道外人怎麽說的不?覺得有病的是他!而且上次人家文工團的介紹來人,你也是當着人媒婆面在嫌棄人家,都傳開了,說陸家有個強勢的奶奶,沒小姑娘願意來!”
雖說那次相親,陸衛根本連面都不願意見,但是陸衛這般年紀不娶,和王慧心多少有些幹系在。
王慧心那個年代,十幾歲就嫁人了,她如何不知道陸衛年紀大的事情,更怪陸長盛在外人面前這麽說。
“長盛,你真是反了,和媽說話什麽态度!”
紀香蘭是一點都沒管別人會怎麽看她,要不要幫她看,是她自個兒的事情,老太太客氣點嘛,她說說也無妨。關鍵老太太很不客氣啊,他們可是客人咧,不懂禮貌的是誰呀?
陸衛是單手撐着下巴的姿勢,在他手掌掩藏下的唇角緊抿着。
陸衛臉色有些不好,嘴上倒是半開玩笑說着:“爸,你錯了,外人不是說有個強勢的奶,是說奶有張不饒人的嘴。”
王慧心本來以為自己孫子是要幫自己說話,豈料他一開口竟也是在指責自己。
這回,她的心是真的有些失落了。
本來渾身刺刺的,随時都打算找人戰鬥一番的王慧心頓時洩了氣。
她最疼的就是陸衛,就這麽一個孫子。陸衛在家也孝順,從未忤逆過她什麽,今日竟也說是她的不對。
王慧心:“你們就這麽對我吧,別人都是手心朝內,你們偏要手心朝外。”
“奶奶,我向來實事求是的人,平日裏不過分,我什麽時候說過您了?今天這事,您真不對。”
紀景和算是看明白了,寶貝孫子說話最管用,只要香蘭管得住陸衛,這家就她做主了。
王慧心皺着眉頭,沒好氣地說了一聲,“就欺負我一個老太太是吧,反正我半個身子都踏進棺材裏去了。我這不是想你得一個賢內助,幫你把把關的啊?”
她将手腕擡起,指了指紀香蘭,又換回一張臭臉說:“她?我反正看不上。”
紀香蘭呵呵假笑了一聲,“呵呵,不知情的以為我是和老太太你相親呢,放心,我也看不上你,咱倆看來在這一點上很有共識。”
“你!”王慧心緊抿的唇撅了撅,似乎在琢磨些什麽,見她忍了好一會兒,半響問起,“你是三所醫藥的學生?”
紀香蘭心情不爽,直接來了句,“關你什麽事?”
眼見場子就要兜不住了,就連杜初春都怕相親角變劍姬場。
被陸衛和陸長盛說過之後,王慧心語氣好了很多,只不過兩人都不對付,她笑着對紀香蘭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查過你,你就是在三所上學,不要以為考得上三所就可以目中無人了。”
紀香蘭也笑了笑,更是笑得溫柔,“不是t,那你記錯了。三所的分數線這麽低,當初奶奶不讓我去,所以選了杭城的中醫藥大學。奶奶還覺得杭大不夠好,不過離家近,這才勉強同意了。”
紀景和暗中挑挑眉,差點沒忍住笑意,這無法無天的口氣還當真是自己的女兒。
三所的分數線對于醫學生來說本就上天了,更別說杭大的難考程度。
然而在她口中說來,似乎都是太簡單的事情了。
老太太狠狠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着牙笑着說:“行!既然你這麽厲害,我就讓你說說我有什麽毛病!!”
紀香蘭依舊不為所動,“不用你讓,我不看。”
“我看你是根本不會看,才一直推脫不想看。”老太太又很嘚瑟了,自以為看穿了紀香蘭一樣。
“不要以為你用激将法,我就會幫你看病了。”紀香蘭很淡定就怼回去了。
這話當真戳到王慧心肺管子了,連嗆幾聲,甚至像小孩子一樣了,執意要求紀香蘭一定要給她看病。
曾素芬在一旁都忍不住笑了,明明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大家都只當是小孩吵架一般,一生要強的婆婆,這會也要吃癟了。
屋子外的親戚都怕陸衛的奶奶,先前見她發飙,誰都不敢進來,全躲在門外聽牆角。
這聽着聽着,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開始不是老太太不想給紀香蘭看病的嗎?現在怎麽變成要逼着紀香蘭給她看了?
見來硬的不行,王慧心居然也來軟的了。
王慧心見紀香蘭依舊不肯給她看,她軟下了語氣,坦白道:“今天這事,我承認是我不對,你這性格我見識到了,我見識到了,就不知你本事如何?我老太太大半生什麽人沒見過,對你的本事,我也是好奇的。”
紀香蘭沒起身,臉上還挂着一抹假笑的模樣,“那這怎麽好說,萬一我說對了,你不承認可怎麽着?”
老太太又拄着拐杖猛地一拄向地面,發出好大一聲“咚”的聲響來,“豈有此理,我王慧心是何許人也,豈是此等無賴小人!”
杜初春這才開口了,“香蘭,去看看吧。”
都到這份上了,不讓他們囡囡表現表現,那怎麽行啊。
如果不是他們為了自己女兒着想,她早就掀桌走人了。她昨天在桌子上就看到了紀香蘭那封信箋,頓時慌得不行。和老紀說了之後,他也趕緊找來王為國了解政策去了。
今日的相親,可謂是兩家人都有益。
只不過她尋思着,這要是兩人成事了,可千萬不能讓一起住。
只她也有些擔心,自家女兒真能看得出她有隐疾?
紀香蘭得王慧心如此說辭,也沒有露出滿意的笑容。她甚至沒有起身,只是遠遠這麽看了下她的臉色。
王慧心是怎麽都不會相信,她真的不望聞問切就能看出她所謂的“隐疾”。
連她自己本人都不知道她有什麽隐疾,她紀香蘭怎麽能夠判斷得出來?
她說那話不假,她确實也是好奇她的本事的。周顏如性格犀利,醫術高明,性格她這孫女繼承到了,就不知醫術如何了。折騰了這麽一會,便覺自己又餓了,抓起專門給她放旁邊的糕點又是一口。
只那拿糕點的手掌微微有些震顫,仔細一看就連墊腳的腳尖也微微顫動着,這乍看之下,竟覺這老太太竟如此不講禮儀,在餐桌屋內當着衆人的面在抖腿。
老太太見紀香蘭還不上前來查看,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手帕,精致地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小汗珠,擺了擺手。
“得了,橫豎看不出來個什麽,也別浪費大家的時間,散了吧。這相親的事出去也別亂嚷嚷,壞了我孫子的名聲。”老太太故意這麽說,就是要氣紀香蘭。
紀香蘭也不客氣,尊重長輩那也得看看場合,這老太太腳板都要踩到自己臉上來了,她又如何能忍氣吞聲。
要她學三從四德的本領,那自是學不來,她那般想要找裹小腳的孫媳婦,可以現在就去尋一個女嬰從小裹起。
“老太太說得極是,都別浪費大家的時間,看你這模樣我看起碼至少一個隐疾,老太太還是去那醫院全面查看一番才是個好。”
“嗤,照你這麽說,誰去那衛生所能不查出點毛病來?就算是沒病也準說得滿身是病,你們這些為醫者,不外乎就想從老百姓口袋裏摳出那麽點錢財,說你是庸醫都擡舉你了,你算得上醫者仁心?”
老太太能如此說話,不就是仗着紀香蘭不可能說得出來麽?
曾素芬有些為難地看向紀香蘭,還在想該怎麽幫紀香蘭說話,想了想說:“媽,香蘭年紀還小,讓她看隐疾确實難為人了。”
王慧心搖頭,“是我高估你了,周顏如一代女醫,醫術怕是要斷在你手裏。”
紀香蘭聽她提起自己的奶奶是一代女醫,內心有些觸動,淡淡說了句, “你确實是有病。”
杜初春和紀景和心尖都顫抖了下,生怕她這會是在罵老太太。
王慧心篤定回答:“不可能,我什麽毛病都沒有,前陣子才去看病調理身子了,醫生說我身體再活個十年都好活。”
王慧心笑了,這丫頭想騙她和他孫子結婚?想得還真挺美的。
“老太太這也不是什麽大毛病,也就是得了甲亢,西藥中藥都能治,不是什麽不治之症。”
王慧心:!!!
紀景和面無表情,杜初春也是面無表情看着王慧心,實在他們現在也拿不準自己女兒究竟是在亂說救場呢,還是真的有這麽個情況。
要知道她在現實中,唯一能稱得上引以為傲的就是她荒野求生的本領了。
陸長盛夫婦忽而就住了嘴,吶吶相視一眼。
王慧心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下來,“別以為你胡亂安個聽都沒聽過的毛病在我身上,就想蒙混過關!”
紀香蘭卻很肯定地說道:“是真與假,老太太可以一去探個究竟。”
王慧心當真立馬朝身旁的人說:“你去,将顧醫生請回來,說話要客氣些!”
“老太太……”
“怎麽,我現在說話不好使了??”
無奈之下,那嬸嬸只得起身去請了。
老太太這一鬧,茶水早就涼了,她一點都不介意,正想喝下卻冷不丁被陸衛攔住了。
他這麽心細?
知道她不想讓她喝冷茶,遂把杯子放回了桌子。
他淡淡說了一句,“這是我的杯子。”
紀香蘭:……???
低頭一看,她的杯子果然在更右邊……
紀香蘭:“……-_-||不好意思啊”
于是,他接過茶壺,從地面拿起一壺深紅色的鐵皮水壺,将裏頭冷掉的茶水倒了出來,重新滿上,順手将她的杯子也滿了。
陸長盛因為自己母親這麽一攪和,趁着人去上洗手間就趕緊道歉。
“老紀,實在對不住了,讓你們看笑話了,也是我們不對。我們太心急了,沒有及時發現內部矛盾,從而解決好。”
紀景和倒是和氣地擺擺手,“這不礙事,我們誰怎麽想的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衛是怎麽想的?”
“我沒有意見。”
這雙方當事人都在,陸衛定然不會說出一些讓紀香蘭覺得難堪的話來,顯然紀香蘭自己也清楚這一點的。
沒想到下一句他就提出,“爸、紀伯伯,我想和香蘭單獨談談。”
說完他那雙墨如玉珠的雙眼就那般看着紀香蘭,紀香蘭會意點點頭,也站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