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色膽包天
第56章 色膽包天
梁玦回來那天是周五,航班在下午五點半落地。
傅逢朝準時過來等了二十分鐘,他等的人走出機場。
“今天又是沒什麽事?”上車後梁玦笑問他。
傅逢朝打量着眼前人——風塵仆仆而歸,精神倒是很不錯。
“特地來的,滿意了嗎?”
梁玦笑了笑,還想說點什麽時,另一輛車繞到他們前面停下。他爺爺的管家自車上下來,走過來輕敲了敲車窗。
梁玦降下車玻璃,車外管家彎下腰客氣問他能不能去一趟白莊,梁老爺子想見他。
梁玦皺了皺眉:“爺爺有說是什麽事?”
管家道:“他只說請你回去一趟。”
“明天再去,他剛回來需要休息。”
傅逢朝幫答,沒給對方機會多說,升起車窗直接踩下了油門。
車開出去,梁玦自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嘴角微撇:“我爺爺大概又要找我麻煩了。”
“哪方面的?”傅逢朝問。
梁玦苦笑:“哪方面都是,我倆的事現在傳得人盡皆知,他肯定也聽到了。再有就是,特地讓人來這裏接我,就是知道我去了阿布紮比、是去做什麽。”
傅逢朝并不意外:“去那邊事情談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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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說到這個梁玦松了口氣,“結果比我預想得還好,盡快把事情敲定下來,以後我爺爺哪怕想以大股東的身份挾制我,也沒那麽容易。”
當然也可以不管不顧一走了之,但他已經不是二十歲,不會天真地以為離家出走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他必須真正掌控主動權,在和他爺爺的博弈裏占得上風。
傅逢朝點點頭:“那就行了,別的別想太多,實在覺得煩就不去,過幾天再說。”
梁玦猶豫之後還是說:“去吧,反正有空。”
傅逢朝沒有再勸:“先去吃飯。”
在外用完晚餐,傅逢朝将人送回家。
車開進柏琗停車場,梁玦撥開安全帶,手撐在傅逢朝膝蓋上停住:“今天又要我請你才肯上去?”
傅逢朝看着他:“你不累嗎?坐了這麽久飛機還有力氣?”
“反正不需要我動。”梁玦毫不臉紅。
他努了努嘴。
傅逢朝沒再說什麽,也解開了安全帶,推門下車。
進家門後梁玦先去沖了個澡,出來見傅逢朝在講電話,又去沖咖啡。
傅逢朝坐在沙發裏,手機擱在面前茶幾上,開了免提,随手翻着雜志。梁玦自他前面經過時,他擡眼瞥過去,視線跟随着梁玦。
“傅大少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就出去出差了一趟回來,人人都在說你和格泰那位小梁總搞上了,還打算結婚……”
電話那頭朋友的聒噪聲不斷,傅逢朝漫不經心地聽,很随意地應:“你都聽說了,還有什麽好問的。”
“真是真的啊?”朋友啧啧有聲,“那你之前還說他看着就煩,搞半天原來是暗戀人家,你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傅逢朝道:“沒暗戀過。”
“誰信啊,難怪之前對別人愛答不理的,原來是愛在心口難開,真看不出來——”
“傅逢朝,”梁玦有意提起聲音,“你喝不喝咖啡?”
電話那頭的調侃聲驀地頓住,随即尴尬道:“那什麽,不打擾你了,挂了。”
通話挂斷,傅逢朝沖梁玦一揚下巴,示意他過來。
“我咖啡還沒沖好。”
梁玦話沒說完已被傅逢朝攥下,坐在了沙發前的地毯上:“幹嘛?”
“胃不好不許喝咖啡,你又不聽話了。”傅逢朝提醒他。
梁玦好笑問:“我是找了個男朋友還是找了個爹?”
傅逢朝眯起眼,梁玦直接岔開話題:“傅逢朝,你以前真的很煩我嗎?”
“那次聽到了?”傅逢朝揚了揚眉。
梁玦仰起頭看着他:“你跟你朋友說,很煩我。”
“不是煩你,”傅逢朝有些沒好氣,“你自己知道是為什麽。”
梁玦又笑起來:“那你有沒有暗戀過我?”
“我為什麽要暗戀你?”傅逢朝手指插進他發間,“不是你在追我?”
梁玦奇怪道:“你不是都已經跟我求婚了?你看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想跟我結婚。”
傅逢朝第一次被他拿話堵住:“你很得意?”
“沒有,”梁玦坦蕩道,“你很愛我,我很開心。”
傅逢朝的手停在他後腦,指腹輕輕摩挲:“這麽有自信?”
梁玦便問:“我說錯了嗎?難道你不愛我?”
沉默之後,傅逢朝說:“你說得對,我很愛你,別再離開我。”
即便他說的這樣不甘心,梁玦還是感受到了這個愛字沉甸甸的份量,是十年以來日複一日累積的重量,銘心刻骨。
梁玦忽然有些難受,輕輕趴到了傅逢朝的膝頭。
他的聲音也很輕:“傅逢朝,我也很愛你。”
傅逢朝伸手将人拽起來,梁玦被他拽得腳步踉跄,跌坐到他身上。
被傅逢朝的手臂環住身體,梁玦将全身重量都壓過去,兩手搭上他肩膀,感覺到傅逢朝的不平靜,輕撫他的頸:“你這幾天有沒有去看醫生,藥吃了嗎?”
傅逢朝平和道:“醫生說藥量可以減少了。”
“真的?”
“嗯。”
梁玦有些高興,按在他肩上的手指微微收緊:“傅逢朝,你再努力努力吧。”
傅逢朝點頭。
梁玦的聲音貼近他耳邊:“其實那天你跟我求婚,挂斷電話後我興奮地自己撸了一次。”
傅逢朝的目光微滞,不出聲地看着他。
梁玦笑道:“沒辦法,我聽着你說那個話直接就硬了。”
“梁玦……你老實一點。”傅逢朝沉聲提醒他。
“你總是讓我老實,裝什麽啊?”梁玦笑個不停,“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在大溪地那次打完球,我們不是在更衣室碰到了嗎?後來我進了你同一間淋浴間,也自己撸了。”
梁玦說得直白,他對傅逢朝的渴望從來不屑掩飾。
“色膽包天。”
傅逢朝低罵了一句,解下自己的領帶将他雙手捆住,打了個死結:“不許再自己碰。”
“傅逢朝——”梁玦拖長的聲音有如抱怨。
很快化作了悶喘,全部被堵在了貼上來親密交纏的唇齒間。
第二天是周六,難得能休息一天。
消磨到下午,梁玦爺爺的管家打來電話問他什麽時候能過去。
梁玦心知這一趟躲不過,回答:“一會兒就去。”
傍晚之前,傅逢朝開車載他去白莊,停車之後自己沒有下車:“我在車裏等,快點出來。”
梁玦問他:“你要不要進去喝口茶?”
“不必,下去吧。”
傅逢朝不想梁玦也不強求,推門下了車。
傅逢朝目送他背影走進去,下意識摸了一下衣兜,有點想抽煙,想起答應梁玦的一起戒了,便又算了,靠進座椅裏放空心緒。
卻又莫名想起十年前,也是在這裏,他從天明等到天黑,苦苦哀求也等不到進去見梁玦一面的機會。
那時确實是恨的,只是如今時過境遷,除了梁玦,倒也沒什麽好在意的了。
梁玦還活着,其他的就都不重要。
梁玦進門,愈發覺得這裏比從前冷清。
家裏那些人得了他的暗示,時不時就會來白莊“陪”他爺爺,但他爺爺顯然不需要這樣的熱鬧,不堪其擾,發了幾次脾氣後,更讓人覺得他老人家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或許是有了老年癡呆的前兆。
“現在想請你回來一趟,是越來越不容易了。”
梁老爺子端坐在書桌之後,書房裏終于沒有再開那種明亮大燈,他上個星期剛做了白內障手術,眼睛受不得刺激。
所以年紀到了之後總要服老,但偏有人不信邪。
梁玦在進門處的沙發裏坐下,沒有走近:“爺爺今天又找我什麽事?”
“我不該找你?”老爺子诘問,壓不住火氣,“你看看你在做些什麽?跟個男人的桃色新聞傳得滿城風雨,你自己不嫌丢臉,我一把年紀了丢不起這個人!”
梁玦淡下聲音:“爺爺要是覺得丢人,就少見外人就是了,那些讓你煩心的流言傳不進耳朵裏,該怎麽樣還是怎樣。”
他這副态度更讓他爺爺惱火:“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攪合在一起?”
梁玦點頭:“一定,肯定。”
“那公司呢?”老爺子怒不可遏,“你昨天從哪裏回來?你到底想做什麽?把公司賣了好跟他遠走高飛嗎?!”
他爺爺竟然想到了賣公司這一層,是梁玦沒料到的。
“賣公司……其實也可以,”梁玦話說出口,在他爺爺暴怒前微微搖頭,“爺爺你想多了,你才是公司最大股東,我真想賣公司哪有那麽容易,我只是聯系了幾家對公司有興趣的投資機構,想要定向增發而已。”
老爺子沉下的聲音裏帶了狠勁:“你想稀釋我的股權?你別忘了定增要經由股東大會決議,我一句話就可以把你的盤算否決!”
“爺爺也忘了,”梁玦不疾不徐輕聲提醒他,“前年你剛把這個位置交到我手裏時,股東大會已經授權了董事會可以在三年內自行增發公司股份,不需要再經過股東會決議。只要董事會通過了定增提案,爺爺你也阻止不了這事。”
老爺子瞬間面色鐵青。
他确實忘了,那是他們祖孫之間關系最好的時候——他為避風頭倉促退休,梁玦接班,全心全意地聽他的話,他對梁玦也十分放心,為了方便梁玦推進工作,才做出這樣的授權。
不是沒考慮過這中間的風險,只是那時他即便退休,董事會依舊在他控制中。現在卻不一樣,梁玦早已在公司真正站穩腳跟,由不得他說三道四。
他這個孫子變了,在姓傅的那小子回來之後就徹底變了。也可能梁玦從來就是這樣,他本質如此,隐忍十年,只為了今天。
梁玦再提醒他爺爺:“爺爺你也別想着現在把我換了,公司章程裏寫明了任期屆滿前無故不能更換董事長,只要我在這個位置上,這件事我一定會推進,不會放棄。”
他說得很慢,言辭也不激烈。
他爺爺因為眼睛不能見光,還戴着墨鏡,藏住了渾濁雙眼裏的森冷:“所以你是下定決心要跟我對着幹?”
梁玦還是搖頭:“我不會做別的,我說了,只要爺爺不為難我,我也不會為難你。你好好頤養天年,我不會對格泰怎樣,更不會讓你四十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他站起身時,目光落向牆上挂的照片,停住了一瞬。
在全家福的旁邊,有一張他和他爺爺單獨的合照——
他爺爺坐着,他站在身後,直視鏡頭的眼睛空洞麻木,是他作為梁瑾那些年模糊面貌最真實的定格。
那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他過了整十年。
除了滿足無關緊要之人不切實際地期待,其實毫無意義。
這樣淺顯的道理,如果不是傅逢朝強硬将他從局中拖離,他或許這輩子都想不明白。
他爺爺再說了什麽,梁玦都沒有聽,告辭離開。
出門時又下了雨,雨不大,梁玦駐足在屋檐下擡眼看了片刻,難得生出一點暢快之感。
傅逢朝撐着傘自車上下來,立在車邊遙遙看向他。
梁玦恍惚生出錯覺,時間回到十年前,他推門走出來,沒有錯過和傅逢朝之間的這十年。
怔神間,傅逢朝已經走過來,分了一半傘給他:“走不走?”
梁玦的眼睫很緩慢地眨動了一下,挂了些微雨珠,如淚一般,輕輕點頭:“嗯。”
傅逢朝一手攬過他的腰,帶他上車。
車開出去後,管家進去書房,小聲道:“少爺已經走了。”
梁老爺子摘下墨鏡,愈顯老态疲憊的眼睛轉過來,問:“是姓傅的那小子陪他一起來的?”
管家說:“是,那位一直在外面車上等。”
老人閉目,半晌問:“他媽媽,是不是在醫院裏住挺久了?”
“大半年了,”管家說起之前的事,“鬧得也厲害,少爺好像不太理她,連看也不去看了。”
“他倒是真沒良心。”
沙啞聲音停頓了一秒,愈顯混沌不清:“他既然不管,那就把人放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