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也是你的病人
第22章 我也是你的病人
溫楚淮還是走了。
臨走前幹脆利落地甩下兩個字,“随你。”
中氣十足。
只有溫楚淮自己知道,說話間胸腔震動牽扯到傷處,這兩個字以後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汽車尾氣消散在冰封的冬夜裏。
溫楚淮先把姜修遠送回了家,回到自己家樓下已經是後半夜。
萬籁俱寂,小區裏的路燈都暗了下來,僅僅能在腳下照一個朦胧的光暈。
溫楚淮終于軟下脊背,伏在方向盤上,細碎地呼吸汲取着稀薄的氧氣。
胸腔和胃,分不清哪邊更疼,疼的他指尖都是麻的,連打開車門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這樣蜷縮了多久,溫楚淮意識都有點渙散的時候,有人拉開了駕駛室的門,将他抱出去。
溫楚淮想要拒絕,可一出聲就牽扯到胸口的新傷,眼前一黑,終究還是沒了意識。
溫楚淮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夢裏還在大學,那時候的溫楚淮也瘦,但沒有現在這麽過分。
他只是沒有大塊的肌肉,可渾身薄肌線條流暢,整個人高挑又健康。
然而畫面一轉,有冷光乍現的儀器,刺鼻腐蝕的藥水,五彩斑斓的藥片,黑雲壓城一般自四面八方覆壓下來,最後頭頂能看見的只剩下明晃晃的慘白的手術燈。
耳邊最後的聲音忽遠忽近,“楚淮,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幫我照顧好知越……”
走出醫院的溫楚淮單薄得像是一張紙,輕輕一揉就碎了。
可即便是這樣,那個陪他一起走進醫院的人,終究還是沒能跟他一起走出來。
溫楚淮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意識回籠,認出這是自己的卧室。
不大的房子裏充斥着食物的濃香,隐約還能聽見廚房裏筷子攪打雞蛋的脆響。
溫楚淮想起身,胸前的鈍痛還是讓他動作一滞。
想想今天還要去醫院坐門診,溫楚淮從床頭櫃的藥盒裏摸了片止痛片吃了。
拉開卧室的門,看見姜修遠在廚房和客廳之間來回穿梭。桌上已經炒好了兩個菜,清炒蝦仁,胡蘿蔔炒青筍。
姜修遠正把剛做好的雞蛋湯端出來,看見溫楚淮醒了,圍裙也沒摘就走過來。
溫楚淮問:“你怎麽在這”
“我……”姜修遠在圍裙上蹭幹淨手上的涼水,“昨天怕您一個人開車不安全,所以想看看您有沒有到家……”
“……”溫楚淮無言,也實在沒臉說出自己沒事這種顯而易見的謊來,“下次有什麽事就打電話。”
“哦……”
姜修遠沒說就是打了十幾個電話打不通,他才直接打個車來到溫楚淮家樓下。
他垂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卻在溫楚淮想開口的時候擡手覆上了溫楚淮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溫楚淮“啪”一下打開姜修遠的手,“我的情況我自己知道。”
“哦……”姜修遠望着溫楚淮從他身邊經過的背影,滿眼無奈。
姜修遠的手藝如何,溫楚淮其實沒心思細品。
昨天傅知越的那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就連食物經過食道都能引起一陣撕扯的痛。
溫楚淮幹脆放下筷子,“吃完我送你回家。”
姜修遠頓了頓,“可是如果今天傅知越又……”
“我今天值班,醫院裏見不到他。”
“……嗯。”姜修遠欲言又止,“溫老師,您跟傅知越的母親……究竟是怎麽回事”
“……”
“為什麽當年她陪您一起住院治療,後來您康複了,但是……”
“你聽說了什麽”
“不不不……”姜修遠趕緊擺手。
溫楚淮閉上眼睛,沉沉吐出一口氣,重複,“吃完我送你回家。”
他什麽都沒多說。
吃完飯,哪怕姜修遠堅持,溫楚淮還是把姜修遠送回了家,自己去醫院上班。
不知道是誰給他排的號,一天放了九十多個,注定他今天得加班。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溫楚淮連飯也沒吃,偶爾喝兩口水潤潤嗓子,才算是看到了八十多個。
電腦屏幕上的字甚至開始有了重影。
溫楚淮也沒注意下一個患者叫什麽,直到人站在他面前。
是傅知越。
溫楚淮看了一眼屏幕上患者的名字。
還真是傅知越。
溫楚淮什麽都沒說,伸手要去按下一個患者的名字。
卻被傅知越抓住了手腕。
溫楚淮冷聲,“你幹什麽”
“溫教授,”傅知越舔了舔唇,笑得惡意,“我也是挂了號的,你的病人。”
他死死地盯着溫楚淮,纖長睫毛下的眸光銳利,挂着綠色的涎液,想把溫楚淮裹起來。
溫楚淮對上那雙眸子,胸口又開始隐隐作痛。
他舒了一口氣,拿起桌角的水杯潤了潤嘶啞的喉嚨,“去挂精神科。”
傅知越就笑了。
“我早就知道,溫醫生是沒什麽人性的……”
昨天那一拳有多重,傅知越不是不清楚,那麽昏暗的路燈,他都能看到溫楚淮的臉色透着青白。
回去以後傅知越左想右想,還是登陸了醫院的軟件,發現溫楚淮的號早就搶完了,于是在醫院裏找人高價買了“二手號”。
折騰了大半天,換來溫楚淮一句,去挂精神科。
“溫醫生,你平時就是這麽對待你的病人的嗎”
“……與你無關。”溫楚淮放下了水杯,“有病就說,沒病出去。”
“有,”傅知越往前坐了坐,手肘擱在桌上,傾身,逼近了溫楚淮,“我想請問溫醫生,馬上就到我媽的忌日了,最近我總是夢見她。溫醫生,你夢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