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9天
9天
關情回到家之後先泡了個澡,他的身體太酸太累了,高難度的動作讓他的腰臀現在還不舒服,走得快一點更是折磨,不過這些都比不上陸文也的态度。本以為看到了一絲曙光,可陸文也又毫不留情的把他打到了谷底。
關情把身體完全沉浸在水中,封閉掉一切感官。
在水溫徹底涼下來之前,關情起身鑽進了被窩,只有在溫暖封閉的地方,他才有安全感。
手機擺在床頭櫃上,突然激烈的震動起來,一次不接又來一次。
關情無奈地翻了個身,瞪着手機不想理會,可那邊的人十分有耐心,锲而不舍的給他打電話,關情心中有了猜測,這迷人操作八成是梁卓。
說不清是抱着什麽心情接通的電話,關情聽到梁卓飽含激情的聲音時,甚至有一些放松,盡管他說的話有點無聊。
“關情,你看到我給你發得消息了嗎,你咋不回我?”
“我不是回你了嗎?”關情開着免提,點開微信,這才發現自己漏讀了一條,沒等他解釋呢,梁卓就開始哼哼。
“你別是意念回複吧,我真挺好奇的,你怎麽能狠下心拒絕校花的啊?”
梁卓在微信上問得也是這個問題,關情無語,“你個大男生這麽八卦,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梁卓不樂意了,“我這叫關心兄弟,宋馨兒又好看又大方,我有點替你可惜啊,但是聽你現在的說話的感覺,你是不是成事兒了。”
“什麽成事兒?”關情不解,好像他離開一晚上,就接不上他們的信號了似的。
關情聽到話筒那邊一聲拍腦門的脆響,梁卓嘶嘶吸氣,“還不是昨天晚上,我酒醒了之後找你,結果你不在,宋馨兒就跟我說你提前走了,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譴責你不顧兄弟之情,她就把我攔住了,電話都沒讓我打,說你晚上有安排。她那麽說我還能不懂,你是不是有對象兒還那個啦?”
這個話痨平時說話跟講相聲似的,關情是一次覺得他有點聒噪。
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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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人眼中,他只是上不得臺面的小情兒。
“關情?關情你說話啊,信號不好嗎,還是不好意思,總歸都有這一遭的,你害羞什麽啊。”
梁卓不好意思說他羨慕了,也想有個女朋友,關情用前幾年的流行詞來說那就是高富帥,能被關情喜歡的人肯定是個白富美,他在電話裏滔滔不絕的表現着自己的歆羨之情。
“梁卓還有四五天就開學了,你東西收拾好了嗎,大一可是要求住宿的。”關情面對話痨的梁卓不得不轉移話題。
提到開學梁卓更興奮了,聽說京大美女多,他是摩拳擦掌也想談一個,回答關情的問題非常積極,“我媽早弄好了,錄取通知書一到就恨不得把我扔出家門。”
關情已經沒有家人,他住在陸文也這兒,東西是陸管家準備的。
他們陸家早有一套流程,畢竟每年都會資助新的孩子,總有孩子高中畢業步入大學,這些入學必備的物資大概就是陸家給予每個人最後的禮物。投資畢竟有風險,如果五年內這些接受資助的孩子還混不出名堂,他們就會被放棄。
“那就學校見吧。”
關情把手機扔回床頭櫃,自己向後一倒,摔在柔軟的被子上,剛才梁卓說他媽媽怎麽囑咐他,給他添這添那,關情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爺爺。
他從有記憶起,就沒見過父母,是爺爺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老頭身體不太好,在山坳坳裏靠種地撿柴養活他們兩個,要不是那年陸氏集團來山裏又做慈善又修路,他現在可能過着和爺爺一樣的生活。
就是那次機會,貧困的關爺爺拿到了一個資助機會,彼時關情八歲,剛上小學,放學回家後就乖乖蹲在爺爺旁邊,看爺爺圍着竈臺做飯,一邊跟爺爺說學校裏的事兒,一邊趁着還亮堂的天色,趴在板凳上,用自己學會的為數不多的漢字組合拼音給資助人寫感謝信。
為此爺爺特意節衣縮食給他買了一沓信封,牛皮紙信封厚厚的,很有質感。
“情娃兒,做人要懂得感恩,陸老板是大好人,你上學的錢還有紙筆,都是人家出的。以後去大山外邊學本事,一定得好好報答人家。”
關爺爺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黝黑的臉龐上有一道道深刻的溝壑,渾濁的眼睛裏寫滿了淳樸善良,幹癟的手臂和佝偻的脊背曾是小關情的游樂場。他粗糙的大手摸着關情的腦袋,教導他做人要知恩圖報。
“情娃兒知道!”
小孩脆生生的應答仿佛還在耳畔,可那個教導他的人早已不在。關情已經不會像前幾年那樣,一想到爺爺便撕心裂肺的哭了,因為不論他怎麽哭,也沒有那粗大的手掌給他擦眼淚。
關情不知道早期的那些信最終寄向了哪裏,又歸宿于何處。料想陸氏集團也不會注意一個年幼孩子的感謝信。
關情也不想探究,他只是很想念那些爺爺陪他寫信的時光,明天再去看看爺爺吧,把開學的消息告訴他老人家。
關情在卧室裏看看書寫寫日記,用一個下午為自己調整好心态,傍晚的時候陸文也回了家。
陸文也進門後沒在沙發上看到關情,掃了一眼餐廳也沒有人影,轉而想到中午關情的狀态不好可能在休息後,他一擡手把外套扔給管家上了樓,“半小時後開飯。”
今天一天的工作都堆到了下午,陸文也幾乎沒休息,好在這兩年他習慣了這麽高強度的工作,放在以前他可能會推到明天,但随着他職位越來越高,考慮的事情就多了,一個重要文件批複不及時可能導致後續一連串反應,他吃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虧才長了記性。
現在回到家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說好的半小時後開飯也沒開,陸文也淺眠一覺,醒來都八點多了。肚子适時響起,陸文也洗了把臉下去吃飯。
巧的是關情也在餐廳,他面前擺着一碗面,吃得香噴噴的。
關情好像聽到了他走路的聲音,詫異的擡起頭來,“陸哥,你醒了。”
“怎麽就吃面,阿姨沒做飯嗎?”
“有點晚了,不吃那些費工夫的了,也不好消化,陸哥你吃什麽,我給你叫人來。”
陸文也看了看關情的面,清湯寡水的,不過能聞得出來一股質樸的醇香,陸文也擺擺手,沒讓他叫人,“我也不用麻煩,你這面給我來一碗就行。”
關情微微睜大了眼睛,他低頭看着自己空蕩了大半的湯碗,細細的面條盤在碗底,連根小青菜都沒有的素湯面,也能挑起陸文也的胃口嗎?
“這面是我自己下的,陸哥你想加點什麽東西?”
陸文也想了想,“你自己發揮吧。”
陸文也沒說,可關情覺得更難辦了,思來想去還是做的素面,湯是老湯,幹下面條吃也香,出鍋前多加了份空心菜,據說多吃能保護心腦血管,陸文也那麽多酒局飯局,多吃點健康菜也好。
可能是夜晚和燈光加成,關情把面端上來的時候,餐廳裏的氛圍溫馨輕松,食物的香氣飄到陸文也鼻尖,關情被身後亮堂的廚房烘托的十分動人,一切都挑動着陸文也的食欲。
修長的手指把碗放到陸文也身前,抽手而去的時候,陸文也拽住了一只,握在手裏軟乎乎的,指尖有點涼,捏着根本不像是男生的手。
“好久沒見你彈琴了,忘了沒有?”
“沒忘。”陸文也特意搜羅的名師,他沒有興趣也死命的學了很多年。
“有時間彈給我聽聽,過來坐,你那碗面涼了。”
陸文也說的過來坐,是拉着關情坐到了他腿上。
關情聽話的沒有動,兩個人一起分食了面條,那幾根關情特意放進去的空心菜最終還是被他自己吃掉了。陸文也不吃,總給他夾,送到嘴邊了關情不吃都不行。
他的表情有些郁悶,看得陸文也直笑,“不愛吃菜?那你還給我放。”
“多吃菜對身體好啊。”
“你吃了也不浪費,你也身體好。”陸文也雙手掐了掐關情的腰,“有點瘦,多吃點好。”
關情腰部敏感,被陸文也這樣撫摸,很難不起反應,他挪挪位置想要遮掩,可陸文也比他大了八歲,什麽沒見過,關情這點別扭在他眼裏還真不算什麽,他伸手在下邊碰了碰,“想想別的事兒,你還年輕次數多了不好。”
關情紅着臉無處躲避,他側過臉看向別處,悶悶地嗯了聲。
陸文也總是這樣,體貼的時候做得比大多數人更好,就像他住進這個家的第一天,陸文也塞給他的那個玩具熊,上學後給他請的各種老師。
但這個英俊的男人無情的時候也同樣威力巨大,溫柔和冷酷就像一柄雙刃劍,同時存在于他的身上,幸運的是關情得到過優待,不幸的是他也品嘗過痛苦。
也許陸文也天生就是只能擺在天上看的太陽,他永遠也追逐不到。
這樣不能肖想的人,按理說遇見了就該遠離,跑的遠遠的,不讓自己瞎惦記,但如果人做每件事每個決定都理智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悲劇了。
就像現在,他靠近陸文也的每一秒,幸福的愉悅都大于其他感覺,就算是飲鸩止渴,關情也認了。
*
關爺爺的墓在京市西郊,是陸文也做主定下的。
那時關爺爺在京市治病。
他們那代人年輕時候大多虧了身體,好好養着還能長命百歲,一旦生了病,那就是大病。當年關情還小,他硬生生撐了下來,關情得到資助之後,他又撐了四年,看着關情的學習和生活都有了基本保障,關爺爺心裏那口氣就松了,人的精氣神一下子就沒了。
關情不想失去相依為命的爺爺,但他年紀小又不會賺錢,已經上了小學五年級的他就在感謝信裏偷偷寫了這件事,希望能有好心的陸家人見到這封信,救救爺爺。
在得到幫助之前,關情用盡一切辦法退了學,守在家裏成天哭成個淚人來說服爺爺去京市看病,到了京市後,他甚至把收到的助學金和生活費全用來給爺爺治病。
不知道是天上的哪個神仙顯靈,竟然真的讓陸家人知道了這件事,他們找到關情的老師,得知他退學救爺爺的事,第二天就在京市的醫院裏找到了關情和他爺爺。
那是關情第一次見到陸文也,高大俊美的青年一臉不耐煩,身上板正的西裝像是枷鎖束縛着他,就連說話的語速都很快,他在病房外聽着裏邊的交談,緊張地把手心都要摳破了。
“你安心治病,費用由我來承擔,關情我會帶回家。”
“也就是多張嘴的事兒,不論是陸家還是我,都養得起。”
關爺爺早已油盡燈枯,麻煩陸文也那麽多事情,關爺爺心裏愧疚,他臨終前攥着關情的手,讓他一定好好報答陸文也。
“乖乖不要難過太久,爺爺會化成天上的星星陪你,想爺爺了,就去西郊看爺爺。”
墓園的位置,陸文也看過病歷本後就問了關爺爺,是想要落葉歸根還是在京市找塊墓地,那時關爺爺活動已經非常困難了,但他還是竭力看向病房門口的方向,他知道關情就站在那裏。關情放心不下他,他也放不下關情,他希望能在京市這片土地上,看着他的乖孫孫好好長大,也讓關情孤單的時候能有個說話傾訴的地方。
後事都是陸文也包辦的,關情渾渾噩噩跟完了葬禮,生了場大病,聰明伶俐的小孩開啓了寄人籬下的生活,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是陸文也家裏的阿姨和司機,開導了關情,給予他陪伴,幫他走出了失去親人的痛苦。
“爺爺,我來看您了。”
關情把花束放在碑前,蹲下身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還是他年幼時熟悉的樣子,一臉慈愛的看着他。
“我現在很好,您不用惦記我。您後來認識的那個小陸老板,他真的做了我的資助人,他是個好人,您如果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他身體健康。”
關情每次過來,都會把這些話說一遍,只希望能有一次得以靈驗。
“這些年我一直努力學習,應該能給小陸老板長不少面子,再過幾天我就去上大學了,大學裏我會好好學習的,等大學一畢業,我就進陸氏工作,一定兢兢業業。”
“爺爺,我很,我很想你。”
關情哽咽着,用手指撫摸着照片,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照片裏那雙眼睛,“您在看着我嗎,您知道我很想您嗎。”
幹燥的熱風吹過關情的臉龐,不留一絲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