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觸發
第0025章 觸發
周逸微皺眉,他沒空想為什麽叫吃飯這種事都由周千乘親自代勞了,他只關心蘇沫剛才有沒有被吓到。
還好蘇沫很快也站起來,看起來沒什麽不适。
周千乘沒再說多餘的話,仿佛只是順道過來通知他們一聲,通知到了,便轉身離開。
剛才輕松愉悅的氣氛被打斷,兩人都沒繼續下去的興致,周逸去敲周雲際的門,三人一起往主樓去。
等他們到了餐廳,只剩下顧望自己,周千乘不知所蹤。顧望解釋一句,說部長臨時有事先走了。顧望陪着他們吃飯,沒有周千乘在,氣氛輕松很多。
吃到一半,顧望突然跟周雲際說:“晚上烈焰有煙火表演,想去看嗎?”
最好想去,不然他下面的話沒法說。
還好周雲際一如既往對他的提議無條件服從:“想去。”
周逸有點不太贊同的樣子,插話進來:“你一個小孩子,去那種地方不合适。”
“周家的地方,小少爺想來,哪有不合适的。”顧望說,“我們走內場,不和其他玩家接觸,煙花結束後還有個小型新年音樂會,請了最近流行的一支樂隊。”
顧望說了樂隊名字,周雲際便有些按耐不住,那是他喜歡的樂隊,這下無論如何都要去了。
顧望又看着周逸和蘇沫,邀請道:“二少爺和蘇先生也一起吧,就當給小少爺接風了。”
周逸偏頭來看蘇沫,他無所謂,單看蘇沫的想法。而周雲際也殷切地看着蘇沫。蘇沫被大家盯着,不想掃周雲際的興,便說:“好啊,一起。”**晚上煙火表演很精彩,大家看得盡興。參加人員一直是他們四個,沒有外人,顧望全程陪玩,打點周到細致,挑不出一絲毛病來。
周雲際偷摸問他:“顧望哥,你不忙嗎?”
“忙啊,不過今天陪你們。”
周雲際便松口氣,他挺怕周千乘的。顧望先是去接他,又陪着他玩兒,要是耽誤工作惹周千乘不快就完蛋了。
他的擔憂明明白白挂在臉上,顧望安慰他:“今晚這場是部長特意交待的,給你接風。”
“啊?”周雲際瞪圓眼睛,受寵若驚,“不用這麽麻煩的。”
他雖是名義上的周家小少爺,但常年被忽視,以前曾有過從學校回來好幾天都沒被人發現的事。如今日理萬機的周千乘特意交待給他接風,他第一感覺是惶恐。
“沒什麽,煙花和樂隊本來也是常規項目。”顧望立刻又跟上一句。
周雲際這才松口氣,開開心心看起第二輪表演。
看過表演,顧望帶着幾人去包廂。去包廂的路有一段要經過公共區,沒法一直走內場,不過顧望早讓經理帶了人守在一旁,怕有喝多的顧客沖撞了他們。
一行人穿過走廊,越往裏走,燈光越旖旎暧昧。走廊內全鏡面和浮雕設計更顯紙醉金迷,音樂和歡笑聲漸漸近了,充斥着耳膜,酒氣和各種雜七雜八的信息素、香水味道混雜在一起,透出一股浮躁的、享樂的沉迷感。
烈焰是會員制,為了讓大家玩得盡興,很多來玩的alpha是不帶抑制貼的,反正這是個強者為王的世界,倒黴的只有弱者。
走廊盡頭進入專梯,大門一關,總算将一切浮華隔絕在外。
蘇沫屏住的呼吸這才放開,他趁周逸和周雲際正在說話沒注意他,深呼吸幾次才喘勻。
晚上八點鐘,樂隊開始表演。他們的包廂在高處,單向玻璃可以看到下方的圓形舞臺。四周也都是同樣的包廂。
現場沒有人聲喧嘩,只有略顯頹廢的Britpop,是一場沒有互動的音樂會。不過還好,在座也沒幾個想互動的。
唱了一會兒,周雲際整張臉貼在玻璃上,輕輕跟着打拍子。顧望看着好笑,說:“下面有卡座,可以下去聽。”
仔細一看,最底層果然有幾排卡座,坐着零星幾個客人,因為燈光的緣故黑黢黢看不清。周雲際臉上露出一個“可以嗎”的表情,随即小聲歡呼起來。
這時顧望接了個電話,說聲抱歉就出去了。周雲際想去樓下卡座又有些猶豫,他膽子小,樓下又有陌生客人,便想等顧望回來。可顧望這一通電話沒完沒了,周雲際急得不行。
周逸看周雲際那副樣子,便問蘇沫:“你想下去嗎?”
蘇沫搖搖頭,他不想動,在包廂裏喝果汁更自在:“你陪雲際下去吧,我在這裏看。”
每個包廂都帶獨立密碼鎖和報警器,門外走廊也有安保巡邏,蘇沫在包廂裏會很安全。周逸便沒多想,帶着翹首期待良久的周雲際下了樓。
蘇沫靠在玻璃上,捧着果汁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聽下面樂隊唱得投入。中場短暫休息後,不知道為什麽,音樂再響起時曲風變了。
主唱說了幾句熱場的話,大意是要唱一首他很喜歡的前輩樂隊的歌,以此致敬。
熟悉的前奏響起,樂手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嗓音娓娓唱來。
I'm dancing with my demonsI'm hanging off the edgeStorm clouds gather beneath me……
'Cause nobody can save me包廂內,剛剛還在喝果汁的蘇沫跌坐在地上,極力按壓住想要嘔吐的腹部,一點點往沙發那裏挪動,試圖離玻璃遠一點。
可是沒用,那歌聲無處不在,像從某個機關裏迸射出無數條繩子,将他捆紮、勒緊,看着他在無人暗夜裏一點點窒息。
——那是一首老歌,是周千乘最喜歡的一支樂隊的歌,是在那條暗巷裏衣服被撕碎絕望到極致的背景樂。
是蘇沫少年時代的挽歌。**盛年之說,有些觸發創傷後應激症狀的因素明顯,有些則隐蔽,例如聽到創傷事件發生時的背景音樂,便會害怕一切同類型的歌曲。明顯的可以避開,但隐蔽的防不勝防。
這些年,蘇沫極其小心,不走暗巷,不聽搖滾,不和陌生alpha接觸。
加上如今他有了周逸,那個事事體貼把他放在心尖上的男朋友。
他重返第九區之後,面對周家人已經可以應對自如,甚至對周千乘的恐懼也逐漸淡化。
他原本以為,已經好了。**他摸索着打開包廂門,跌跌撞撞往外跑,中間撞到穿制服的人。那人在他眼前晃,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忽遠忽近:“先生,先生,您需要幫助嗎?您怎麽了?”
呼救堵在嗓子裏,蘇沫喊不出來,大口喘息着。那人顯然吓壞了,開始呼叫包廂經理,這一層客人重要且特殊,不能出任何差錯。
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蘇沫甩開那人,踉跄着沖向走廊中段的衛生間。
他進了衛生間就鎖上門,抱着馬桶狂吐。喝下去的果汁全部吐出來,一時之間抽水聲和狂亂的呼吸聲摻雜,讓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無助、失控和被困住的感覺攫住他心髒,讓他無法呼吸。蘇沫感覺自己又回到十年前那條漆黑的巷子裏,或者說他從未走出來過。
他抖抖索索地攥住脖子上那塊鵝卵石,閉緊眼睛告訴自己“回到當下”,然而沒用。他回不來。
睜開眼睛,他還是在那條巷子裏,兩個魔鬼正要将他分而食之。
水龍頭擰開到最大,他開始胡亂地撩水洗臉,只一會兒身上全都濕了。他還在不停放水,不停地将手和臉壓進水裏。要洗幹淨,要不斷嗆咳,才能提醒自己還活着。
這時,門砰一聲被踢開,有人疾步沖進來,将他從水裏拉起,然後用力攬進懷裏。
周千乘臉上沒有了自重逢以來一成不變的沉穩,他用手重重抹一把蘇沫臉上的水痕,厲聲問:“發生了什麽事? ”
周千乘的臉在蘇沫眼前模糊,扭曲,變成少年時的臉,說着很無情的話:是我不讓你走嗎?
沒人知道,也沒人救你。
你想去哪裏?以為走了我就會放過你們?別做夢!
如今又質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周千乘……”蘇沫覺得有一種無法忍受的疼痛感從胸口散開,然後向四肢百骸蔓延,“你,走開……”
周千乘握着蘇沫肩膀的手很緊,想要把他勒死一般,粗重呼吸在空曠的衛生間裏産生輕微回響。
“沫沫,你犯病了是嗎?”他說,“別怕,現在沒人傷害你,你很安全,我送你去醫院。”
蘇沫用最後一絲理智推着周千乘的手,嘴裏胡亂說着:“走開,你走……周逸……”
可周千乘将他勒得更緊,呼吸也近在耳邊,仗着蘇沫神志不清記不得,用一種十分古怪的聲調說:“沫沫,你聽好了。”
“沒有周逸,以後永遠都不會有。”
【作者有話說】
下章入V,連更兩章哦周千乘會慢慢發大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