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孟婆說:“你要去找他算舊賬嗎?”
皇上被噎得無言以對。
若算起舊賬,他和衛寄風,到底誰更混賬王八蛋呢……
孟婆說:“我勸你好好在這裏呆着,等到冥王消氣,放你回去投胎不好嗎?”
皇上喃喃道:“我不想投胎,投胎之後,就不記得皓塵了……”
二十年前的國子監,年少的皇子和權貴少爺們都在薔薇花下讀書。
不受寵的七皇子像只陰溝裏的老鼠一樣,窩在角落裏沉默着看自己的書。
只有那個人,只有那道光照在了他身上,相國府的小公子笑得眉眼彎彎,笑他寫錯了字。
那樣的時光,那樣的愛意,他哪怕千秋萬載地躺在這裏受刑,也不願忘卻分毫。
遺忘才是最痛的酷刑,忘了皓塵,他便只天地間一粒無足輕重的塵埃,生與死,都已毫無意義,他的生命裏再也沒有光照進來,只有白茫茫一片冰冷。
衛寄風沒有離開,他以巡視軍營為名留在了雲州城,每天來籬笆牆邊澆水施肥,偶爾會帶着酒來,約蕭皓塵喝一杯。
他們當年也曾有過些情誼,蕭皓塵不便拒絕,就讓安明慎帶着小豬玩,自己坐在亭下與衛寄風喝酒。
衛寄風說:“少爺,當年你入宮時,我本該随你左右。若有我在,你不會……不會……”
蕭皓塵打斷了他:“是我自己選的,你若入了宮,也不過是多了一個陪葬的人,而不是今日的南廷軍營大統領。”
衛寄風沉默了一會兒,飲盡杯中的酒:“少爺,如今你已是自由身,可否願意來南廷軍營一展生平包袱?東荒部落已漸漸凝結成一股力道,被稱為青丘七王,秦家忙着和戚家內鬥,已顧不上天塹山防線。南廷軍營必須要向北推進,才能堵住東山軍防線的缺口。”
蕭皓塵漫不經心地說:“秦家不會讓你逼近東山。”
Advertisement
衛寄風說:“少爺,我知道您心懷天下,從前……從前是被葉翃昌耽誤了。現在天下亂世将起,陪我去東山好不好?哪怕我死在天塹山,有你在,南廷軍營不會垮掉,我也走的放心些。”
皇上呲牙咧嘴地蹲在忘川邊被獄卒抽筋:“衛寄風才不是真的為了天下蒼生,他就是想把皓塵留在身邊!這個心機深厚的混賬!”
獄卒說:“衛寄風這是要激起蕭皓塵的熱血鬥志,別讓一把寶劍爛在泥裏,你又嚎什麽嚎?”
皇上一身氣勢洶洶的怒意忽然就癟了下去。
他呆呆地看着蕭皓塵和衛寄風碰杯飲酒,苦笑着閉上眼睛不再看了。
對,別人說的都對。
衛寄風要激起皓塵年少時的淩雲壯志,要助皓塵一展生平報複。
他實不該……實不該為此生氣……實在不該……
自己造的孽,自己慢慢受着疼。
也就……也就只能受着疼。
蕭皓塵拒絕了和衛寄風一同去南廷軍營,他說:“我累了,衛寄風,我做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也做過落魄求生的一縷游魂。如今,我只想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若是戰死沙場,南廷軍營還有副将,還有副統領,還有無數比我更熟悉南廷軍營的将士。天地之大,芸芸衆生,缺了一個蕭皓塵,也不會如何。”
衛寄風緊緊握着拳:“少爺,你還記着葉翃昌嗎?那昏君已死,已經死了,無論你愛他與否,他都已經死了!”
蕭皓塵閉目飲酒:“別說了。”
衛寄風硬生生把心頭那口血噎回去,他不甘,不願,他為少爺不平,也恨命運作弄。
他的少爺,為何已不是他當年認識的樣子。
就是為了那個……為了那個昏君?
蕭皓塵說:“你若想喝酒,便在此喝酒,若不想喝,回軍營吧。”
衛寄風急忙說:“少爺,我喝,我喝。”
衛寄風常來喝酒,醉意朦胧時,目光便火燒似的落在蕭皓塵的臉上。
二十年光陰似箭,他的少爺已不再是少年稚氣的模樣,可那張清雅俊秀的臉染上了風霜,卻依舊眉目如畫,溫柔如初。
這是他放在心尖上,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人。
從前,他無法與君王相争。
如今,他竟連個死人都争不過。
衛寄風說:“少爺,你為何不肯放下葉翃昌?他對你那般殘忍無情,你……”
蕭皓塵慢慢喝了一杯酒,忽然拔劍刺向衛寄風的胸口。
衛寄風不動如山。
蕭皓塵的劍尖刺破衛寄風肌膚半寸,停在了原地,他在醉酒中喃喃問:“痛嗎?”
衛寄風老老實實地回答:“痛,但還能忍受。”
蕭皓塵說:“若我一劍刺穿你胸口呢?”
衛寄風說:“少爺給我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
蕭皓塵低笑一聲,收劍仍到一旁,從衣服上撕了塊布帛扔給衛寄風:“包紮好傷口,這一劍,是罰你胡言亂語冒犯于我。你自己都像個傻子,何苦問我為何放不下。”
衛寄風面紅耳赤,難堪羞愧至極:“少爺,你……你知道……”
蕭皓塵舉頭望月輕嘆一聲:“二十年前我便知道了,衛寄風,你我無緣,放下吧,好好做你的大統領,守一方安樂祥和,待百年之後青史留名,你的名字,比我好聽。”
皇上蹲在忘川邊氣得心絞痛:“姓衛的臉紅什麽?他到底在臉紅什麽!這破忘川為什麽聽不見聲音!姓衛的到底在臉紅什麽!判官!判官!我要去陽間!我要去陽間!!!”
地府上上下下都認識了這個天天上蹿下跳的鬼。
判官說:“你有完沒完?再去陽間你的功德就要用盡了。”
皇上說:“那我要做什麽才能積攢功德?”
判官被他煩的腦子疼,只好翻了翻皇上的功德簿,說:“倒是有一個辦法。”
皇上急忙問:“什麽辦法?”
判官說:“雲州往東五十裏地,有一戶農家,老婦人做了一生善事,年老後身體不好,要每天吃三個雞蛋養着,你去做她的母雞,每天生三個雞蛋,供養她一年,就能積攢些功德,去凡間陪蕭皓塵半日。”
蕭皓塵喝醉了,迷迷糊糊的往屋裏走。
衛寄風緊緊跟在他身後:“少爺……”
蕭皓塵擺擺手:“走吧,衛寄風,做你該做的事。”
衛寄風不肯:“少爺,跟我走吧。”
蕭皓塵搖搖頭,舉目望着滿院薔薇,癡癡笑着,說:“這裏很好……這裏……薔薇開得很好……”
他今夜醉的厲害,躺在床上半夢半醒地低喃:“不來……不來也好……來生……來生也不會再記得了……不來……也好……”
有聲音在頭頂響起,有人低低喚他的名字:“皓塵……”
蕭皓塵醉得睜不開眼睛,摸索着要去拿符紙,低喃:“讓你……讓你別來……浪費功德……我要……我要……趕你回去……”
可來到蕭皓塵床邊的,不是皇上,而是衛寄風。
他癡癡看着蕭皓塵醉中含笑的模樣,又痛又怒。
若他當年……若他當年不曾任由蕭皓塵嫁入皇宮,若他做點什麽,若他能帶着皓塵私奔去南廷軍營。
後來……後來,會不會就沒有這麽多的痛楚和別離。
如今,他已守在皓塵身邊,可皓塵想的念的,永遠都不是他的名字。
衛寄風慢慢捧着蕭皓塵的臉,慢慢地,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今夜天地無風,薔薇開得好香。
蕭皓塵全無防備地醉倒在他面前,夢中低喃着昔日的負心人。
黃泉下,判官不耐煩地說:“就這只老母雞了,你當還是不當?”
皇上正苦苦思考着,忽然擡頭看見功德殿的陰陽鏡中,衛寄風正要對蕭皓塵欲行不軌之事。
他頓時血淋淋的臉都綠了,不管不顧地揪着判官的領子吼:“我明天就去當老母雞,你現在就送我去陽間!!!”
判官警告他:“人魂入畜生道,可不是什麽好受的事。”
皇上說:“讓我去。”
判官搖搖頭,提筆寫下幾個字,送皇上去了陽間。
皇上沖進皓塵房間的時候,衛寄風已經離開了。
他的皓塵躺在榻上睡的正熟,看不出衛寄風為非作歹的痕跡。
皇上卻不敢掉以輕心。
他小心翼翼地湊上去,慢慢掀開皓塵的被子鑽進暖融融的被窩裏,又去解亵衣的衣帶子,把皓塵剝光脫淨,一寸一寸地檢查那些瑩白如玉的肌膚,戰戰兢兢地生怕看到一點被旁人侵略過的痕跡。
還好,什麽都沒有。
衛寄風還算是個東西,沒有趁機對皓塵做出不軌的事來。
皇上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幫蕭皓塵穿上亵衣。
蕭皓塵在夢中微微皺着眉,翻身換了個姿勢,趴在床上繼續睡,軟綿綿地低喃着:“小七……”
這聲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