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
侍女心疼地捧着皇後的手,無助地急哭了:“皇後……那你該怎麽辦啊……”
皇後狠狠握着掌心的碎片,沉默了許久,才緩過來:“伺候筆墨,我要寫兩份信,立刻派人秘密送給諸将軍和衛将軍。對秦貴妃說我身體不适,讓他明日辰時再來見我。”
皇後草草擦去掌心的血跡,寫了兩封信。
一封是給諸将軍的,請他再打聽蕭景瀾的消息。
一封送去南廷軍營,請衛将軍秘密出兵,前去西北随時準備帶蕭景瀾離開軍營。
侍女研磨的手微微發抖:“皇後,此事……此事若被陛下知道……”
皇後手中書寫未停,輕聲說:“他若想殺我,無論我做什麽,都會死在他手中。如今趁我還有一口氣,不如再搏一搏,能給景瀾自由,我也死的暢快些。”
皇後做了兩手打算。
南廷軍營的将領都是由蕭家一手扶持,還算忠心。
他先借由秦湛文出面,通過皇上向戚無行要人。
又秘密從南廷軍營調了一支精銳,等蕭景瀾一離開,就把人劫走。
從此之後,天高海闊,滄海浮生,他的胞弟,會有一個和他完全不同的快意人生。
皇後坐在高高的鳳儀宮中,像籠中的鳥,沉默着看向遼遠的天空。
事情比想象中的還要不順利。
戚無行很執着,無論如何不肯放蕭景瀾離開,絲毫不顧及秦家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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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湛文察覺到事情不對,及時選擇了自保收手,放棄了蕭景瀾這顆可以牽制皇後的棋子。
皇後心中卻越來越慌。
信使奔波在京城和崇吾郡之間,一道道明書暗信往來穿梭,織起一張權欲之網,困住的是網中各懷鬼胎的人。
皇後心中焦急,不得不放下尊嚴,親自去求皇上要人。
皇上不在內宮,而是去了蒼龍殿與朝臣們議事。
留守在蟠龍殿的宮人們委婉勸道:“皇後,您就先回去吧,等陛下回來若是精力尚足,自會去鳳儀宮探望皇後的。”
皇後蒼白着臉,端端正正地坐在蟠龍殿中:“我就在這裏等陛下回來。”
他等着,等着,從天亮等到天黑,三更的鐘聲響起,皇上還沒有回來。
蒼龍殿中燈火亮了一夜,皇上沉默着看向他的幾位重臣,緩緩道:“皇後私自調動南廷軍營,你們幾位可都知情?”
安尚書遲疑了片刻,說:“陛下,皇後自冊封以來便手握軍權,調動南廷軍營實數常事。更何況,他并未調動大隊人馬,也未派兵逼近京城。陛下何故……如此震怒?”
皇上說:“朕怒了嗎?”
大臣們紛紛低頭,不敢再言。
皇上看着那張薄薄的信紙,那是他的皇後,親筆寫給南廷軍營衛将軍的信。
派出一隊親信前往崇吾郡外,準備營救蕭景瀾。
是,皇後向來手握軍權,南廷軍營守衛南荒邊境,聽從皇後調遣。
若皇後調遣南廷軍進攻南荒,他必不會覺得有何不妥。
可皇後,他的皇後,他的發妻,卻把南廷軍營當做私兵,用來對抗他親手頒布的旨意。
當初宮變,南廷軍營被阻攔在歷州城外,并未參與争奪。
可南廷軍營成了蕭家的私兵,這件事一直是皇上心裏的一根刺。
這根刺不動,便仿佛已經揭過去。
但凡一動,就是錐心之痛。
皇上說:“怎麽都不說話了?朕問你們,皇後私自調動南廷軍營,你們兵部就像個廢物一樣不管不問嗎!”
皇上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氣誰。
他不肯答應秦家帶走蕭景瀾,便是看清了秦湛文的打算。
皇上十年周旋謀劃才除掉了蕭家,可不想讓秦家再成心腹之患,也不會相信以皇後的脾氣,能乖乖讓蕭景瀾落入秦家的掌控中。
他冷眼看着,沉默着等皇後露出真正的目的。
于是,他得到了這封信。
皇後暗中調動南廷軍營,試圖在調度兵卒的路上劫走蕭景瀾。
皇上越想越生氣,生氣中還有些傷心。
蕭皓塵為什麽就是不明白,多少事情,他們夫妻之間根本無需如此互相折磨。
只要他的皇後向他吐露心緒,傾訴擔憂,就像崇吾郡時那樣,柔軟直白地說出自己的苦楚和請求,他就什麽都能答應。
可皇後沒有。
私自調動兵馬,劫掠流放軍營的罪人。
皇後這是要做什麽?
公然反抗帝王威儀?
還是要讓天下人看看,蕭家權勢仍在?
皇上氣得胸口悶痛,他冷冷地看着這群沉默不語的大臣,拿出了另一份折子,開始談朝中大事,就這樣談到了天亮。
寅時,天蒙蒙亮,該要上早朝了。
皇上這才覺得疲憊,面無表情地說:“各位愛卿辛苦了,去洗把臉,準備早朝吧。”
太監小心翼翼地低聲說:“陛下,您一宿沒睡,今日早朝還要去嗎?”
皇上疲憊地說:“嗯。”
他起身準備換上朝服,忽然有宮人匆匆來報:“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後昏倒了!!!”
皇後在蟠龍殿坐了一夜,最終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太醫們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個個心急如焚地圍在皇後榻前,小心翼翼地施針送藥,拼盡全力要保住皇後腹中的嫡子。
雖然皇上已有幾個子女,但這些孩子都是家世平平的宮人所生,怎麽能和皇後嫡子相比。
皇上早朝都沒上,蒼白着臉匆匆忙忙沖到鳳儀宮,厲聲喝問:“皇後怎麽樣了!”
太醫瑟瑟發抖地跪下:“陛下,皇後心力交瘁思慮過重,又苦熬了一宿,才疲憊昏厥。下官已派藥童去煎藥,待皇後服下,半個時辰之後就會醒來了。”
皇上這才松了口氣,說:“你們怎麽伺候的?皇後懷着朕的嫡子,你們竟讓他虛弱至此!”
太醫委屈,卻一句辯解都不敢說出口。
皇後為誰心力交瘁?
自然是為了蕭家。
可這話,他敢說嗎?
怕不是皇後還沒醒,皇上就要把他拖出去斬首了。
皇上穿過跪了一地的太醫,急匆匆地坐在榻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皇後的手,深吸一口氣,放在自己胸口,沉默地看着。
皇後昏睡着,眉心緊蹙,低低地夢呓着,聽不清在說什麽。
旁邊的侍女看着皇後的樣子,忽然哭着跪下了:“陛下……奴婢求求陛下,求陛下放小公子離開戚無行吧……陛下……戚無行與蕭家與舊仇,皇後為了此事日夜難安,食不下咽……陛下就算不心疼皇後,也疼一疼小皇子,再這樣下去,皇後會撐不下去的……陛下……”
皇上冷聲說:“皇後自己沒長嘴嗎?要個侍女對朕哭求!”
侍女哭得哽咽,她不是蕭府舊人,卻一直随侍在皇後身邊。
皇後是個極好的人,她愛慕極了。
可如今的皇後,像只被折了羽翼的鷹,奄奄一息地被壓在皇權之下艱難求生。
她看着心中痛,哪怕皇上降罪,她也想幫幫皇後。
皇上說:“來人,把這胡言亂語的侍女押下去,杖斃。”
宮人們猶豫着上前,并不敢拖拽。
病榻上的皇後被吵醒了,苦笑着輕嘆一聲,沙啞着說:“夠了。”
皇後緊緊握着皇後的手,說:“皓塵,你醒了?”
皇後有氣無力地低聲對侍女說:“凝秋,你今年多大了。”
侍女抹着眼淚小聲說:“十八……”
皇後說:“是該出宮的年紀了。過來,我幫你去了頸環,去內廷統領那裏領上銀兩,坐小轎出宮吧。”
宮中的侍人入宮時會在脖頸上帶一條細細的銀鏈,扯不開絞不斷,戴着這條鎖鏈,哪怕離開皇宮,被抓住之後還會送回宮中來。必須要皇上或皇後親手解開頸環,才算重獲自由身。
侍女搖着頭不肯。
若是平日,也就罷了。
可如今皇後如此境地,她怎麽敢離開。
皇後溫聲說:“來。”
他支撐着俯身過去,旁若無人地為侍女解下了脖子上的束縛。
從此之後,這個姑娘就自由了。
侍女離開之後,皇後下意識地撫過自己的脖子。
那裏空蕩蕩的。
沒有人會為皇後綁上枷鎖,可他卻被更加殘忍地鎖在了這裏,一生一世,都不得脫身。
皇上輕咳一聲,說:“皇後身子不好,為什麽不早些讓太醫來診治?”
皇後沉默了一會兒,說:“陛下公務繁忙,就不要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請。”
皇上有些惱了:“你就不能對朕說些順耳的話嗎!朕忙了一夜還未合眼,巴巴地跑來看你,你睜眼就對朕說這些不中聽的話?”
皇後疲憊地說:“事已至此,陛下還想聽什麽呢?”
皇上冷笑:“朕想聽什麽?朕想聽江南煙花女唱曲子,皇後會唱嗎!”
眼看帝後又要再起争執,滿地太醫跪的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