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待我窺破鄭司丞一案的真相羅景大師真的這麽說”
李好問尋思:自己怎麽總是被這位帶着跑
他好不容易在“放生魚脍案”中找到了關于羅景的蹤跡, 現在卻發現又被對方帶回到了鄭興朋那件“屏風殺人案”上。
提起鄭興朋時,楚聽蓮臉色黯淡,但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李好問皺緊了眉頭, 思索一陣,又問:“他只是說這些你們中可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背景來歷, 可有人知道他在長安城中有什麽別的住處”
如今楚聽蓮在倚雲樓中最有權威, 聞言舉起雙手,擊掌三次, 立時将在樓內各處忙碌着打掃修葺的各人都召喚而來,聚在大廳中。楚聽蓮又将李好問的問題問了一遍。
當被問及羅景的背景來歷時,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
“大師來自西邊,我聽他提到過,萬裏迢迢來到長安,是走了當年玄奘法師走過的路。”
“羅景大師精通好幾種樂器, 不止有箜篌。”
“大師精通梵文和佛經,我聽過他與來賓說佛偈, 別人都說不過他……”
“……”
倚雲樓衆人七嘴八舌, 李好問心中, 羅景的形象也漸漸豐滿, 也與他的想象漸漸重合。
“你們誰見過羅景修飾自己,”屈突宜從旁開口,“有人替他梳過頭發, 他頭上那兩個角角似的螺髻是那位巧手娘子幫忙梳的嗎”
聽見這話, 包括楚聽蓮在內,倚雲樓內的舞姬們相互看看, 都是忍俊不禁,吃吃地笑起來。
最後還是楚聽蓮作答:“大夥兒都提出過為羅景大師修整一下形象, 為他束一個長安城裏時興的發式,以襯托他那張好看的面孔。可是大家好話說盡,大師只是不許,說他的發式天生就長成那樣,不能動的。”
Advertisement
這番話聽在李好問耳中,更加确認了一些事。
他點點頭,謝過了倚雲樓中一衆娘子與小厮們。倚雲樓衆人則大多感激李好問,畢竟上次有他出手相助,才最終打敗了那大青面。而且李好問那飛檐走壁的英姿,衆人雖大多曾經昏昏睡去,但多少也都有些印象。
如今見到李好問如此謙和有禮,倚雲樓的人對李好問的好感度頓時又向上飙了幾分。長此以往,只怕李好問的人氣很快就會超過羅景的。
詭務司一行人見再問不出什麽來,便要告辭。
楚聽蓮見一行人要離開,忙湊近至李好問身邊,低聲詢問,想知道鄭興朋的案子是否有進展。
李好問沒有就此多說什麽,但他很好奇:這楚聽蓮究竟是因為此前在報上“捏造”了一篇報道“自炒”而心存愧疚呢,還是真的很期盼鄭興朋的案子能夠水落石出,大仇得報。
據他觀察,楚聽蓮傷感多過愧疚,很有可能是因為後者。
正當詭務司三人想要離開的時候,忽有一人叫門:“詭務司過來查案,倚雲樓一幹人等,速速開門配合。”
倚雲樓內的人頓時面面相觑,不明白為何詭務司的人來了一撥之後,外面又來了第二撥。
而作為正主,李好問聽出了葉小樓的聲音,有點兒想笑。
但屈突宜卻叫了一名小厮過來,囑咐他不要說穿,而是将葉小樓等一行人先放進來。
只見葉小樓依舊穿着他那身流外官的土黃色公服,手裏抱着障刀,帶着幾名不良人,大搖大擺地入內,開口便道:“我等雖是長安縣的不良帥,但是受詭務司之托,前來查問前任詭務司司丞鄭興朋一案的其餘線索的。楚鳳魁速速上前!”
就聽李好問清嗓子似的,在倚雲樓內咳嗽了幾聲。
葉小樓是萬萬沒想到,他狐假虎威前來查案,那用來借威的“虎”,卻已經在倚雲樓中了。這名長安縣的不良帥頓時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可他那些手下們就跟在身後,此刻葉小樓別無他法,只能硬撐,于是厚着臉皮打了一聲招呼:“李司丞,你也在啊!”
李好問并沒有直接揭穿葉小樓的話,只是道:“我們剛剛就昨晚的案子問了楚娘子,關于鄭司丞的案子,你有什麽就問吧!”
“昨晚的案子”
葉小樓着實沒想通,昨晚發生在崇賢坊的案子和倚雲樓又有什麽關系。
但他同樣感激李好問沒有戳穿他。
于是葉小樓轉向楚聽蓮,正欲開口,突然就啞了。
李好問等人都覺得好奇,向葉小樓看去,卻見到他一張臉被癟得通紅,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好問聽見身後那個名叫“範南”的長安縣不良人小聲道:“我們葉帥,上次見楚鳳魁時就已經是這樣了。”
原來如此啊!——李好問回想起上次葉小樓與楚聽蓮見面時的情形,心裏大致有數。
誰知範南這句話叫葉小樓聽去,這位長安縣不良帥便黑着臉轉過頭來,伸指朝範南點點:“你來問!”
範南無奈只得上前,沖楚聽蓮拱了拱手,道:“楚娘子,奉我們葉帥之命我來問點往事。”
葉小樓在範南身後低哼一聲。
楚聽蓮也不擡頭看葉小樓,但對範南很客氣。
她的記憶力絕好,範南問的是鄭興朋以前到倚雲樓來的經歷。她都對答如流,能将在什麽日子、什麽時辰見到鄭興朋,甚至連鄭興朋與什麽人同來,穿着什麽都記起來。據她所說,鄭興朋過來倚雲樓,多半是觀舞,也曾有一兩次推杯手談,倒是從沒有留下宿夜過。
據她所記,鄭興朋有時會在倚雲樓請客,也有時候會與友人同來。鄭興朋的友人,除了秘書省和詭務司中的同僚之外,還有一位小個子,面白、皮膚細嫩的年輕郎君,曾經與鄭興朋一道,來過倚雲樓兩次。
葉小樓在背後捅捅範南:“問問她,怎麽就對鄭司丞這麽關照的”
楚聽蓮聽見了這話,冷聲道:“鄭司丞是聽蓮的客人,聽蓮對到樓裏來的客人一視同仁,這是行規……”
葉小樓卻繼續捅範南:“她難道還能将與每位恩客會面的日子都記得這般清楚肯定有隐情。”
範南苦着臉,似乎想說:“葉帥,您怎麽想問,幹嘛不自己問啊”
而李好問在旁嘆了一口氣,也很想對葉小樓說一句:“你夠了。”
在他看來,楚聽蓮對鄭興朋有情,一望而知。
偏偏葉小樓對此窮追不舍,非催着範南逼問楚聽蓮為何對這位恩客如此關注,竟能記得這許多細節。以至于楚聽蓮最後失去了耐心,白眼一翻,嗆聲道:“小女子我天賦異禀,就是能記得住,葉帥可以了嗎”
李好問只得勸這個情商不行的家夥見好就收。
豈料,葉小樓竟然反過來對他道:“李司丞現在是不知道外頭輿論如何嗎眼看詭務司上一任司丞遇害身亡的案子也要變為懸案。詭務司不嫌害臊,我葉小樓都還嫌害臊呢!”
還沒等李好問回應,屈突宜已經負着雙手,慢慢過來,反問:“誰說鄭司丞一案會變成懸案的”
葉小樓扁扁嘴,做了個鄙夷的表情,反問:“司裏各位,難道都沒有看今日的《長安消息》”
李好問心道:這哪裏有時間
剛剛處理了崇賢坊那只能夠造夢的大蛤蜊,然後就是吳家的事和安置張嫂,随後還要追索那羅景身上的謎團,李好問忙得腳不曾沾地,連家中的媽媽和妹妹都沒有工夫打個照面,哪有心思悠悠閑閑地坐在司內,喝着茶看今天出的報紙
屈突宜聞言,便道:“不說這個了。葉帥,若是沒有其他要問的,那便與我等一起回公廨,将關于鄭司丞案的所有線索一起整理一回吧。”
李好問聽出屈突宜是故意打岔,便轉頭問楚聽蓮:“倚雲樓中可有今日的《長安消息》”
像倚雲樓這樣規模的青樓,長安城內發行的各類報刊乃是必須品,一來需要了解自家和競争對手的行情,二來客人們到店,有時也會看報作為消遣。
說話間,楚聽蓮便去取了一份今日的《長安消息》來。李好問接到手中,也不低頭細看,只是伸手觸摸,便知是怎麽回事了——
他上次拒絕了《長安消息》記者的采訪;更有甚者,官方喉舌《大唐新聞》還專門撰文指責《長安消息》發布假新聞。
為此,這份小報反戈一擊,添油加醋地報道說,詭務司新任司丞對舊人的案子放任自流,而長安縣不良帥的能力有限,鄭家那樁“屏風殺人案”,很可能就此成為懸案。
葉小樓如此“發憤”,恐怕就是因為被這篇報道貶損,長安縣不良帥覺得氣不過,所以明明不當值,也要帶幾個人出來繼續搜集線索。
而屈突宜剛才故意拿話岔開,也是擔心李好問讀到這篇報道,心裏不爽。
但事實上,李好問對此已經有了心理抵禦能力——上次他與屈突宜在清明渠上一番長談,心結已解。他已經不太在乎旁人會怎樣看待他這麽一個詭務司司丞,更加不會在乎一家八卦小報怎樣評價自己。
更何況,《長安消息》這篇報道很值可能是為了消弭上次關于倚雲樓的那篇花邊消息的影響,為了強撐臉面寫出來的軟文,沒有半點切實的證據。李好問根本無懼這種漫無邊際的指責。
當然,話說回來,鄭興朋的案子必定要查下去,尤其是今日聽了羅景托人轉告的消息之後。
于是他将《長安消息》疊好,遞還到楚聽蓮手裏,沖對方微笑致謝。
楚聽蓮見他連看都不看,只是伸手觸碰了一下,臉上便出現了然之色,也大感駭異,連忙将報紙收了回去——看來她自己也打算将這篇報道好好研讀研讀。
屈突宜見狀,伸手拈着胡子,心情似乎很舒暢,笑着對楚聽蓮說:“鳳魁莫要煩憂,若是你提供的線索能夠幫助我等盡快破案,到時司裏找機會請李博士為倚雲樓賦詩一首,屆時貴樓盛況重興,門前翠蓋滿路,也不是什麽難事。”
李好問遙想了一下,以李賀的能力……沒準還真有可能。
那邊李賀已經在行動,一邊斟酌詞句,一邊道:“佳人一壺酒……”
屈突宜忙抱着他的胳膊往外走,連聲道:“今日不行,今日還不是時候……”
李賀被他連拖帶拽,總算從倚雲樓中帶了出去。李好問則向楚聽蓮告辭離開。
葉小樓緊跟着李好問出門,在他耳邊輕聲問道:“李司丞,鄭氏一案,需要我葉某人做些什麽”
李好問卻知鄭氏的案子現在在死胡同裏,只能道:“煩請葉帥繼續搜集與案情有關的信息,待到鄭夫人返京時,如她能允許進一步驗屍,或許我們能得到更多線索。”
葉小樓原本對李好問有些期待,聞言失望不已,心裏一急,頓時又出言不遜道:“呵呵,看來李司丞确如那報道所言,對前一任上官暴斃的案子并不熱心。也對,若是鄭司丞沒有被害,你就還是一介白身,是個游手好閑的官宦子弟,皇家宗親……”
“葉小樓!”
出聲的不是李好問,而是屈突宜。
“你閉嘴!”
屈突宜為人一向溫文爾雅,氣質出塵,很少有怒到如此須發皆張的時候。
李賀跟着屈突宜身邊,眼見着屈突宜這般憤怒,情不自禁地也跟着說了一聲:“你閉嘴!”
葉小樓:“……”
他想要張嘴,卻發現自己上下兩片嘴唇就像是被縫合在一起時的,再也難分開。張不了嘴,葉小樓就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眼看着詭務司一行三人大搖大擺地從他面前離開。
葉小樓的下屬連忙過來詢問:“葉帥,眼下我們該怎麽辦”
葉小樓:“……”
“葉帥,你說什麽”
幾名不良人紛紛上前,看着只能發出嗚嗚聲的葉小樓。有些人莫名駭異,也有些人難免幸災樂禍,故意大聲湊上來,問:“葉帥,你說什麽”
葉小樓怒火從心頭起,當即擡腿踹出,正處踹在那名不良人的屁股上,然後手指西方,那意思是:回長安縣,都給我滾回長安縣去。
*
葉小樓對李好問的挑釁,最終只成為詭務司一幹人辦差過程中的一件小插曲。這天之後,詭務司衆人該幹嘛幹嘛,似乎沒有人将葉小樓和《長安消息》上的報道放在心上。
翌日,李好問在機要室內處理完司內一應雜務之後,停下筆,獨坐靜靜思考。
他沒有對葉小樓的挑釁表示出憤怒,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心裏毫無波動。
鄭興朋一案有多重要毋庸置疑,它是他進入詭務司之後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如今更是牽連廣泛,與其餘要案都有所關聯,甚至成為他再次見到羅景的前提條件。
但李好問反反複複将鄭興朋案的前後細節都梳理過數遍,确認他們的偵察沒有遺漏細節,但也同樣沒有任何新的線索。
或許真的只能等到鄭夫人抵京。
但只要想象一下,面對上一任司屬長官的未亡人,詭務司阖司只能表示,前任司丞的案子我們處理不了,目前還只能任由他沉冤難雪……嘶,只要想一想這種場景,李好問就有種想低頭把腦袋埋在沙子裏的沖動。
他和他的詭務司,辦起案來也未免太弱了吧!
這時卓來跑進來報告,說是欽天監的吳博士來了。
吳飛白來,通常是從詭務司接走一些“丁等”的案件,為長安城內的富戶做些風水堪輿,占蔔算卦之類的工作,與李好問關系不大,通常詭務司由章平與他對接。
然而章平剛好不在司中,李賀在典籍區埋首于案牍之間。屈突宜早先出門說是辦另一件案子去了。
于是由李好問出面接待,在詭務司正廳見到了吳飛白。
未見其人,一股濃郁的香氛已經撲面而來。穿着青色官袍的吳飛白戴着青紗幞頭,耳邊簪了一朵小小的秋海棠。紅色的花朵襯得他一張白皙面孔格外鮮豔明媚,再加上他男生女相,此刻看來,竟然有點雌雄莫辨的妖異美感。
然而李好問一見吳飛白,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然後使勁兒吸溜起鼻子,低頭在荷包裏找手巾。
吳飛白的怨念幾乎全寫在臉上,過了好一會兒,這位欽天監博士才恢複了表情管理,笑着湊近李好問:“聽說,昨日司丞因為《長安消息》上的報道,和長安縣的人鬧得有些不愉快”
李好問:哪裏來的耳報神,竟然将這樣的八卦傳到了欽天監耳朵裏
吳飛白微笑着道:“當然了,下官知道李司丞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欲與長安縣那些愚人計較,但先任司丞的案子,拖着總不是太好。因此下官今日來,是想向司丞毛遂自薦,下官可以為司丞起一課,算一算貴司鄭司丞的死因為何……”
這個吳飛白,湊近了谄笑的時候,賊忒兮兮的就像是一只狐貍。
但李好問聽見這話,心裏只有四個字:這樣也行
吳飛白繼續笑道:“難道李司丞不信下官能算出先鄭司丞的死因”
“不是不信……”
這也未必不是一種尋找線索的方法。畢竟這個歷史上的“大唐”與李好問所知的不同,不僅有神靈鬼怪的存在,也有擁有特異能力的人存在——就比如他自己。
但問題是,李好問不知道吳飛白的底細,也不知道貿然請吳飛白給自己算一次卦之後,會對案子和詭務司帶來什麽後果。
現在詭務司有經驗的人都不在司中,李好問甚至有理由懷疑,這個吳飛白是不是專挑這個時間來的。
“哐當”一聲,只見一只羅盤被放置在李好問面前的矮幾上,琳琅滿目的占蔔用品也緊跟着被迅速擺了出來。吳飛白那雙原本微微外凸的金魚眼幾乎要笑成兩道細縫:“李司丞既然相信,那麽下官就起課了。”
還沒等李好問開腔,吳飛白已經點燃了一枚線香。這位欽天博士的雙手肌膚白皙,手指細長,動作又奇快,各種算籌蓍草在他兩雙素手指尖飛快地翻轉,簡直令人看得眼花缭亂。
正在這時,卓來又飛奔而來:“郎君……司丞,長安縣葉帥,他又來了。”
看卓來跑這麽快,李好問自然能想見,葉小樓的臉色想必不怎麽好。
不會他昨日被李賀言出法随了“閉嘴”之後,就真的再沒張過嘴吧!
說着,只聽廳外靴聲霍霍,葉小樓大踏步邁進廳中,滿臉怒火,滿眼怨怼。他臉色疲累,嘴唇幹裂,确實像是昨晚完全沒有進過食水的樣子。
“嗚嗚啊啊唔唔!”
長安縣的不良帥向詭務司內的人打招呼。
而廳內,吳飛白已經算出結果,正滿臉谄笑地向李好問解釋:“……這卦象說:‘自成自立,自暴自棄,自我得之,自我失之。’”
李好問:請說人話。
吳飛白得意地搖頭晃腦,仿佛他已經幫助李好問破獲了這天下第一難解的奇案。
“李司丞啊,這卦象的意思是,鄭司丞是自盡呀!”
自盡
李好問腦子一亂。
他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他腦海中頓時閃現當日在長安縣瞬時穿梭回去看到的“案發現場”——當時他确實沒有見到任何其他兇嫌。
等等,就算是自殺也要有兇器。鄭興朋死後整個現場都沒有找到兇器,越發證明自殺之說絕不可能。
可是……鄭興朋并不是普通人,他是詭務司的一把手。詭務司中法器衆多,或許真的能做到不用兇器而自我了斷呢
還沒等他提出心裏的疑問,吳飛白已經起身,飛快地收拾了自己面前的那些占蔔用品,然後起身,施施然向李好問告辭。
“好了,李司丞,下官學藝不精,但這占蔔之事,是信則靈不信則不靈的。您若是願信,便總能想到辦法為鄭司丞結案。”
說着,吳飛白轉身向詭務司正廳外走去。他路過葉小樓身邊時,忽然停下來,對葉小樓大聲笑道:“咦,這不是長安縣的葉帥嗎”
葉小樓:“……”
“看你這模樣,莫不是受到了此間李博士的影響被他‘言出法随’了”
葉小樓又是嗚嗚幾聲,眼中俱是怒火,似乎在嚴厲譴責李好問與吳飛白剛才的對話——畢竟,為了結案而将這案子說成是自殺,也太兒戲,太胡鬧了。
豈料吳飛白絲毫不以為意,笑道:“其實要解開李博士的法術很簡單,葉帥只要在心裏反複想着,你能開口,你能開口……只要你自己相信了,問題就解決了。”
說着,吳飛白舉手:“葉帥,告辭;李司丞,告辭!”
李好問聽了在心中想,李賀的能力來自他的主觀想象,他“說”是哪樣,事實就會變成哪樣。這樣說來,吳飛白提出的解決方案也未必不可行……
他念頭還沒轉完,葉小樓已經氣沖沖地開口:“胡鬧!你們詭務司怎麽這般胡鬧!”
話一出口,葉小樓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能重新開口了,自己也驚得呆了片刻。然而昨日一夜沒能進食飲水的饑渴馬上影響了葉小樓,他看見幾案上擺放着茶水,也不管有沒有人喝過,馬上搶過來一飲而盡,然後又将茶壺拿過來,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一口氣灌下,這才略覺得好些,放下茶盞,瞪着雙眼,望着李好問。
“李司丞,做人要講誠信!”
葉小樓一拳砸在面前的矮幾上。
李好問:我怎麽就不講誠信了
“若是沒能偵破案件,老老實實說它是一樁懸案也就罷了。可若是違着心意說它是一樁自殺案,李司丞,你怎麽對得起枉死的亡者,你又怎麽向那些被他留在身後的家人婦孺交代”
李好問心知葉小樓是誤會了。不過剛才吳飛白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通占蔔起課的騷操作,也難怪葉小樓誤會。
但問題是,葉小樓根本不給他機會辯解。
這個漢子,一夜沒能開口,又渴又饑又疲,但照樣力大無比,一拳砸在正廳內的矮幾上,砸得那硬木幾案搖搖欲墜,上面的器物乒乓亂響。
而葉小樓虎目含淚:“姓李的,你……你怎麽能這樣”
“枉我還曾真的對你抱有一點點希望!”
“我只盼着詭務司司丞是個正直的人,是個真的能為長安百姓排憂解難,解除困苦的人。有一陣子我曾經真的覺得,你是這樣的……”
李好問耐着性子對他說:“葉帥你誤會了。我從未想過要将鄭司丞的案子草草了結。”
然而葉小樓一介莽夫,根本就不是個能聽得進解釋的。
“你要說鄭興朋是自殺的,我第一個不相信,除非,除非你能将他死時那一刻的景象拖出來給我看!”
“把鄭司丞死前那一刻的景象拖出來給你看”
把……過去的景象拖出來給你看
就見李好問突然一伸手,從葉小樓面前拖拽出了一幅光幕。
他這麽做成功之後也直接吓到了自己,于是與葉小樓一道,兩人同時驚叫出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