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交易
第75章 交易
到了這種程度, 已經不能用幸運女神眷顧來解釋了吧。
就好像……那些獄卒根本看不到帕拜達一樣!
想到這裏,萩原突然愣住。
他想到了更多不合理的地方,從帕拜達逃離礦場開始, 對方的運氣就開始好到離奇。
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穿過荒無人煙的凍土荒原。
跳下直升機,剛好被爆炸餘波送到樹林,躲過美軍搜查。
輕而易舉找到有背叛之心的CIA探員, 輕而易舉進入監獄。
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獄卒!看不到!帕拜達!
……
“啊——你在幹嘛你是趁我不在故意過來報複我的吧!”
“我不知道你這個蘇聯的家夥是怎麽過來的,但我要告訴你的是,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見到你!”
“本來不該死的,他本來還有好幾年的壽命呢!我不就是開了個小差去紐約看演唱會了嘛,我有什麽錯啊!”
喬利埃特市的引渡者雙手抱頭, 崩潰地走來走去、喋喋不休。
帕拜達冷漠望着對方,手中的鐵錘還在一刻不停地往下滴答着血水。
這個奇怪的人是他殺了那個男人後, 突然冒出來的。
他能聽懂英語,所以知道對方在絮絮叨叨說些什麽,但他不太能理解對方話裏的意思。
和美國人沒什麽好聊的,更何況還是個神經病。
帕拜達甩了甩錘子,轉身就要離開。
但下一秒,面前憑空出現無數細線, 如海浪般朝他猛撲而來。
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
帕拜達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出現了錯覺。
這個世界不可能存在這種怪異的好像生物般的東西。
但錯愕沒有影響他躲閃的動作。
帕拜達迅速後退,躲開細線的第一波攻擊後狂奔逃離。
引渡者冷笑,擡手控制着更多細線從四面八方包圍住帕拜達。
避無可避,帕拜達攥緊手中鐵錘,重重砸向襲來的細線。
細線竟然像生物般是怕疼的, 但鐵錘面積只有那麽大。
砸退了一小縷後, 還有更多襲擊過來,纏上他的四肢身體、纏上脖子, 也纏上鐵錘。
帕拜達被捆在半空,只有腦袋還能勉強動彈。
引渡者有些得意地單手叉腰,另一只手舉起在半空,五指漸漸收緊。
“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原來連自己的力量都不知道如何運用——不,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吧。”
“我……已經死了”
細線越發勒緊身體,疼痛席卷。
帕拜達卻沒有任何掙紮,只是愣愣地重複着對方說的話。
他死了
他…死了嗎
刻意逃避忘卻的記憶被重新想起。
帕拜達留下兩行血淚,淚水滑過臉頰,從下巴滴落時被凝固成冰。
他确實已經死了,死在寒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西伯利亞凍土上,鮮血染紅身下的雪地,又迅速凝固成冰。
屍體大睜地眼睛,永遠凝固在不甘怨恨的那一刻。
他辜負了加布裏爾的犧牲,再無法找到那個逃往美國的養父,最終還要背負着叛國的罪名,消失在這個世界。
恨!
好恨啊!
死時滔天的不甘與怨恨,化作死後強大的力量。
一個剛剛脫離肉/體不久的新生鬼魂,擁有了不弱于引渡者的恐怖力量。
鬼魂的第一個能力,通常和死法有關。
帕拜達在逃離礦場的路上身中數彈,但這些并不是直接導致他死亡的因素。
他确實逃脫了獄卒的追捕,卻沒能逃過漫無邊際的凍土荒原。
他是被凍死的,死後又怨氣極重,便擁有了絕對零度的力量。
極致的寒冷凍結了引渡者的細線。
輕輕一掙,束縛就碎了。
帕拜達摔到地上,比對面的引渡者更要震驚自己現在所擁有的力量。
“真是個麻煩。”引渡者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與厭惡。
“害得我在剛參加完演唱會最開心的時候,還要抽空寫檢讨。”
帕拜達知道,對方想殺了自己。
他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給別人添了麻煩。
但他現在不能死。
帕拜達想和對方商量。
“我可以被你殺掉,但我想先回家一趟。”
“打感情牌嗎”引渡者不為所動。
“別告訴我你一個蘇聯佬的家在美國。”
“我要回蘇聯,帶着他的腦袋,求求你……”
帕拜達指向那具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屍體。
剩下一個腦袋完好無損,是特意留着的。
他想回家。
引渡者發出一聲冷笑。
——
帕拜達殺了喬利埃特市的引渡者。
更準确地說,是吞噬——他吞噬了引渡者的力量和記憶,得知了更多有關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戰勝了對方,還是對方戰勝了自己。
亦或者這場吞噬沒有真正的贏家,他們都輸了。
之前迫切想要帶着男人腦袋回蘇聯的帕拜達,毫不猶豫地将對方的屍體凍結銷毀,也再沒了返回蘇聯的想法。
他寫了檢讨——是引渡者的檢讨,詳細闡述了發生的一切,沒有半點隐瞞。
發給地府後,他便做好了永遠在地獄受刑的準備。
因為他不僅殺了一個本不該死去的人,還吞噬了一位無辜的引渡者。
被吞噬的是引渡者嗎,還是帕拜達
擁有兩份記憶的他,此刻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再睜開眼,他到了地府。
面前是一位真正符合西方人印象中‘死神’形象的神明。
披着黑袍,戴寬大兜帽,手拿一把長柄鐮刀甩向他的脖子,又在将要真正接觸皮膚時停了下來。
“死亡或者贖罪,選一個吧。”
帕拜達睜開眼,幾乎毫不猶豫。
“贖罪。”
死神笑了,“我以為你會選擇死亡。”
“我是有罪的人,直接選擇死亡就太輕松了。”
“我這裏,的确有一個任務需要你這樣特殊的家夥來完成。”
帕拜達沒能理解對方的意思。
“我……特殊”
“你當然特殊,你的力量可以被拆分成兩份,一份屬于帕拜達,一份屬于……那個倒黴的家夥叫什麽來着”
死神一擺手,“算了,這不重要…”
“亞爾曼,他叫亞爾曼。”
“好吧,亞爾曼,反正引渡者用的都是假名,其實不重要的。”
“對他而言,這很重要。”
“……好吧,随便你。”
隔着兜帽,死神用長到不正常的手指敲了敲腦袋,像是在回憶剛才講到了哪裏。
“對了,剛才說到你的力量可以被拆成兩份,日本那邊有一座城市将會發生比較…難搞的情況,我們很早之前就在頭疼了,但一直沒有比較好的解決辦法。”
帕拜達毫不猶豫。
“需要我做什麽”
“放棄生前的記憶——基于你的特殊,你腦海裏那個…亞爾曼的記憶也要清除,簡單來說,就是完全變成一張白紙。”
這一次,帕拜達猶豫了。
他問道:“清除記憶,不是成為引渡者的前提嗎”
“是的,你要先成為一名引渡者。”
“那我的贖罪”
“這就要等你成為引渡者之後再說了。”
*
重新睜開眼,男人大腦一片空白,既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面前的黑袍死神把他吓了一跳。
正困惑時,死神低沉的聲音傳來。
“恭喜入職,引渡者,你的名字是亞爾曼。”
……
沒有記憶,但還有着常識。
雖然好奇自己生前是個什麽樣的人,但亞爾曼還是遵守着規定,兢兢業業完成任務,不對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産生多餘的感情。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他接到上級的調任命令,離開之前就職的地方,來到東京這座陌生的城市。
走出機場,一輛保時捷轟鳴着從眼前駛過。
霧村修“哇哦”一聲,眼睛有點放光。
新城市、新氣象,應該買一輛新車慶祝自己有了新生活——盡管他已經忘了車子要怎麽駕駛。
帶着莫名的興奮,霧村擡手招停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涉谷——任何一個能租房子的地方。”
車內氣味不算好,但既不是煙味也不是食物的味道。
哪怕一直開窗通着風,也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司機不是個很健談的人,行駛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
但從某一刻開始,他的呼吸逐漸加重,最後誇張到整個車廂內都是他的喘氣聲。
霧村很關心地問,“師傅,您不會有傳染病吧”
司機的回答是用力踩到底的加速。
從60到80再到100,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司機睜大雙眼,渾身痙攣般顫抖,像是看到了無比驚恐可怕的畫面。
汗水幾乎完全浸透了上身的白襯衫,對方嘴裏不停喃喃着“對不起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之類的句子。
霧村修收起手機,目光平靜的望着趴在前窗玻璃外、血肉模糊的恐怖身影。
對方像是被車輪殘忍碾壓過無數次,扁平破碎的身體外套着一身泥濘肮髒的廉價西裝。
被擠出眼眶的眼球原本森然盯着司機,又在霧村修看過去的瞬間,轉動着盯上霧村的眼。
“別…礙事……”
慘死的鬼魂從碾碎的喉管中發出低啞陰狠的警告。
霧村修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無害,揚起的笑容卻像地獄盛開的死亡之花,美卻致命。
“說實話,我很同情你的遭遇,被車撞倒奄奄一息的時候又被司機反複碾壓,換了我,也一樣會變成厲鬼,不惜一切代價報複殺了我的人。”
他很誠懇的說着,舉在半空中投降的雙手活動下修長手指,像在彈鋼琴,又像在撥弄空氣中不可見的細線。
細若纖毫的鋒利細線如砍瓜切菜般,将厲鬼分割成無數細小的碎塊。
“哎呀~好可惜啊,我本來還想和你再聊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