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回家的丈夫(二)
第55章 回家的丈夫(二)
“滴!”
手機發出一聲提示音。
霧村沒有理會手機的聲音, 推開小樓的大門,望向內部裝潢很好但充滿異味的髒亂大廳。
真正的羽中顯然已經被丈夫的鬼魂影響到精神錯亂,根本沒有心情再收拾這個鬧鬼的居所。
泡面盒、快餐盒、啤酒瓶雜亂丢棄。
本該坐人的沙發上堆積着大大小小的髒衣服。
地板覆蓋一層薄灰, 印着很多雜亂的腳印。
走在霧村身後,貝爾摩德脫離角色暗暗咬了咬牙。
不可能啊,她已經讓人好好收拾過這裏了。
雖然說過要保留一定的無心打掃的髒亂痕跡, 但不可能是這麽誇張的程度。
除非那些人把她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根本沒有好好執行下去。
“沒事的, 羽中小姐。”霧村善解人意地安慰。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等處理好丈夫的問題,再好好打掃下房間吧~”
他微微側頭, 笑容溫柔親切,勻稱高挑的身材和平緩有力的聲音都給人很強的安全感。
從踏入屋子就感覺到一股莫名寒意的羽中稍微定了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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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點頭, 無比信賴眼前可靠的通靈師。
“我會的,霧村先生。”
“那麽,現在就和我講講,你的丈夫究竟什麽時候會出現,又會在出現後做什麽事情吧。”
霧村充滿耐心地引導着羽中的思緒。
羽中組織了一下語言——她開始回想從羽中的心理醫生那聽過的描述。
“我的丈夫,他…”
描述剛開了個頭, 樓上就傳來摔碎東西的聲音。
霧村感受到什麽,表情立刻變得凝重。
“羽中女士,在這待着不要動,我上去看看!”
說着,他直接就往樓上跑去, 迅速失去蹤影。
“等!”
貝爾摩德愣了下, 遲了兩秒才想要跟上。
但也就是這兩秒的功夫,房間裏的陰冷與惡臭變得更濃郁了。
“咔嚓——嘎吱……”
開門、推門的聲音在寂靜無比的大廳中回響。
貝爾摩德扭動有些僵住的脖子, 詫異望向玄關處逐漸打開的大門。
心理醫生的話在她腦海中響了起來。
“羽中女士,您說……您想讓我幫忙重複一遍您的經歷”
“不不,這當然沒問題,從旁觀者的角度聆聽自己的故事,也不失為一種思考的方式,您是這樣說的……”
“那天我生病了,雨很大,我卻任性地想吃水果,我的丈夫出門為我買水果,結果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持刀的瘋子……警察說他被捅了十幾刀,但那袋水果還被好好地護在懷裏。”
“我悲痛欲絕,喝酒喝到爛醉,想要再見到我的丈夫,不知道是不是上帝憐憫,我真的聽到開門的聲音,我的丈夫拿着一袋水果,沖我笑着說——”
“——希子,我回來了。”
男‘人’站在玄關,一身猩紅血衣“滴答”“滴答”地向下淌着血。
他懷抱一袋水果,動作僵直地脫了鞋,緩緩朝貝爾摩德靠近。
貝爾摩德睜大眼睛,瞳孔顫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身為易容大師的她不可能判斷錯,眼前這個男人的樣子,絕不可能是靠易容和特效妝造就能塑造好的。
她又迅速望向男人的腳下。
沒有影子!這就更不可能是現實辦得到的了。
“希子”
大概是貝爾摩德臉上的驚駭太過明顯,男‘人’困惑地歪了下頭,将手中的水果舉了一下。
“抱歉,路上遇到一些事情,所以我回來遲了,倒是你下床做什麽,退燒了嗎”
說着,對方擡起沾滿鮮血的手朝貝爾摩德伸來。
貝爾摩德聞過太多次血腥味,但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刺鼻又讓人恐懼。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避開男人伸來的手,腳卻踩上地面的啤酒瓶。
酒瓶咕嚕嚕地滾動,毫無阻礙地穿過男人踩在地面上的腳。
貝爾摩德狠狠摔在地上,卻顧不上屁股的疼痛,直接從外套內的腰後拔出手/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砰!”“砰!”“砰!”
一連幾聲槍響。
卻都穿過男人的身體,射入後方的牆壁之中。
男人沒有再動作,只是困惑望着妻子的臉。
“奇怪,明明是希子的臉,但你好像……不是希子。”
他擡起手,食指中指并起向下滑動。
貝爾摩德的臉上頓時出現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只是這傷口沒有出血,明顯是一張仿真面具。
貝爾摩德從剛才的驚駭中緩了過來,警惕站起身,摸了把臉上切口整齊、如同被小刀劃開的傷口。
鬼魂,甚至是能夠隔空傷人的鬼魂。
比起驚訝這個世界竟然真的有鬼,現在貝爾摩德最關心的是——在手/槍無用的情況下,自己應該怎麽逃出去。
作為黑衣組織的一員,她的格鬥身手是很不錯的。
但前提是,她得能打中這個鬼魂才行!
面對抱有惡意的鬼魂,人類是孱弱無能的。
狼狽躲閃着鬼魂的攻擊并朝着窗戶不斷靠近的貝爾摩德突然意識到了這個道理。
她用來防身的手/槍早已被打空了彈夾,但對待人類之軀無往不利的近戰熱武器沒能給鬼魂造成任何傷害。
貝爾摩德也嘗試過射擊窗戶。
窗戶碎裂的聲音雖然很大,卻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注意。
那位通靈師大概率是個騙子,小概率被鬼魂調虎離山困在了樓上。
在這種自保都困難的情況下,她自然不可能沖上樓找霧村修彙合。
事實上,那鬼魂只是站在原地重複着擡手下劃的簡單動作,就将她逼入了絕境。
每一次的劃動,就像有一把無形的刀刃朝貝爾摩德劈下。
她靠着以往積累的近戰經驗判斷着無形刀刃的方向,尋找客廳裏所有能夠躲藏的掩體防禦。
沙發,桌子,櫥櫃……客廳裏能夠供人躲藏的東西上遍布刀痕。
貝爾摩德并沒有靠着這些掩體毫發無損,她身上同樣遍布着刀痕。
萬幸的是刀痕都比較淺,看着吓人,實際短時間內不會死人。
這不是個好消息。
她清楚,鬼魂有足夠一招殺了她的能力。
對方只是在戲耍她,像小孩子使用各種幼稚的方式困住一只螞蟻。
好在,貝爾摩德忍痛踩着腳下的玻璃碎片,靠到背後已經被打碎的窗戶上。
采光玻璃窗沒有安裝防盜網,她翻身一躍跳了出去。
為了撐住身體而最後離開的手掌險之又險地避開一記無形斬擊。
鬼魂在原地望着她,眼白漆黑的雙眼詭異異常。
身後傳來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
他肌肉僵硬的臉上浮現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
轉過身,看向從窗戶外翻進來的貝爾摩德,慢條斯理問。
“希子,在哪裏”
聽到聲音的貝爾摩德猛地擡起頭,從淩亂的發絲間驚駭望向近在咫尺的鬼魂。
她明明翻窗逃了出去,結果竟然是從靠近男人的窗戶外翻了進來。
鬼打牆——這個最為人所熟知的靈異名稱出現在貝爾摩德的腦海中。
簡單來說,鬼打牆能夠讓人分不清方向,一直在原地轉圈,直到精神崩潰,靈魂成為鬼魂的食物。
男鬼之所以對她的逃跑行為無動于衷,不是行動不便或者沒有發現,而是很清楚,她不管往哪逃,最終一定會回到他面前。
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似乎只剩下原地等死這一條路。
貝爾摩德深吸口氣,在這種時候竟然意外冷靜。
她站起身,擡手撕下臉上遍布刀傷的僞裝假皮——也幸好有這張皮,她真正的臉上只有幾道細細的刀痕。
“你的妻子被我綁架了。”
貝爾摩德笑道:“如果我死了,她會被我的手下幹掉。”
“希子,在哪裏”
男鬼面無表情地望着她,卻是沒有再擡手攻擊。
還好,看樣子對方還有所顧忌。
但還不等貝爾摩德暗暗松一口氣,原本站得離她有幾米遠的鬼魂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疾電般掐住她的脖子輕松舉高。
“希子,在哪裏”
鬼魂又重複了一遍問題,随後咧開一個殘酷的笑容。
“等你死了,變成鬼魂後再來告訴我吧!”
很顯然,貝爾摩德的談判還只局限在人類的思維中。
但鬼魂不受活人世界的限制。
哪怕真的殺了她,她的鬼魂也還是在這裏凝聚,且因為剛剛死亡,不可能打得過死去多年、實力強大的鬼魂。
貝爾摩德的臉逐漸漲紅,空中揮舞的雙手數次穿過男鬼的手臂,卻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氣。
就在意識逐漸渙散,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一道聲音從上方傳了下來。
“好了,打住吧,真要把人掐死,我可就又要寫報告了~”
憑空出現的細線幹脆絞斷男鬼掐住貝爾摩德的手臂。
斷肢消散,貝爾摩德狠狠摔在地板上,忍着脖子的劇痛貪婪呼吸着新鮮空氣,又在呼吸了沒幾下之後劇烈咳嗽起來。
生理性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擡起頭,在朦胧中望向靠在三樓護欄上的黑發男人。
消失在樓梯上的通靈師毫發無傷。
讓人無法不去懷疑,他是否一直站在樓上,冷眼旁觀着下方的一切。
霧村修輕而易舉地翻越過護欄,從三樓一躍而下,像貓般無聲落到一樓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