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098章 第 98 章
月光清晰照亮女子的面容。
要說漂亮吧, 也算是個美人。五官小巧精致,三庭五眼跟用标尺量着長的一樣,位置不能再端正。
可怎麽看, 怎麽不協調。
就仿佛她的眉,眼,口, 鼻, 所有東西都後天修整過, 似如照着一張美女畫像,硬生生把一張眉目粗犷的東施臉,用刀子改成了西施的模樣。
更令人不适的是,她明明是個人,手腳完好,卻用四肢趴在地上, 模仿野獸的動作,朝他們一張一合地翕動着嘴。
但她又沒有野獸恫吓對手的獠牙,使得那神情十分滑稽,像一只斷了牙的醜狐貍。
蕭遙眯眼盯了她片刻:“這張臉, 我似乎在哪見過。”
方縱嘲諷:“誰知你在哪見過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
他邊說, 邊朝那女人出劍。
女人用四肢躍起, 避開了劍光, 卻避不過強悍的無形劍氣, 瞬間被劍氣割出幾道血淋淋的傷痕。
方縱嗤道:“你模仿野獸的動作, 卻無它們的半分敏捷, 你還不如好好站起來, 這樣動作還能快些。”
女子朝他咧了咧牙,随後果然不再模仿野獸, 如正常人一般,從地上站起。
雖然那改造過的臉還是看着別扭,至少姿勢順眼多了。
女子召喚出了一把瑩亮的彎曲短刀。
蕭遙:“那是北狄常用的武器。這女的是個北狄人。”
“我就說,中州玄門從未聽聞過這麽令人作嘔的姿态。放着好好的人不當,偏要模仿野獸,還學得不像。”方縱一臉不屑,“未開化的蠻子,那就不奇怪了。”
他說着,正要再次出劍,忽然不知從哪傳來一陣尖銳的音波。
女子聽到音波的聲音,面色微微一變,瞬間将身上的紅袍扯下。
她就只穿了這一件外袍,外袍一扯,□□。
方縱&蕭遙:“……”
二人趕忙偏頭,非禮勿視。這一停頓,那女子把外袍扔向他們,擋住了視線。
蕭遙一劍将朝他們飄來的外袍割成碎布,阻礙視線的紅布消失,北狄女子已不見了蹤影。
那香到發臭的氣味,都在這件衣袍上。
衣袍留在這裏,他們追蹤不了了。
方縱冷哼:“恢複成人了,倒是跑得挺快。”
“走吧,回去。他還在等我們。”
二人很快回到營地,吳銘一見兩人神色,就猜:“跟丢了?”
蕭遙垂眸點頭。
他将情況詳細告知,着重描述了女子的相貌:“我總覺得,那臉在什麽地方見過。”
方縱瞪他:“你去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見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別說出來髒了他的耳朵!”
李麟在一旁道:“蕭兄說的那個女子,不是烏娜嗎?”
吳銘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
方縱迷惑:“烏娜是誰?”
“一個戲子,演靈影戲的。”
“很有名?”
吳銘和李麟異口同聲:“臭名遠揚。”
李麟解釋:“你看過她長相了。她是狄人和更北方的毛人混血,原本和中州沒任何關系,卻去了北魏,當了個戲子。”
“北狄人相貌粗犷,她改了面貌,整出了一張中州人的臉。”
方縱:“她圖什麽?”
“圖錢呗。”李麟鄙夷,“北狄那個地方,貧窮落後,哪有北魏國富民強。”
“那些北狄人都會想方設法,去北魏,北周等國謀求生計。”
“當然,她自己肯定也覺得,狄人的五官不如中州女子好看。”
“這幫人,一邊在北魏,北周賺錢,一邊又诋毀中州諸國,根本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不光如此,她們還想要恢複北狄的傳統,你知道那是什麽傳統嗎?”
幾人搖頭。
“吃人!”李麟想想都惡心,“吃嬰孩。且是生吃。那些茹毛飲血的古代習俗,在他們看來,還是先祖的榮光。”
因此在民間名聲極臭。
“但此前蕭兄說過,北魏的領地有一片是從北狄手裏打下來的,那裏還居住着一些北狄遺族,烏娜應該挺讨那群百姓喜歡。”
“她不是故意模仿野獸嗎。因為她宣揚自己是什麽……天狐降世,號稱天狐聖女,以此欺騙那些北狄遺民,收獲了不少信衆。”
吳銘:“我以為她只是個凡人,沒想到是個修士。”
蕭遙:“北狄人十分迷信他們的巫道,她修煉巫術,想來也不奇怪。”
剛才那些死了以後,變成詭異僵屍的人,定是中了她的巫術。
不用說,那些挂在樹上的屍體,也是她的手筆。
薛懷信:“她是不是,打算對付玄門的修士。”
吳銘:“應是如此。”
火河谷在北狄邊境,但時常會有玄門修士來此歷練。
而今出了天火,引來十萬修士競相争奪。玄門中人互相厮殺,剛好給了北狄修士渾水摸魚的機會。
“他們的巫術雖不強,但十分讓人惡心,”吳銘叮囑,“他們或許會有埋伏。此後更要謹慎行事。”
***
這一晚,簡池自告奮勇承擔了守夜的任務。
在他入隊之前,原本除了吳銘,其他四人輪流排班,值守上下半夜。
但他既然來了,做下屬的,自然不能讓少峰主守夜。
那個和少主不清不楚的蕭遙,在徹底弄清楚之前,他也不能讓人做太多事。
萬一是蕭遙诓騙他,或者以後又發生了什麽情況,最終仍舊成了他們少主夫人,那他不就慘了。
于是簡池捋起袖子,全權負責整夜的值守,在少主面前掙表現。
好在這一夜風平浪靜,沒出任何問題。
第二天,旭日東升,一行人再次出發。
今天的情況有些不正常。幾日行了半日,沒遇到半個人影。
沒有突然襲擊他們的對手,也沒有偶然相遇,對視一眼便盡快分路的平和修士。
李麟有些擔憂:“該不會玄門的人,都被那些北狄人給幹掉了吧?”
吳銘:“應該不至于。”
狄人的巫術雖詭谲,不會強到這個程度。否則早入侵玄門,稱霸東洲,哪會窩在氣候惡劣的北境。
就算狄人設下埋伏,那麽多玄門修士,就沒一個能打的?
方縱:“此處已在火河谷中心,金丹期的仙獸兇猛強悍,能深入這裏的,本就只有戰力強勁的少數人。”
雖說十萬修士湧入火河,一部分并非為天火而來,只為歷練或撿拾靈藥。這些人會選別的路。
那些想要天火的,丹修器修居多,戰力不強,走不到這麽深的地方。
能抵達天火所在之處的,一百人可能都湊不到個整。
蕭遙:“人越少,對薛兄越有利。”
有兩個高手劍修,還有一個比劍修還好戰的蕭遙,一路的金丹猛獸都被他們很快掃蕩幹淨。
一行人暢通無阻行了一路,到夜幕降臨,準備找地方修整。
剛在河岸邊找好地方,一股真氣震蕩赫然傳來。
随着熱風吹來的,還有低沉的歌聲。
“啦——啦——”的冗長音調,在夜色中似有若無的回蕩,聽得人起一身冷栗,似乎連火河的熱風都涼了下來。
方縱嗤笑:“那女的又出來裝鬼吓人了。”
蕭遙:“她只能在夜裏出現。白日達不到這麽恐怖的效果。”
薛懷信:“北狄只有這一首歌?就沒其他的?”
吳銘揉了揉眉心:“走吧,去找找看。”
別只顧在這貧嘴。
幾人禦劍而起,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抵達了真氣出現的地方。
果然。又有人中了北狄的巫術,變成了活屍。
那些活屍正在圍攻另外一群修士。
活屍無論殺多少次,過一會又會爬起來繼續攻擊,那群修士毫無辦法,被打的接連後退。
其中一人感覺到吳銘等人的靈息靠近,分心擡頭朝天上望了一眼。
看到吳銘,這人愣了一瞬,即刻大喊:“爺爺!”
“求爺爺救我!”
吳銘:“……”
蕭遙臉色忽然就有些陰郁,拉了拉吳銘的袖角,悶聲問:“你,什麽時候,娶了妻,有了孩子?”
不僅兒子,連孫子都有了。
吳銘一臉木然。
別說他沒有。就算娶妻生子,能有這麽一個比他年紀還大的孫子嗎!
“那是月鳴宗的修士。之前搶我乾坤袋的人。”
好像叫什麽辛十五來着。
蕭遙瞬間笑逐顏開:“難怪有一丁點眼熟。”
和薛卓勾結,假裝朝他們借路,扔了一個煙霧彈的人。
他又不太情願地問:“幫嗎?”
吳銘:“當然。”
倘若辛十五這幫人遇到別的危險,他肯定袖手旁觀。
但北狄人的目标,是所有玄門道修,現在不是玄門內鬥的時候。
此前有了經驗,一落地,薛懷信即刻施放焚天火,将活屍燒成灰燼。
辛十五一幫人得救,又感激涕零朝吳銘大喊:“多謝爺爺相助!您是我親爺!”
吳銘滿心麻木。
說實話,他不想要這幫孫子。嫌丢人。
辛十五簡單朝他們說明了情況:
他們方才路遇一幫修士,打了起來。
忽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出手偷襲了其中一人。
那女子得手後就走了。但被她偷襲的修士從地上爬起,不分敵我開始攻擊。
凡被他殺死的人,都變得和他一樣。
之後越來越多人都成了活屍,只剩辛十五,辛十六這麽幾個。
“這些人無論怎麽殺都死不了,幸好爺爺及時出現。否則我兄弟幾個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樣,往後再也無法在您老人家膝前盡孝。”
吳銘:“……用不着。”
辛十五一行本就不為天火,現在又出現了共同的敵人,幾人提出想和吳銘同行。吳銘思考片刻,點頭應下。
他們現在的目标不僅是天火,也得把為禍的北狄修士收拾掉。
衆人正打算離開,一陣陰風吹來,歌聲又起,“啦——啦——”,幽怨哽咽地響徹在夜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