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04.
C04.
冒失的女生話音将落,對面的一行人就看笑話般地出聲,“沒毛病。”
沈羅衆慣會做和事佬,跟着幫腔,“他逗人家小姑娘呢。我們馮鏡子你們還不知道,他不高興的事,是從來沒有半句問給你的。”
馮鏡衡對于狐朋狗友的知交口吻嗤之以鼻。幹脆推卸出去,“你這麽清楚,那就交給你吧,沈總。反正也該是你的活,以及泳池清潔過濾也給我善後好了。”
沈羅衆罵馮二敲竹杠,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我該你的了!我給你去找你們家孩子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嘴臉啊。”
馮鏡衡總有說辭。他說,愛護婦女兒童,人人有責。
最後,泳池邊被落下的這個女生,也在大家公共秩序的愛護範疇內吧。馮鏡衡早領着一行人進他的別墅樓了,留沈羅衆善後。
“他就這麽個人。別見怪,随我來吧。”
沈羅衆把栗清圓安置在別墅二樓一個客用盥洗間裏,栗清圓用毛巾小心翼翼裹着懷裏那只小貓,邏輯清晰、認真歉仄地表示,她只是想借吹風機替貓吹幹身上,打擾之處,實在抱歉了。
沈羅衆單手插袋,讓出盥洗間給她。也和顏悅色地盯着她,“不要緊。你是我的客人,自然客戶至上。”
栗清圓稍稍一愣,才明白,對方就是沈家飯店的老板。對方還要說什麽的,她第一時間開了吹風機,熱風鼓噪,話題就此收梢。
沈羅衆下樓來時,麻将桌上已經四方坐鎮起來。
先前過來送毛巾的飯店員工去而複返。因為她應沈總要求過來支援的時候,認出了那個落水的女生,就是在店裏落下個人物品的客人。
是一袋煙酒:
一條荷花煙,兩瓶五糧液。
價值不便宜,總歸物歸原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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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羅衆接了員工的彙報,點頭,說待會交還給客人。
沒能上場的他便在邊上相牌,一人看兩家。坐東朝西的馮鏡衡扣牌得很,每一張上手的牌章都是盲撚的。單吊一張,扣在煙盒上老半天了,老沈愣是沒猜出他吊哪張。
最後對家都胡了。老沈問他聽哪張啊,馮鏡衡只把反扣的牌往洗牌桌裏推。他就這樣,不胡的牌,誰也別想看他的底。
麻将桌重新一副新牌翻上來的時候,馮鏡衡的手機響了。
他叫相牌的老沈幫他抓牌,自己出去接電話。
是醫院馮紀衡那頭。他們夫妻約好這周日,也就是後天,去一下那位栗醫生家。
馮紀衡這通電話,算是正經請老二陪着妻兒去一趟。
感謝是一層;主要這事鬧得社會新聞都驚動了,馮家到底是市面上有頭臉的,馮紀衡不想妻子自己去,顯得在馮家沒什麽份量似的。
老二聽後哂笑,“嗯,我就是你老頭說的那個秤砣。可有份量了。”
馮钊明當初給長子取名特地請得重熙寺的方丈大師批的。老大的紀衡,通衡紀,即北鬥星。
輪到老二,總歸還要行這個衡字輩啊。老頭也不高興再去一趟寺裏了,勞師動衆的,幹脆依樣畫葫蘆,通宵翻字典就取了個鏡衡。鏡與衡,則鏡子與秤。
那頭老大要他別貧。“總之,這事我就請你了。”
兄弟倆沒有外道。馮鏡衡坐在一樓偏廳的沙發椅上,一面滑火,一面點頭。煙着了,叼在嘴邊,他要大哥早點睡,意思是他應下了。
通話結束。馮鏡衡把剛才搜羅出來的火機重新扔回抽屜裏,砰地一聲阖上抽屜。
起身踱步回棋牌室,他拿在手上的煙盒,掉出一樣東西。
是出來前,伊家送給小叔的端午艾草香包。他順手塞煙盒裏的。
馮鏡衡剛要彎腰去撿,看到有人從樓梯上下來。
她穿一件黑白撞色的長袖針織衫及牛仔半身裙。
衣服半舊,素而不樸。勝在身段纖細勻稱。不算及腰的長發,散在腦後。
人就那麽不上不下地站在樓梯中間口,懷裏的貓仿佛活過來了,時不時叫喚兩聲。
馮鏡衡沒去撿腳下的東西,手也摸到棋牌室門把手了,見樓梯上的人還是那麽呆呆地站着,樓道裏的流蘇水晶燈映一截毛茸茸的影子在牆壁上。
“貓吹好了?”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問她。
樓梯上的人,妥善好自己也妥善好貓,有點尴尬地點點頭。
除了點頭,只剩戒備。敵不動我不動的樣子。
馮鏡衡幾分發笑。房裏該是老沈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下了牌桌,門從裏頭打開,不期然,與馮二面面相觑。
馮鏡衡不動不讓,占據着門口。
老沈探頭出來,看樓梯上的人,和煦t地問她,“弄好了?”
她安靜地點頭。
沈羅衆便要她下來,說來看看這是不是她的東西。
栗清圓下樓來,她始終抱着貓,靠近些能聞到她身上有不太勝任的酒氣。見沈先生從裏頭提出那袋煙酒來,她無動于衷得很。
委婉表示謝意及歉意,之後,便要告辭了。
“東西不要了?”
不速之客在玄關口換鞋,中間隔着寬敞的會客廳及餐廳。沈羅衆又站在那裏門神般地擋着,棋牌室這頭的人基本上聽不到什麽言語。
只看到他老沈認真送豔遇的樣子。
對方說了什麽,最後轉身告辭了,連同那只貓。
老沈折回來的時候,手裏還提着那袋煙酒。
馮鏡衡叼着煙,靠在門框上,說話的動靜牽扯下一截煙灰,“我的地方我的人情,最後全是你的了。”
沈羅衆便把手裏的荷花煙和五糧液轉贈給他,“喏,給你了。”
馮鏡衡冷淡看完笑話,順手把手裏的煙頭按滅在一株就近的盆景粉鵝掌上,轉身回牌桌。
其餘三個都一條聲地揶揄老沈,“這是來活了啊?”
沈羅衆天生一雙做餐飲人的慧眼,見得多了倒也不大貪新鮮,幾分慎獨的清高味,這也是他能和馮鏡衡最玩到一塊的緣故。“別胡說。人家再正派不過的一個女生,該是遇到什麽事了。”
這這憐香惜玉的老沈,聽得大家掉一地雞皮疙瘩。
反矯達人馮鏡衡倒是要別苗頭了,他一面做牌,一面狐疑地問老沈,“遇到什麽事了?”
“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沮喪的能有什麽事,失戀、失業,總不會失婚吧?”
馮鏡衡懶得接話。無論哪一種失,這個檔口還不守好錢財的,譬如她的一袋煙酒,那麽總歸都是腦子不靈光的。
說話間,他這一手牌倒是順得很。沒幾把就自摸了。
馮鏡衡把胡的牌,一一推倒在手邊,公示他的勝利。邊上的老沈這時候從他的古道熱腸裏收回心思,要拱走馮二,由他玩幾把。
馮鏡衡睬他呢,“你還真把我這裏當你後花園了!”贏了牌也沒叫他順氣,反而耿耿于懷,說給大家評理,“開我的門行他的方便,最後全是他沈羅衆的恩了。他好會做人,啊?!”
老沈摸準馮二不會真置氣,只和他說笑。迎來送往的人,自然最會洞察人心,“大概我說幫你找你們家的孩子,人家小姑娘誤會你是有家室的男人。自然得守分寸,人走前謝過了,謝謝沈先生和您的朋友。”
“‘您的朋友’?我還沒死,謝謝。”“朋友”本尊沒好氣。
引得哄堂大笑。
然而,馮鏡衡終究由着狐朋拱走了他的位置。坐到邊幾上,看他們玩。他手上一包快要見底的煙,家裏老頭桌上順來的,剛好也是綠底硬盒的荷花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