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08】
第八章
樽府是一家私人菜館,地處中心公園附近,外形是座獨棟的民宅別墅,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預約,只經吃過的熟客推薦。
于茵發來的包廂在二樓,服務員推開包廂的門,一個保養極好、舉止端莊的貴婦已經在裏面了。
見她進門,于茵臉上浮現笑容,“墨墨,進來坐。”
姜引墨坐到對面的位置,淡漠開口,“二嬸。”
“怎麽臉瘦了這麽多。最近沒好好吃飯嗎?”
姜引墨每次看到于茵面帶笑意的臉,都有些感慨。于茵是知道姜引墨對她的态度的,但每次都能擺着笑臉,假裝的像普通嬸侄關系一樣。
但其實背後又恨不得吃掉她,好拿到她手裏的股份和財産。
姜引墨沒回複,“我奶奶的東西呢。”
于茵将旁邊一個盒子拿上來,“好像是你小時候的東西。”
姜引墨眼型秀致,看不出情緒。她打開看了一眼,主要是一些她小時候的舊衣物。她心裏冷笑了一下,看來于茵是很迫切的邀她見面了。
她将盒子蓋上,“嗯。我知道了。”
于茵好像怕她走,說道,“菜預定上了。吃完再走吧。”
姜引墨把盒子收到自己這邊,淡淡應了聲。
随便聊了一些後,于茵也進入正題。“最近,我看網上說你和一個演員在交往。是談男朋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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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送上精致的茶點,姜引墨道了聲謝謝。然後回複于茵,“假的。”
“欸,我就是确認一下。”于茵輕柔地說道,“跟顧家的婚約解除一年了,你該找朋友還是得找朋友。我們并不欠顧家。”
姜引墨喝茶。
于茵看着她,繼續說,“不過啊,娛樂圈裏的朋友确實要慎重的交……”
等于茵說完後,姜引墨沒回應,也沒反駁。似乎對方的話根本沒進到她耳朵裏。姜引墨将茶杯放下,說自己的話題,“頌薇什麽時候開畫展?”
于茵:……
她剛才一堆話,沒有任何回應,這種完整的無視讓她有種打在棉花上的措感,“……12月12。”
“能給我張門票嗎?”
聽到姜引墨開口要門票,于茵有點意外。一秒後,她笑容溫和,從随身的包中取出兩張。“可以帶朋友。”
門票和宣傳冊放在一起。姜引墨正翻開宣傳冊,包廂門再次打開,姜頌薇進門後,身後還跟了一個男人。“媽媽。”
男人叫道,“表姨。”
于茵連忙招呼道,“薇薇,小傑。你們一起過來的?”
姜頌薇把手裏的東西交給服務員,擡眼看到了姜引墨。姜頌薇視線移開,親親密密的走向于茵,“畫展要開展了。表哥幫我列了下預算。”
“你堂哥拿着美國MBA。別大材小用了。”于茵說完,笑着拍了拍姜頌薇,“薇薇,墨墨也在呢。”
姜頌薇這才看向姜引墨,眼神裏充滿了不在意,倨傲道,“堂姐,又見面了。”
姜引墨坐着沒動,“是啊。”
于茵笑着跟姜引墨說,“這位是于傑。頌薇表舅家的孩子,現在在投行工作。頌昇整天瞎忙,一點哥哥的樣子都沒有,連薇薇都找不到他。你有什麽事,以後也可以找于傑幫助。大家知根知底,也方便。”
聽聞,姜引墨嘴角輕扯,清麗的眸子漸深。對于于茵今天叫她來吃飯的原因,心裏驀地清楚了。
***
樽府私房菜據說不提供菜單,也不接受點單,是廚師根據每天空運來的食材定菜品。
“表姨。您嘗嘗這道清湯螺片。”于傑向于茵說道,“這道菜最看廚師水平。我是沒嘗過比這裏的廚師做的還地道的了。”
于茵品嘗完,柔聲輕笑,“味道是不錯的。墨墨,于傑推薦的,你也嘗一嘗。”
姜引墨拿起筷子,夾了塊相反方向的竹筍,放在嘴裏。是塊嫩筍。鹹淡适中,微微澀感。“我海鮮過敏。”
于茵微怔了一下。她不記得姜引墨是否有海鮮過敏。
旁邊的于傑道,“姜小姐,這道紅酒焖雪花牛肉味道也不錯。M9澳洲頂級和牛。”
姜引墨看着已經夾到她小碟裏的牛肉,心底一陣惡感。但沒等氣氛尴尬,她手機響起。姜引墨站起身,“我去接個電話。”
是袁澤的電話。有個品牌晚宴來找她參加。
“挺怪啊。你這邊才簽電影,Empirl找你了。娛樂圈的消息就是快哈。”
Empirl是國際一線奢侈品牌,title特別難拿。一貫的高貴冷豔風格,平時品牌活動邀請的都是合作過的明星,很少請新人。
娛樂圈的消息是快,但也沒有這麽快。
Empirl……
是淩睢家的企業。
而淩睢是顧涉洲的表弟。
姜引墨輕垂了下眼睛,“好。”
挂斷電話後,姜引墨進入洗手間。流動的水打開,明亮的鏡子裏顯示一張略施粉黛、精致漂亮的臉。
姜引墨唇邊的口紅掉了不少,唇色有些蒼白。她今天一天沒怎麽吃東西,中午還喝了唐導團隊請的咖啡,現在胃裏開始有些不舒服。
——
倪翀打完電話,路過樓梯拐角,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停步看了眼,繼續走進包廂。
“倪總。給你倒的酒還沒喝完,可別想出去一趟就忘了。”說話的是一個港島的合作商,人是出了名的酒量大。倪翀拉了一圈人來幫他擋酒,沒想到最後喝酒的還是他自己。
“不會忘。只是剛才看到了一個熟人。”
因為樽府接待客人的獨特方式,能來這裏吃飯的人都是隴城名流圈的人。旁邊人開口道,“哪位熟人啊?倪總叫來,讓大家都認識一下。”
倪翀一笑,“顧總知道,顧總可是為她,讓我的會所都停業整頓了呢。”
旁邊握酒杯的人手指清瘦修長,指尖泛一點微粉,絲毫微動。
“你不去看看嗎?我看她臉色好像有些不好。”
顧涉洲略略擡眸。“哪個包廂?”
倪翀就知道顧涉洲在裝模作樣。他随便一說,人就着急了。“最西側的那一間。”
***
姜引墨回到包廂。估計是三個人剛聊完,于茵笑着跟她說,“墨墨。于傑看過你的劇呢。”
于傑跟着說,“我說有點眼熟呢。原來姜小姐演過《帝王書》。雖然你演技略青澀,但服化道和角色都很美。”
姜引墨胃裏不舒服的感覺在加劇,但滿桌上大多是冷盤和海鮮。她倒了點熱茶,先暖暖胃。
于茵:“墨墨,年初顧家那邊的事後,我跟你二叔很擔心你。但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愛跟我們說。大哥大嫂又走的早……”
視線輕輕掃過姜引墨後,立馬又說,“于傑啊,我看着長大的,你要有什麽事情可以跟他商量。”
姜引墨眼睛輕提了一下,将一杯熱茶喝完。
于茵見姜引墨一直沒搭腔,還以為是故意不理他們的話。她壓着不悅,一副操心的樣子開口,“嬸嬸也是建議,畢竟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
姜引墨打斷于茵的話,“我胃不舒服。”
“……胃不舒服啊。”于茵尴尬的笑了一下,叫來侍者,要了一份粥。
姜頌薇從剛才就有點讨厭姜引墨的态度。對她媽媽的話愛答不理的,媽媽好心為她着想,确實一副無動于衷的表情。
姜頌薇:“你胃不舒服不會是減肥減的吧。”
姜引墨沒回應,姜頌薇就繼續說,“娛樂圈審美也太畸形了,你都瘦脫相了。”
于傑在旁邊越看姜引墨,越覺得賞心悅目。他知道表姨有給他找對象的打算,他本來是不屑一顧的。他現在找妻子,起碼要對他的事業有貢獻。但要是這種級別的美女,嘗試一下,總歸不虧。“姜小姐還是好看的。”
“瘦脫相就好看嗎?”姜頌薇笑笑,單手托腮,“白幼瘦的風格就是因為有人追捧才成為一種風尚。不過也是了,娛樂圈就是以色侍人。大衆追捧什麽,就塑造什麽。”
于茵在旁跟姜頌薇說道,“薇薇,那你要多吃點東西。你最近不也是忙的吃不上飯嗎?”
姜頌薇看了眼姜引墨,唇角微揚,心裏總有點痛快。“我也不知道舉辦一場畫展這麽難,多虧表哥來幫我。媽媽。你是不知道……”
忽然,包廂門從外面很重的推開。幾人還以為點的粥到了,都下意識的去看。
黑木推門花紋繁複,有種久經歲月的古樸高貴感。
顧涉洲就站在這樣的門前,他身量很高,幾乎要碰到門框。黑色襯衣垂感極佳,腰間空松處能隐約感受到勁瘦的腰肢。
黑木推門關上,雕琢的梧桐林圖案完整,在他身後漸次鋪開。如同他的人從梧桐林深處走來,郁然貴氣,帶着隐隐的壓迫感。
顧涉洲的視線落向她,叫她,“引墨。”
姜引墨眼睛倏地瞪大,有些怔住。顧涉洲怎麽在?
與此同時,于傑也瞬間站了起來,“顧、顧總。”
顧涉洲似乎沒聽見,只看着她,“吃飯?”
“……嗯。”姜引墨不自覺地回答。
顧涉洲掃了桌上一眼,問道,“不介意我坐下吧?”
“不介意、不介意。”于傑連連說道,完全沒有因為顧涉洲剛才的無視,流露出一點的不高興。反而滿面紅光,與有榮焉。
顧涉洲在姜引墨身邊位置坐下,手卻搭在她的椅托上,目光巡視過于傑後,看向旁邊坐着的于茵。顧涉洲舉止閑适,一點都沒有突然闖入的自覺,好像他才是包廂的主人。反客為主的向姜引墨詢問對面的人,“這是?”
明明前不久還在周年忌日上見過。
姜引墨依言回答,“我二嬸和堂妹。”
俊美的眉間舒展,漆黑的眸底閃過一瞬的惡劣,在于茵開口前,尊敬的開口,“趙阿姨。”
于茵端莊的坐着,嘴角的微笑瞬間僵硬。
姜家有過一件醜事。二十幾年前,姜途醫藥公司董事長的次子訂婚。訂婚那天,高朋滿座,隴城的名流來了一半。而在締結婚契的時候,有個女人帶着六歲的兒子來到了訂婚現場。
女人衣着體面,走到男方面前,叫了聲“老公”,六歲的男孩也抱住男人的大腿,喊“爸爸”。
全場喧嘩,無一人看懂這其中的變故。男人怔住,連連否認。女人卻清晰的道出自己是誰,他們什麽時間認識的,孕是什麽時候懷上的,孩子是什麽時間出生的,當年見證人都有誰。
男人也認出了認親的女人。那是外地考察的一場豔遇,一個月的濃情蜜意後,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但沒想到卻留下禍根,七年後,一同來找上自己。
趙家雷霆大怒,領着女兒回家,解除了婚約,也要斷了合作。最終,姜家用南方的一條生産線保住了與趙家的合作,但也成了隴城的笑話。
經此事後,姜董事長大病一場,五年後去世;故事裏的男人姜承應徹底成為一個風流纨绔;趙家小姐遠渡海外;故事裏的女人于茵成功嫁進姜家。
姜引墨糾正說,“我二嬸姓于。”
顧涉洲稍稍恍然,毫無愧疚之意的說,“哦。是于阿姨啊。別見怪,我常年在海外,總是認不全長輩。”
姜家醜事發生時,顧涉洲還在港島生活,後來又去了美國。而顧涉洲回國探親的那幾年,于茵早就在姜家了。即便再認不全,也絕不可能叫出‘趙阿姨’。
于茵當年能有七年的忍耐和毅力,這點事自然也不會挂在臉上。她嘴角的笑意裝飾得體,“沒事,整天在身邊見的小輩都認不全人呢。”
顧涉洲點點頭,低首問姜引墨,聲音清沉好聽,“怎麽沒點你愛吃的?”
姜引墨:“……我沒什麽胃口。”
她現在胃裏一陣一陣的難受。
自顧涉洲坐下起,主位就自動變成了顧涉洲。顧涉洲跟姜引墨一問一答,似乎忘卻了對面的三個人。
于傑十分想搭話,但一直找不到機會,只能在一旁殷勤的倒茶倒水。
說話間,顧涉洲低眼看到了桌旁放着的畫展宣傳冊。他随手打開,懶散的掃了幾眼。随後,鼻息很輕的笑了下。語調輕撚,“畫、展?”
姜頌薇面容幹澀,慢慢轉為蒼白。男人很輕的笑意,在她耳朵聽來,像是漫天的嘲笑。
顧涉洲随意翻了幾頁,眼皮微耷,有種久居高位的睥睨感,漫不經心道,“國內經濟這麽好嗎?什麽醜東西都有人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