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拜這些時候的體育特訓所賜, 裴逾明現在的身體機能甚是不錯,聽得聲響身體已然先于意識迅速動了起來,迅疾倒地打滾避了開來。
耳邊一片驚呼聲, 一堆人很快圍了過來, 武師傅胡世紅更是一個箭步跑到裴逾明身旁, 急急的問道:“裴逾明, 你可有事?”
裴逾明緩緩坐了起來,試着動了動身體,搖搖頭:“還好, 無事。”
胡世紅這才大松一口氣:“無事就好。”
胡世紅說完,大掌一動将裴逾明扶起來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确定無事後方才對着一旁呆着仿佛吓壞的人喝道:“ 柳金哲, 你怎麽回事?怎麽射箭的?竟然差點射到人了?”
柳金哲趕緊上前語無倫次的解釋又跟裴逾明道歉:“逾明, 真是對不住了,我......我方才......我也不知道我為啥突然脫靶,差點傷到你......真是抱歉......要打要罰......我聽憑責罰......”
裴逾明看着他,一臉驚慌失措不似作僞, 也許真是意外?
但......裴逾明擡眼看了看一排靠牆的草靶,大家都是站在一排往靶子上射的,柳金哲這脫靶未免脫的太厲害了些。
仿似察覺到裴逾明不相信,柳金哲趕緊又解釋:“真是抱歉, 方才我原本是等着前面的同學射完再上前射的, 但見大家射的熱鬧,一時技癢, 就忍不住試了試, 誰知道一個失手,一不小心就射偏了去。”
自己還沒問呢, 這柳金哲竟然就又補全了漏洞。看來,說不得是早打過底稿的。
裴逾明看向胡世紅:“胡師傅,書院射箭如此脫靶差點傷到人的事兒多不多?”
胡世紅皺眉思索了一下搖搖頭:“脫靶的倒是很多,一不小心傷到人卻是很少見,如今天這例就更為少見了。”
裴逾明對着胡世紅道:“胡師傅,今日之事我覺得還是要禀報山長為好。”
胡世紅厲目一張看向裴逾明:“你的意思是?”難道不是意外,而是有意為之?
裴逾明點點頭。
Advertisement
他的直覺告訴他今日這事兒有蹊跷。
胡世紅思索一陣後,大手一揮:“今日之事确為不小,當是要禀報山長才是。”
說着,胡世紅指着柳金哲幾人道:“走,随我一道前去面見山長。”
他們到山長室時,已經得到消息的曹甫早已等在了那裏。見到他們進門,神情威嚴的問道:“怎麽回事?”
胡世紅率先将事情說了一遍。
曹甫目光沉沉的壓向柳金哲:“是這樣嗎?”
曾居廟堂的高官威壓非同一般,柳金哲頓時被看得膝蓋都有點發軟,撐着點頭:“是,是的。”
曹甫轉向跟過來的幾個目擊證人:“你們把當時看到的仔細再說一遍。”
幾個人分別說了,曹甫聽完點點頭:“唔,看來事情經過确實無誤。”
柳金哲大喜,忍不住揚起了笑容。
接着,只見曹甫對着幾個證人一揮袖:“你們且先下去吧。”
柳金哲也想跟着動,卻是被曹甫冷冷的眼神給壓住沒敢動彈。
待幾個證人同學走後,曹甫目色黑沉的看着柳金哲:“可他們方才所說的話裏卻都有‘不知怎的,柳金哲突然對着裴逾明方向拉弓射箭’,這個你如何解釋?”
柳金哲瞬時渾身瀑汗,他方才太緊張,還真沒注意到同學們說的細節,他自覺做的很隐秘了,怎有這麽些人都看出來了?
柳金哲哆嗦道:“老師,我,我,我真是不小心......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頭腦突然發昏,箭突然一下對着人就去了......”
曹甫呵呵一笑:“柳金哲,趁我現在還能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最好趕緊說實話,如若不然?呵呵......”
柳金哲被山長這一笑笑得差點癱軟了,但還是強撐着說自己冤枉。這事兒不敢認啊,認了就是死路一條。
曹甫已然不耐煩,扭頭對胡世紅道:“胡師傅,你來問吧。”
胡世紅答應一聲,大踏步上前扭住柳金哲的手腕。就一下,柳金哲已然痛得快暈過去了。
他們這是要對自己用刑!
柳金哲當即吓得撲倒在地哭喊道:“老師饒命,我說我說......”
聽完柳金哲的招供,裴逾明一臉麻木,這姓尹的真是跟自己杠上了,咬着不放,之前是尹洪林吓唬,現在是直接使人來殺人了。
原來這柳金哲也是尹家元資助的貧寒學子,這家夥接到尹洪林的命令,要對自己下手,所以就準備用晨練時不小心失手的借口來傷自己。
曹甫聽完也驚怒不已:“你竟敢聽人教唆殺人?”
柳金哲趕緊磕頭求饒:“老師饒命,我......我沒想殺人的,這次的箭我把箭頭都拔了的,老師不信,可以把箭拿過來查驗,真是沒有箭頭的。”
“這箭頂多讓裴逾明受傷。老師明鑒,我哪裏敢殺人的,我只是被逼不過,想着随便弄一下,給尹洪林交交差而已。”
曹甫大怒:“為着交差,你竟敢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今日定難饒你,胡師傅,着人把這厮看好,明日送往官府。”
竟然敢公然對他合泰書院的學子動手,還有沒有王法了?明日自己親自下山去見賀力明賀知府,必要将這尹洪林繩之以法。
曹甫氣急,這尹洪林真是活膩歪了,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對裴逾明下手。
裴逾明是他親自使人招來的,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麽事兒,他曹甫真就不用混了。真真是老虎不發威當自己是病貓了?
柳金哲被拖走後,曹甫對着裴逾明很是安慰了幾句:“你別怕,一切都有老夫。老夫必定讓人給你一個交代。”
裴逾明趕緊恭謹拱手道謝:“多謝老師庇佑,學生感激不盡。不過,山長,學生現在有個不情之請,還需勞動山長。”
曹甫點頭示意他說。
裴逾明道:“學生想請山長幫忙徹查一下,這書院究竟共有多少是尹家元資助的學子。”
曹甫撚須:“你的意思是怕還有人對你不利?”
裴逾明點點頭:“實不相瞞老師,學生總覺得此事過于蹊跷。學生自來書院後一直規行矩步,跟同學大多相處融洽,并未有何沖突。”
“可偏偏,幾次三番遇到一些危難,而這些危難恰恰都跟尹家有關。按說我跟這尹家無冤無仇,即便有什麽同學間的不慎沖突,也不至于此。”
曹甫倏然驚覺:“你是說的不無道理。”
既然有所警覺,曹甫立即雷厲風行:“程燕,你即刻查就報于我知。”
程燕答應一聲去了。
此事不算隐秘,當然,即便尹家元做的隐秘,在程燕這種曾經做過正經刑獄的人面前也實在不堪一擊。
不多一會兒,程燕拿着調查的結果過來了。竟然還有五個人是尹家元資助的。
而且這五個人現在竟然都或多或少接到了尹洪林要對付裴逾明的指令。
但是,這次,這些人看到程燕去了,不但不傷心難過,竟然個個如同劫後餘生一般的感激,一個賽一個的緊着吐露實情,并表示,可即刻退學,絕對不會麻煩書院的。
趕緊走,這學不上也罷。上學是為光宗耀祖過好日子,現在卻被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這幹了就是死,不幹家人有麻煩。不管他們主動選擇做與不做,結果都不好受。
可現在不一樣了,書院直接介入了,相當于書院已經把他們這些棋子兒廢掉放到了明面上,想來尹家再是蠻橫,也是不敢頂風對他們做什麽的。
書院這簡直就是幫他們撿了一條命啊。趕緊說,好保命。
聽完程燕的調查,曹甫對裴逾明道:“此事我定給你一個交待,你且先去上課吧。”
裴逾明卻未有立時辭去。
曹甫看着他:“你還有話對我說。”
裴逾明倏的對着曹甫深深一揖:“老師,學生鬥膽有事相求老師。”
曹甫連着捋了幾把胡須方道:“你且說來聽聽。”
裴逾明道:“此事萦繞學生心頭許久,先前學生也一直多有猶豫,除了能力不足而外,也有些奪人之物非君子所為的顧慮,但今日事情已然進行到如此地步,學生覺得倒是沒有不要忍讓了......”
曹甫靜靜聽裴逾明說完,訝然半晌,方才重新審視一般看着裴逾明:“你可真敢想。真是後生可畏啊。”
聽聽他方才聽到了什麽?
這裴逾明竟然說不如趁此機會将尹家元連根拔了。胃口可真是不小。這尹家元在東岚城也算是一號人物,家産頗豐。可這裴逾明竟然上來就想滅掉對方,真是敢想。
裴逾明躬身低頭:“學生知道學生此舉頗是有失君子之風,這也是學生一直猶豫不敢跟老師講的緣由。不過,現今學生被尹家逼上此地步,如再忍讓,實乃有失孔夫子教導了。”
“尹家元其人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可謂是東岚城的一害。我們趁此機會除之,也算是為民除害。”
看來這個學生是恨毒了尹家元。
曹甫不置可否,繼續撚須細問:“方才你也聽到了,學生的指證都說是尹洪林教唆威逼對付你的,尹家元并未有參與其中,明日即便老夫親自下山去官府,也只能要求治尹洪林的罪而已。”
“僅僅如此,想來不足以動搖尹家元的根基,他只要抛出尹洪林即可斷尾求生。”
裴逾明搖頭哼笑:“老師相信這話嗎?尹洪林其人有勇無謀,他先前在書院的時候都能蠢到自己直接來找我麻煩。”
“老師且想,他要是真知道這些人手,他先前應該就用上了,而不是等自己趕出書院再來用的。所以,這些人手,學生認為,肯定是尹家元提前布下的,而且尹洪林之前并不知情。”
“此其一。其二,學生認為明日将柳金哲押往官府後,暫時還是不要動尹洪林的好。”
聽得裴逾明此言,曹甫大感興致:“哦,此話怎講?”
裴逾明道:“這次這些人能直接招供出尹洪林,如若沒猜錯,這尹洪林已經是尹家元的棄子了,既如此,我們暫時就不必動這顆棄子,說不得屆時就有人會主動的露出破綻要上交棄子。”
“不怕他不動,越動破綻越多,我們就能占得先機。哼,棄卒保帥此招十多年前尹家元已經用過了,這次倒是不必太過痛快的成全他。”
曹甫看向裴逾明的神情越發明灼,此子小小年紀竟已有如此鋒芒,實屬少見。
曹甫饒有興趣:“哦,十多年前?怎麽回事兒?你且詳細說來。”
裴逾明将尹家元當年做贅婿,待岳父死後,将自己親生兒子丢掉,氣死原配之後,從而順利的吃了岳家絕戶的事兒說了一遍。
曹甫大是意外,連連搖頭嘆息:“這尹家元着實卑鄙了些。”
見老師也似有動意,裴逾明趕緊再接再厲:“可不是。現在尹家元繼室已然病重,聽說有撒手人寰之兆。這尹洪林一旦被抓,這不是妥妥的跟原配一個版本嗎?說來也巧,這尹家元兩任妻子都是好端端的說病就病了。”
話說,這尹家元的手段還真是一貫的陰狠相似,這尹家元簡直把那‘手段不怕不新鮮,只要有用就成’玩得是明明白白。
曹甫看着裴逾明:“還有什麽,你一并都說了吧。”
裴逾明接着道:“學生就是覺得,我身為宗室,之前連永壽城都少有走出過的,哪裏就能給人如此大的仇恨,讓這尹家對我不死不休的?”
“此事,學生覺得必是另有蹊跷。畢竟,學生讀書乃是聖上所指。學生想,也許不願我讀書,抑或是不願宗室讀書的人恐怕也大有人在。”
“現在既然尹家元這個口子已然送到了面前,不如趁此機會撕開,說不得将會大有收獲。”
曹甫瞬時緊緊的捏了一把胡子,眼神如鷹一般緊緊的盯住裴逾明。這裴逾明的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曹甫敏銳的廟堂嗅覺告訴他,裴逾明此言并非無的放矢。
屋子裏頓時靜的呼吸可聞。良久之後,曹甫沒有再問裴逾明什麽,直接開口結詞:“此事老夫已經知曉,你且先行退下吧。”
裴逾明恭謹退走,回到寝室後又細細的回盤了一遍,将一些線索理順,待日後好給山長查漏補缺。
是日一大早,曹甫曹山長帶着人下山了。
東岚知府賀力明收到曹甫的拜帖,趕緊道:“快請,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