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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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號下午兩點,問夏爸爸進了手術室。手術之前問夏被醫生告知,為了以防手術室裏需要用血,她要去獻血站獻血。
也就是相當于,另一種形式的以血換血。
獻血站八百米,走了十來分鐘到那輛獻血車上,醫護人員問了幾個問題,做了個檢測就讓她去椅子上躺着。
護士拿着針和血袋出來,那針粗得問夏有點害怕,護士倒是很溫柔地安慰她。
胳膊被箍緊,勒出血管的痕跡,問夏閉着眼不敢去看,随後是被針紮入的刺痛感。
紅色血液順着管子流入血袋,随之而來是問夏逐漸變白的唇色。
護士端着杯溫水過來給她,輕聲細語:“你感覺怎麽樣?臉色好像有點白。”
“還好。”
“不舒服要說哦。”護士還給她塞了包餅幹補充能量。
餅幹配着溫水進了肚子,問夏覺得舒服了很多,還有工夫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發朋友圈。
但是血量到達350的時候,她的臉色又開始發白。護士見她那樣,拔了針:“不能再抽了。”
問夏也沒繼續堅持,最後抽的血量是38。
這段時間她的疲憊肉眼可見,虛弱再加上獻完這麽多血,起身便是一陣眩暈。
好在被護士及時扶住,把她送到另一張更舒服的椅子上躺着休息。問夏躺了十分鐘,才稍微平緩過來。
回到醫院,她把獻血證交到了手術室附近的一個窗口做完登記,才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椅子上和她媽媽一起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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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手術定的大概時間是三四個小時,但是一直到六七點都還沒有任何要出來的跡象。
問夏開始有點焦急,直到她被護士帶到另一個小窗口,窗口那頭是她爸的主刀醫生。
醫生先是給她看了切下來的樣本,随後開口:“現在是這樣的,因為要保留腎,我們第一次是往上切了五厘米,術中送檢結果是膀胱處幹淨了,但是輸尿管上端是中度異型。”
“一直切到了十厘米,期間也有低度異型,但是十厘米這處還是中度異型。要保留腎的話,就不能再往上切了。”
李聿白到的時候正好聽到聽句話,看着問夏消瘦的背影站在那裏不動。
她的媽媽紅着眼站在她身後,她的爸爸躺在一窗之隔內的手術臺上。
他們家,她是那根頂梁柱。
問夏覺得自己好像抽血還沒恢複好,腦袋空白發暈,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她閉了閉眼,下一瞬感受到眼皮上突然多了一抹溫熱,耳畔響起熟悉的清冷嗓音:“縫合吧。”
醫生沒走,要等問夏簽字。
那只手聞之往下滑,露出她恢複清明的眼睛。問夏仰頭看着李聿白,鼻子發酸,然後回神沖醫生點頭:“嗯,縫合吧。”
“這裏簽字。”
她拿起旁邊的筆寫上自己的名字,醫生收起那張紙回了手術室。而她轉身回去扶着她媽媽,“走吧,應該很快出來了。”
“你爸沒事吧?”
“嗯,沒事的。”
她們母女走在前面,李聿白走在後面,手裏還拎着個塑料袋,上面印着某個超市的logo。
問夏時不時回頭看,有時對上李聿白詢問的目光,有時李聿白正低着頭回複手機裏的信息。
問夏扶着她媽媽在長椅上坐下,李聿白見狀走過去把袋子放在旁邊,輕聲道:“阿姨,要不要吃點東西?”
問夏媽媽眼睛還紅着,擡眼看他:“是你啊,我不餓。”
“媽媽,你吃點吧。”
問夏媽媽只是搖頭,這時候她沒有胃口也沒有心情,一顆心只吊在手術室裏。
“阿姨,叔叔出來後,麻醉醒了晚上需要人照顧的。”
問夏媽媽聽着這才願意将就着吃點。
問夏朝李聿白投去感激的一眼,讓媽媽挑了點東西吃後,挨着李聿白坐下。
“你不吃?”
問夏從袋子裏翻出瓶AD鈣奶,吸管利索地戳進去,她含着輕嘬了兩口,“謝謝。”
他嗯了一聲算回應。
問夏偏頭看他,“你怎麽會來?”
“禮貌。”
畢竟高中那會兒他經常吃到她爸媽做的飯菜。
“哦。”問夏撇撇嘴。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李聿白是下了班過來的,此時正靠在椅子上假寐,察覺身邊沒了動靜想看看,剛撩開眼皮肩頭就突然多了份重量。
問夏的腦袋壓了上來,嘴巴還微微張着,呼吸很重,大概是累的。
問夏媽媽在對面那排椅子坐着,此時正看着他倆,“你把夏夏叫醒吧?”
“不用,讓她睡吧。”
問夏媽媽猶豫着到底還是問了出來:“你和我們夏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她也不和我們說心事,那年進了醫院也沒說,等她回家後我們才知道,那段時間在家也是經常哭。”
“眼睛都哭壞了。”
李聿白聽着,一字一句像把錘子鑿着他的心髒,被鑿出一道口子,有種被風刮過心悸而空落的難受。
“都過去了阿姨。”
“是,我和她爸就希望她好好的。”
他腦袋裏閃過一片血色,聲音嘶啞地嗯了一聲:“我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