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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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邊考慮好了就聯系我。”
男人說完起身和問夏告別,問夏點點頭,待男人走後,收起桌上密封的牛皮檔案袋,出咖啡廳的腳步有些急促。
李聿白牽着山竹正準備離開,問夏局促地站在店門口,他餘光看見不動聲色,步伐卻慢了下來。
她往前走了兩步,小幅度擺着手臂和他打招呼,聲音聽着帶了點莫名的緊張,手中的檔案袋都被她捏皺了些:“好巧啊。”
李聿白聞聲側首,視線先落在她素淨的臉上,随後掃過她用力抿緊而泛紅的唇,最後定在那個檔案袋上。
問夏拿檔案袋的手往後縮了縮。
他眸色沉沉,沒有回應,擡起腳擦着她的手臂走過。
旁邊的山竹卻不管兩人之間的情緒暗湧,唰地一下跳到她身上,兩只前腳都抓在她腰間,問夏身體往後傾了傾。
李聿白拽了一下沒拽動。
問夏反手抱住山竹,低眸揉着山竹的頭:“山竹,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山竹把頭貼在她腰間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尾巴搖得只能看見殘影。
“山竹,走了。”
李聿白用了點勁兒,把山竹拉走,臨走前輕飄飄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陌生沒有溫度,比昨天更甚。
問夏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髒像從高空墜落,失重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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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灰色衛衣套裝,背影颀長而挺拔,和記憶中的樣子重合,卻又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再一樣。
回憶像海嘯,席卷而來。
他們明明曾在人潮擁擠的大街十指緊扣,在隐蔽無人的角落四唇相貼,更曾在寂靜漆黑的深夜赤裸相纏。
問夏不敢相信,李聿白真的能和她相見不相識。
他看到她,腦袋裏不會上演和她同樣的回憶嗎?還是說,他真的就忘得這麽快?
山竹一走三回頭地瞅她,問夏勉強笑了笑,沖它揮着手臂拜拜。
直到一人一狗的背影完全消失,問夏斂眸收起眼底的難過與失落,邁步離開。
她中午在外面随便吃了點東西,趕在下午兩點前回了醫院。兩點半左右,她就帶着上午她爸媽拿到的檢查結果去主治醫生辦公室。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拿着核磁共振的片子細細瞧。
問夏雙手放在腿上,十根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像是在等待某種審判來臨。
醫生放下片子,握着鼠标在電腦上點了兩下,随後開始說話:“從檢查結果看,是左輸尿管腫瘤。按照常規手術操作,是要把左邊輸尿管連帶腎髒一起切掉。”
“但是問題是,你父親的右腎是萎縮的。如果左邊全切的話,出了手術臺就得透析。”
問夏爸爸年輕時就有腎炎,經常需要住院。有一次本來要做手術,但因為那會兒正值春種季節,問夏爸爸又沒有做手術。
他總是覺得,下次吧。
每一次拖延導致右腎萎縮。
大年二八那天她爸突然尿血,但是沒當回事,到大年三十中午才疑惑地提起這件事。
問夏吓得吃完午飯就把她爸帶去京西的醫院,當天因為是年三十只做了幾個常規檢查,再沖洗了一下。等年初五等醫生休完假才安排住院,做了更全面的檢查。
其實那時候就已經檢查出來是癌症,但是京西不比淮江,各方面不太發達。不管是為了做手術還是再次查證,問夏還是帶着她爸回了淮江。
在京西出結果那天,醫生是只把她叫去辦公室的。她沒敢告訴爸媽,或者說,不知道怎麽開口。
問夏霎時有點喘不上氣,腦子眩暈,緩了一兩分鐘,才提起精神:“腎源排期怎麽樣?”
醫生有點訝異,擡眼看她:“你是雲谏的朋友,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應該懂。”
潛臺詞大概是,腎源不是那麽好等的。每年數以萬計的尿毒症患者都在排隊等着,更別提有錢人家加價插隊。
問夏點點頭:“如果保留腎,複發概率呢?”
“這個不好說的,每個人體質都不同。有些人他就是十幾年都沒複發,也有些人可能一兩年就複發了。”
“我爸可能接受不了以後要透析的日子。”
“這個要和你父親再溝通下。”
“好。”
問夏爸媽當晚知道後,問夏媽媽哭得眼睛都腫了,問夏爸爸沒什麽表情,但是問夏就是知道她爸被吓到了。
透析那麽遙遠的兩個字,怎麽會發生在他身上。
問夏爸爸确實如她所料,堅持要保留腎。
因着雲谏的關系,他們手術安排的很快,就在三天後,二月十號。
問夏這期間回了趟京西,躺回到自己的床時,憋了将近小半月的眼淚終于流出來。
她哭到喘不上氣,五指都開始痙攣,撫着胸口差點以為自己要窒息。
手機在旁邊響了很久後停止,問夏等自己略微平複後才回撥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清越男聲:“問夏?”
“嗯,學長。”
“聽我堂叔說,你爸爸手術時間确認了。我還在北海,回不去了。”
“沒事的,學長你已經幫了我很多。”
“沒有,腎源的事我也會幫你注意一下的。”
“謝謝學長。”
“我們之間,不用說這個。”
問夏輕輕嗯了一聲,雲谏那邊似乎在開車,看她聲音蔫蔫,沒聊幾句就挂斷電話讓她好好休息。
“那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