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是夢嗎
第62章 是夢嗎
一中沒有幾個人知道千嶼的身家，很多人猜測他出身應該很好，卻不知道他背後的千家有多有錢。
千氏是A市頂尖的豪門望族，家族根基十分龐大，家族産業遍布全國，在國外很多地方也有不小的分公司。
千氏主要經營互聯網和房地産，A氏最貴的別墅區就是千氏旗下的産業。
千家産業從民國開始，就傳優不傳長。哪怕是嫡長子，只要能力不行，就不能繼承家業。當然庶出的子女是沒有資格争搶家業。
千嶼的父親千盛雖然是長子，但因為二伯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兩人的能力不分上下。
這麽多年來，兩個人都沒能成功從千奶奶手裏拿到千氏的繼承權，最後他們将重心放在各自的兒子身上，試圖培養出一個完美的繼承人。
千嶼從小到大都沒有讓千盛失望，他一歲就會完整清晰地說出一句話，兩歲能夠跑，三歲開始學習，十歲的時候已經自學完成大學課程。
他自小聰慧懂事，別人在玩樂的年紀，他已經在學習各種知識，語言、數學、格鬥等等。
他逐漸長成了一個優雅矜貴，讓所有人都稱贊的完美繼承人。
他的奶奶對他很滿意，也曾經當着很多人的面誇贊他，說千家有他這樣的子孫，她很放心千家的未來。
所有人都在誇贊他，羨慕他，沒有人會想他想不想要這些，他快不快樂。
千嶼以前也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他的人生按部就班，每一步都規劃得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就連來到C市，也不過是想要給嚴謹壓抑的生活開一道窗戶，想要放松一下自己。
卻不曾想，他會在這個陌生的南方城市，遇到一個讓他銘記于心的姑娘。
今安靜靜地聽他輕描淡寫地說自己過去的事情。
他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好孩子，聰明，禮貌，優秀，懂事。
可是他不快樂。
他看着她，極為認真地說道:“我只有看到你的時候，想起你的時候，才會感受到快樂。”
那種快樂，是一想到能和它在一起，就會激動興奮到失眠的興奮情緒。
和身體緊繃在生死邊緣時興奮的心跳不一樣，只有她會讓他感覺到活着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
黑發少年氣質溫柔寧和，他的聲音也十分溫柔磁性:“安安，給我個機會好嗎？”
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能夠向她展示自己的決心。
今安心跳的厲害，抿着唇，輕輕點頭。
沒有人不喜歡被堅定選擇的感覺。
喜歡是一種忐忑又美好的感覺，被喜歡更是一種讓人驚喜又感動的感覺。
吃完飯後，他們回到公司，今安習慣性地要午睡，她趴在練歌房的桌子上睡覺。
千嶼也在練歌房裏面，他睡不着，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今安的睡覺。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她。
夏日午後的太陽燦爛耀眼，厚重的深色窗簾也沒能遮住陽光的照射，她的面容在他的眼裏格外清晰。
他能夠看清她臉上細白的絨毛，她的睫毛很長，烏黑濃密，和她的頭發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上手觸碰。
今安的頭發很長，披散下來可以垂到臀部。她很喜歡長發，大概南方的女孩都喜歡留溫柔的長發。
她也愛美，有時候會給自己編兩個辮子，剪修飾臉型的斜劉海，對着鏡子自戀臭美。
她今天紮了個馬尾，如墨的黑色長發乖巧地放在背後，白色的裙子乖巧甜美。
千嶼覺得怎麽看她都看不夠。
他對美沒有什麽概念，覺得所有人都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只有她讓他覺得原來有女孩可以這麽漂亮，這麽可愛。
他看得入迷，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腹輕輕摩挲她柔軟的臉頰。
少女睡得很熟，并沒有察覺到他的觸碰，呼吸舒緩，臉頰紅潤，可愛得不行。
他又想到了小時候看到過的蔣月圓養的那只貓。
那是一只白色的貓，他不知道是什麽品種，但是知道它很乖。它總是喜歡窩在他的身邊，蜷縮着小小軟軟的身體，睜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乖巧地看着他。
蔣月圓喜歡養貓撸貓，他不喜歡，但對于小奶貓的靠近，他也不會驅趕。
他當時對小奶貓沒有什麽感覺，只是覺得它有些粘人。他向來以溫柔體貼的形象示人，不會把自己內心的陰暗面發洩在一只什麽都不懂的小貓身上。
他有時候會去賽車或者攀岩，玩這些刺激的運動來宣洩自己內心的陰暗和壓抑。
他看起來是一個光明美好的人，實際上心底一片黑暗荒蕪，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知直到遇到了今安。
他想過放棄的，可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你不能放棄。
他看着她的睡顏，不知不覺也有了困意。過去兩個多月一直在忙，他其實沒怎麽休息，只是身體好皮膚好，睡眠不夠也不會有黑眼圈。
千嶼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跪在一座偌大的佛像前面，神情虔誠而哀恸。
春去秋來，寺廟裏的樹開了又敗。春雨，夏風，秋葉，冬雪，他跪了一個又一個寺廟的階梯。
他向佛祖祈求他心愛的女孩，下輩子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能夠長命百歲。
十八歲花一樣的年紀，她卻永遠地停留在了那個夏天。
車禍的現場有監控，他看到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将今安推進了車流，一輛車無情地從她身上碾壓，鮮血流了一地。
她那天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黑色的長發乖乖地編成兩個漂亮的辮子。她那麽乖，那麽漂亮，卻毫無生機地躺在地上，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救護車來了，把今安擡進車裏。
醫院手術室的燈很快地亮了起來，付玉梅匆匆趕到。
這個快五十歲的女人面容蒼老，兩鬓泛白。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跪在手術室外面的地板上，向上天祈求自己的女兒平安無事。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很抱歉地對付玉梅搖頭。
付玉梅眼睛紅腫，崩潰地跪坐在地上。
她不相信她出門時還好好的女兒說沒就沒了。
千嶼知道今安死訊的時候，是在高考之後，他給溫少珩打了個電話，想讓他去問今安考了哪個大學。
他藏得太深，溫少珩都不知道他喜歡今安。
今安去世的消息在一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溫少珩也聽到了消息，他一五一十地跟千嶼講了。
溫少珩說:“隔壁班那個班花今安很可惜，前段時間被人推進了車流，一輛車從她身上碾壓了過去，搶救無效死了。聽說她爸媽年紀都很大了，救她這麽一個女兒，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
千嶼愣了好一會兒，聲音有些顫抖:“今安死了？”
“是啊，死了。”
他那個時候在M國進修，計劃三年內學成回國，接管千氏。
他想等自己的事業穩定下來後，再去找今安，正式追求她。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追求她，她就突然死了。
死在了高考之前，他出國後的一個月。
千嶼找到今安被推進車流的視頻，看到了她出事的全過程，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到窒息的感覺。
那樣大的車子，她的身體那麽嬌小，車子從她身上碾壓而過的時候，她該有多痛？
他找到了最後的證據，把蘇禾送進了監獄，判了無期徒刑，他要讓蘇禾在監獄裏贖罪一輩子。
他不信佛，但是看到今安的父母為了她去寺廟拜佛，給她誦經祈禱，他忽然也開始信佛。
若世有神明，可否聽到他的祈禱？
他在她死後才知道她是早産兒，有先天性心髒病，身體一直不太好。她唯一的夢想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将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如果可以，她也想健健康康地度過這一生。
可是這個夢想沒來得及，她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千嶼把今安的死都歸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他主動一點，主動關心她，陪在她身邊，她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他知道她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子，他每次裝作無意間經過（1）班教室的時候，都能夠看到她坐在座位上給人講題。她很有耐心，脾氣很好，她笑起來的時候很甜，很好看。
那麽美好的一個女孩子，為什麽會有人舍得傷害他呢？
他去了全國各地的寺廟，尋找着能夠讓她下輩子平安喜樂的方法。終于在她離開的第三年，他找到一個得道高僧。
高僧讓他虔誠地跪滿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階梯，用自己的壽命交換今安的來生。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千嶼這一生，沒有什麽在乎的人或事物，對這個世界并沒有多少眷戀。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不知道暈過去多少次，不知道給她求了多少個福袋。
他盼望着她下輩子能夠過得好一點，幸福一點。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會主動找到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這個夢過于冗長，沉重，壓抑。
千嶼差點沒有醒過來。
直到一道溫軟甜美的聲音将他喚醒。
“千嶼，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