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衣染血,宛如雪地紅梅,又似夕陽餘晖
白衣染血,宛如雪地紅梅,又似夕陽餘晖
塔樓課室之內,月懸與幾位同窗相對而坐,逐一詢問着病症。
“月懸同窗,在下乃家中祖父病者之孫,特來求醫。“
月懸略一攤手,神情正色道:“你先說與我聽。”
“祖父的病症,非致命之疾。可他卻每日身體虛弱,四肢無力,面色蒼白。且胸口與腹部常有陣痛,經脈紊亂,血液有時受阻,真氣難以流通。此病導致祖父修煉速度減緩,乃至停滞不前。”
月懸思索片刻,“曾用過何藥?”
“針灸、藥物、外功輔助等皆已用過,無一見效。龍血草、真陽花亦每日為祖父食用,然而全都無濟于事。”
“聽聞流光書院規定學子修習期間不得外出,故而,縱然我有良藥,恐怕也難施救啊!”月懸嘆息道。
那學子聞聽此言,立時滿臉喜悅,高聲問道:“月懸同窗可治我祖父的病!可治得好是不是!”
月懸微微颔首,輕笑出聲:“其實甚為簡單。你所述病症,無非就是真氣不暢,血脈受阻。服用些許行氣之藥,熬制成湯,即可安好。不過,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尊祖父的病狀,我百毒谷內弟子皆能醫治。”
此言一出,衆學子未有愠色,反而因其言辭的輕松顯得心裏安焉。
“月懸同窗有所不知,大抵不到半月,流光書院的學子将分為數派,前往各地開始試煉。待到那時,學子們将有兩日的休憩。”
月懸佯作恍然大悟狀,“所以,屆時我便能回百毒谷矣。”
“呃……”那學子頓覺尴尬。
“開玩笑的。”月懸笑語盈盈,“醫道如聖。救死扶傷,普度衆生,療愈天下生靈,皆為醫者道義。無論何事,我都不會推辭。只是,兩日之期畢竟短促,諸位同窗衆多,我恐如火中取栗,刀口甜蜜,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衆學子相顧默然,一時無言,全都想要把握此良機。
月懸愁容滿面,“看來只能如此。這樣,休沐之前,諸位同窗可對我詳述家人病狀,我将擇其重、其危而療醫,此方法以為如何?”
衆人環坐于月懸四周,互視微笑,深知月懸此策出于善意,若再相逼,恐言重而惹其心生不滿,撒手離去。
況且,他們也不敢因月懸的拒絕做出報複之事。
對他人或許會,但于月懸則不敢有這個膽子。
不要忘了月懸的背後是百毒谷與定天宗。
于是,衆人于對視之際,靈流湧動,暗中商議。
他們修為不高,尚顯稚嫩,等不及回音,月懸亦不急躁。
她閑适地旋轉着狼毫,興趣盎然地聆聽着衆人心聲。
時光不長亦不短,待商議妥當,楚簫雲已不耐煩地親自尋來。
臨行前,他狠狠地瞪了學子們一眼,遂牽着月懸的柔夷緩緩離去。
百寒面色冷峻,待月懸離去之後,方才收拾物件,緊随其後,步出課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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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光雖枯燥,卻也頗有趣味。
幾日之後,水無塵離去。
月懸閑暇之餘,會傾聽學子們所講述的病症,真情實感地表達自己的同情與憐憫,偶爾點撥他們幾句,傳授一些治療方法。
流光書院學子衆多,但見面機會極少,除了在膳堂能遇見一些外,其餘學子皆為勤學苦練之輩,與外人交際甚少。
月懸前來近半月,認識的寥寥無幾,大都是些點頭之交。
她有時在課室中,聆聽夫子教誨,勤修那些早已熟知的術法根基。
有時午後另有課業,她亦揮劍習武,或舉弓射擊。
值得一提的是,楚簫雲的弓技精湛,箭術也出神入化,每次射擊皆精準無誤,技法高超,令人嘆為觀止。
月懸因此頗感興趣,屢屢纏着楚簫雲請教弓技。
楚簫雲對此自然求之不得,無有不允。
每每練完之後,月懸對楚簫雲便是一番走心的猛誇與噓寒問暖,比在定天宗時還要體貼入微。
楚簫雲覺得這段時光猶如夢境一般,朦胧且迷離,缥缈而難以捉摸,仿佛置身于塵世之外。
在這段時日內,由于月懸的縱容關懷,楚簫雲的膽子愈發大。
他不僅嚴格籌算着月懸與外人談話的時辰,對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也細心妥帖,絕對控制。
月懸不多言語,任由他來。
經過幾日的磨砺,楚簫雲除了外顯的霸道外,其餘多是純情無辜,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不設防。
月懸經常與他閑聊瞎侃,面對她的問題,楚簫雲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月懸輕而易舉地便套出了想要知曉的答案。
光陰荏苒,歲月匆匆,轉瞬即逝,彈指一揮間便至外出歷練之期。
流光書院亦不能免俗,此時衆位學子和夫子齊聚庭院當中。
庭院正前方搭建着一座高臺,夫子堂主皆站在高臺之上,底下學子根據所在的塔樓,分成數列數排紛紛矗立在其下。
山長這幾日外出,目前正在訓話的是齋玄禮。
他的神情嚴肅,語氣莊重,在高臺上滔滔不絕,連綿不斷。
月懸傾耳細聽,然而實在是太枯燥了,說來訓去也無非就是一些謹慎小心之類的話語,這還不如讓她看一整天的醫書。
她在隊伍末位,粗略數了一下在場的人數,發現竟然還不足五百。
流光書院不是萬仙大陸之最嗎?不是人人都擠破了腦袋想要進入嗎?可她進入卻毫不費力,書院人數也如此稀少。
月懸私下偷偷戳了戳楚簫雲,詢問此中緣由。
他倒是不在意“夫子在上訓誡,縱使心中有疑,亦須忍耐沉默,不得置喙”的道理,馬上解釋道:“流光書院不只一處。此處是主院,多是修為不俗或精通罕見術法之輩,亦或者是身份崇高之人。”
月懸聞言驚訝道:“我記得你先前說過,流光書院不在乎身份門第,這是什麽?自相矛盾?”
“人性本複雜,若說完全不在意身份地位,那也是不現實的。可與其他門派相比,此處尚算公正無私。”
月懸眉宇緊皺:“……原來如此。”
如果此言非虛,那辭影又能否找到這裏呢?
即便找到,他又能否順利進入呢?
看來,百餘年間她所聽聞的傳言也并非盡然準确,其中仍有許多遺漏,大多都隐藏着不為人知的潛在規矩。
月懸舉目望向虛空,以後她需要更加警惕和深思熟慮,以免被這些虛假的情報所誤導,錯失重要的人與事。
夫子們的高談闊論結束後,迎來了兩日的休沐時光。
楚簫雲與月懸依依惜別,約定了兩日後相見的時辰與地點。
在這幾日中,月懸通過與學子們的交流,了解到一些地方病患的情況,于是她選擇了兩個偏遠僻壤的邑城去診治。
結果自然令人滿意,她的醫術高超,不僅有實效,而且能夠迅速解決許多大夫束手無策的奇難病症。
病患們的家屬感激涕零,既贈送了珍貴的藥材,也賜予了金銀財寶,更是贊不絕口。
然而月懸并不貪圖這些財物,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些作為診金。
在她診治病患期間,所引起的轟動頗大,方圓十裏八鄉皆知終南樓的遺孤月懸尚在人世,後又習得百毒谷一身醫術,成就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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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星河璀璨,月華高懸,萬家燈火閃爍,靜谧中又帶着些許溫馨。
在這鬧市中的一處不大的府邸內,月懸像是如同自家一般直接推門而入,徑直走到桌前,先痛飲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水無塵細心地擦拭着她嘴角溢流出的水漬。
月懸順從地仰起頭。
事情結束後,她笑意盈盈道:“多謝師兄,我要的東西備好了嗎?”
水無塵從儲物戒中翻出一個包裹,放在桌面上,“衣物、首飾,還有毒粉,都在此內。”
言畢,月懸上前扒拉開包裹,下意識地問道:“為何還有毒粉?憑我的修為,那些人不足為懼,毒粉是用不上的。”
水無塵卻将這些物品強硬地塞進她的儲物戒內,柔聲道:“這些物品只是以防萬一。此次歷練,只有你一人,我心中難安。收下它,以免我日夜挂念。”
月懸打開儲物戒,看着裏面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嘟囔道:“東西實在太多,若非我過目不忘,醫毒技藝高超,這些東西說不定還沒毒到別人,我自己就先中毒而亡了。”
水無塵按下她的手臂,含笑道:“正是知道你博學多聞,才會給你如此多的毒粉。未雨綢缪,有備無患,方能風雨無阻,化解一切危機。”
月懸撫摸着手中的儲物戒,溫順地答應道:“好。”
随後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水無塵欲言又止地凝視着她,最終還是問道:“你非要如此嗎?”
月懸眉眼彎彎,意味深長地說道:“白衣染血,宛如雪地紅梅,又似夕陽餘晖,凄美又哀傷,堅韌又無畏。這樣的女子,就算是師兄也會為之傾心吧!”
水無塵沒有回答,他緩緩地擡起手臂,輕理着月懸耳畔的碎發,低聲細語,“你要小心一些,不要過于逞強,百毒谷與你情義相伴,心共月明永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