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池夏果然在約定的期限內上交了完整的方案，而喻寧澤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在了手邊。
她怕他出爾反爾，卻提不起勇氣追問一番，只好默默地退出了辦公室。
等回到運營部時，還沒踏進大門，便聽到從裏頭傳來的頗為熱鬧的喧嘩聲。
雖然沒能聽到前文，但根據目前的對話來判斷，池夏推測他們應該在讨論着和聚餐有關的事宜。
可是今天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嗎？為什麽會突然提到聚餐呢？
她走到蘇奕暖身邊，把手搭在對方肩上，問：“你們剛剛聊什麽呢？”
蘇奕暖朝付晟那群人圍坐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解釋道：“剛剛付經理說了，上一個項目的獎金今天終于發下來了，打算請大家吃頓好的。”
“今天才發下來啊？”池夏有些詫異。
蘇奕暖冷笑一聲：“嗯哼，付經理整天跟叫魂一樣念叨着這筆獎金，現在你看他，嘴巴都快翹到太陽穴了。”
池夏順着蘇奕暖的目光望去，付晟雖然被人群團團包圍了起來，卻還是能透過人頭之間的縫隙看到他毫不掩藏的喜悅笑容。
她忍不住問：“吃什麽？”
蘇奕暖攤開手掌掰着手指頭，說：“火鍋、烤肉、自助餐，你也可以想點其他的。”
在吃什麽這件事上，作為一個周末點外賣需要花費三十分鐘以上的人，她覺得自己實在沒有什麽發言權。
于是她問蘇奕暖：“你選了什麽？”
蘇奕暖聳了聳肩：“我就不去了。”
“為什麽？”池夏在驚訝之餘，還帶着一絲淡淡的遺憾之情。
“生理期，懶得折騰，只想回家睡覺。”
蘇奕暖說得雲淡風輕，絲毫看不出被生理期困擾的模樣。
池夏垂下眼，心想着不如也編個看起來可行的借口逃之夭夭，卻在擡頭的那一瞬正好與付晟四目相對。
正如學生時期和老師對上眼神一般，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果不其然，付晟穿過人群，一邊朝着池夏走過來，一邊擠眉弄眼，“怎麽樣小夏，晚上應該沒安排吧？”
這種語境下，池夏原本想好用來推脫的理由似乎完全站不住腳，她只好僵硬地扯着嘴角，眼神閃躲着，“目前......還沒有。”
付晟似乎是非常滿意這個答案，雙手叉腰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沒有就別有了，晚上一起吃飯啊，想吃什麽随便點！”
話音落地，緊接着一陣歡呼聲響起。在歡騰的氛圍中，只有池夏和坐在角落位置的葉希顯得格格不入。
果然，付晟也注意到了與此時氣氛完全脫離的另一人。
“小希，你晚上應該也有空吧？”
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所有聲音通通靜止。無數目光齊刷刷地彙聚在葉希身上，即便再木讷也應該感覺得到。
葉希停下正在刷着手機的動作，擡起頭環顧四周，冷笑了一聲：“我就不去了。”
付晟露出一臉驚訝的神情，“怎麽就不去了？你也是我們運營部的一員啊！”
池夏和蘇奕暖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付晟平時看起來挺靈光的，怎麽這個時候聽不懂葉希的弦外之音呢？人家明明就不把運營部的同事當自己人。
這一點，池夏在平時的共事中也能看出來。雖然明面上，付晟把葉希托付給了她，可對方卻看起來并不買賬，也并不服從她。
說實話，一開始池夏是有過一陣沮喪的時光，但多虧了茶水間八卦小組的幫助，她逐漸意識到了自己和葉希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對她來說，這個實習的機會是從天而降的，無需自己做任何努力也可以平穩度過。
而池夏卻擔心因惹怒了喻寧澤而被開除，緊張地整夜睡不着覺。
想到這裏，她努力努嘴。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啊......
果不其然，葉希擡着下巴看向付晟，語氣中帶着些困惑：“我只是過來實習而已，你們的聚餐就不參與了。”
說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般，她又補充了句：“再說了，我在的話，你們講話也不方便吧。”
如此直白的話語引得在場所有人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明明辦公室的空間非常寬敞，池夏卻隐約覺得空氣有些不夠用。
但即便如此，付晟依舊帶着笑容，沖葉希挑眉道：“別這麽說嘛，就算工作一天也是自己人啊，自己人之間說話有什麽不方便的，大家暢所欲言就行！”
葉希眉頭緊皺，正欲開口，付晟便彎下腰，故作神秘地在她耳邊竊竊私語：“而且我前幾天聽說了喻總監的理想型......”
雖說是竊竊私語，但音量大得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池夏有那麽一瞬間懷疑他是故意為之，可葉希接下來的反應卻讓她沒了主意。
“我去。”她騰地站了起來：“去哪，吃什麽？”
池夏深吸一口氣，轉着椅子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屏幕上方才沒做完的表格依舊定格在第五行，她的眼神卻不知該對焦在何處。
有時候，她覺得像葉希這樣直白熱烈，明目張膽地喜歡一個人，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
要是她是喻寧澤的話，有這樣一個小姑娘天天跟在屁股後頭，遲早有一天會被打動的。
只可惜，她不是喻寧澤，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她甚至沒有猜透那天他敲詐自己兩個手柄究竟是為了什麽。
或許是因為過于期待晚上的聚餐，辦公室裏一整天都沒有嚴肅工作的氣氛，同事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心都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不過池夏覺得這或許和聚餐也沒多大關系，其實大家本來就不喜歡工作，只是需要一個由頭來讓自己的懶散顯得更加合理罷了。
捱過漫長的下午，時針剛指向五點，辦公室內便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同事們該收拾背包的收拾背包，該關電腦的關電腦，完全沒有平時那副即便沒事也要坐十分鐘再走的模樣。
池夏跟着人群一起嘻嘻哈哈地朝着電梯走去，一路上，大家商量着該蹭誰的車走，還沒走到電梯口，連等會要吃什麽菜都快商量好了。
電梯門一打開，池夏原本笑得燦爛的表情便僵在了臉上。
只有葉希頗為興奮地往前大跨一步，像只兔子一般跳進了電梯內。
“阿澤哥哥，你今天怎麽下班這麽早呀？”她的聲音一如往常般甜膩，原本就渾圓的眼睛愈發閃閃發光。
喻寧澤沒有立刻回答葉希的問題，而是擡眼掃視了一圈其他人，随後禮節性地點了點頭。
池夏刻意站在了電梯的角落，回避着兩人之間的距離，卻還是從眼前的反光中看到了身處斜對角的喻寧澤。
她發現，在公司的時候，他的打扮多以簡潔為主，比如今天，一件藍白相間的條紋長袖襯衫，袖口挽至肘關節，看起來随意又簡潔。
每次看到他無意間露出的，形狀頗為分明的肌肉，池夏總忍不住想，明明他平時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到底是什麽時候去健身的？
正當她為這種無聊的問題而苦惱時，身後喻寧澤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要去聚餐嗎？”
沒等旁人回答，葉希自告奮勇：“是啊，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霎那間，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非常為難的神情，但也都不好說什麽，只是附和着：“這不是發了項目獎金嘛，去慶祝一下。”
“喻總監要一起當然歡迎啊，我跟付經理說加個位置。”
電梯間內歡聲笑語一片，池夏卻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其中一位同事甚至裝模作樣地拿出手機要給付晟打電話。
“不用了。”喻寧澤及時開口打斷了她的舉動：“我就不去了，晚上還有點事。”
池夏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竊喜過于顯眼，她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聲。
随即，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你們......少喝點。”
有那麽一瞬間，池夏覺得他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但她立刻推翻了這個毫無根據的妄想。
因為葉希趕在她的思維發散前問喻寧澤：“要是我晚上喝多了，你會來接我嗎？”
喻寧澤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讓葉璟來接你。”
狹小的空間內傳來陣陣竊笑聲，或許是因為挂不住面子，即便再喜歡喻寧澤，葉希也忍不住跺着腳沖他嘟起了嘴。
年紀稍長一些的一位同事忍不住教育起喻寧澤來：“喻總監，你這個人怎麽不知道憐香惜玉啊？這樣不行的哦，要找不到女朋友的。”
另一位同事也插嘴道：“是啊，人家小姑娘暗示地這麽明顯了！”
但無論旁人怎麽說，喻寧澤都無動于衷，他只是低下頭笑笑，既不辯解也不回應，仿佛他們口中的主人公并不是自己。
談笑間，伴随着“叮”的一聲提示音響起，電梯門緩緩打開，頭頂顯示已經到達一層。
站在池夏身邊的同事忍不住問了句：“誰按的一樓？”
大家紛紛回答：“我沒按啊，我們不是要去負一嗎？”
“對啊，誰要去一樓？”
“不好意思，能讓一下嗎？”
池夏不知怎的，像是被這突然飄到耳邊的聲音迷住了似的轉過頭，恰好和經過自己身旁的喻寧澤對上視線。
她看着他走出電梯的背影，臉上莫名其妙地發起燙來。
池夏不自覺地想，這一定是身體發出的警告，看來确實不能再繼續熬夜了。
“哦對了。”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喻寧澤轉過身，注視着蜷縮在角落的那個人：“你的方案通過了，繼續跟進吧。”
“啊？”突如其來的喜訊令池夏來不及思考，僅憑本能胡亂回應着：“哦，謝謝喻總監，我會努力的。”
喻寧澤點了點頭，目光卻不曾移開半分。
在電梯門即将關閉之際，停留在池夏耳邊的只有他的最後一句話，以及夾縫中那雙格外溫柔的眼睛。
他說：“不管有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