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 33
Chapter 33
雪路濕滑難行。
原本兩個小時的路程,陸征足足開了五六個小時才看見主城高聳的城牆。
幾名陌生的兵士帶着防疫面罩,示意他在城門口停下,随即上了轉運車輛。為首一人道:“抱歉,陸中校,根據防疫規定,還需要您先隔離幾天。”
“這不是回軍部基地的路,你們要帶我去哪兒?”陸征望向車窗外,平靜開口。
“基地人員密集,為了您和其他人的健康考慮,我們已經為您安排了單獨住所,一會兒就到。”
“我以前沒有見過你”,陸征淡淡道:“你在哪個部門?”
副駕上的人掏出證件,“我在城防所工作,軍職低微,雖然一直久仰您,可惜平日裏沒有機會得見。”
簡單閑聊幾句,車輛停在了一棟兩層灰色建築物前。陸征下車時掃了一眼,裝在院子裏的監控器有三臺,幾乎毫無死角。屋外,站着兩名全副武裝的兵士。
明處尚且如此,如果不出意料,藏在暗處的便衣只會更多。
陸征面上毫無波瀾,跟着帶路的人進了屋子。下午兩三點的太陽還是很晃眼,他在窗前借着手表的反光,敏銳地捕捉到了一處細小的光點。
屋子裏安裝了針孔攝像頭,這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場單純的隔離防疫。
“陸中校”,那人打開早已備好的收納箱,“請把您随身物品丢到箱子裏,我們會拿去消毒。您放心,屋子裏衣物和生活用品一應俱全,一日三餐會由專人送來,保健醫生晚些時候會來為您做全面檢查。”
陸征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很自然地将外衣和兜裏的東西丢進箱子,甚至直接摸出了腰間的手/槍,也放了進去。
很快只剩下貼身的襯衣和褲子。
陸征看着毫無離去之意的人,劍眉微蹙,終于有些面露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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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那人識趣轉身,“幹淨衣服就放在您的床頭櫃上,您換好再叫我。”
兩三分鐘後,陸征穿着薄絨的高領毛衣走了出來。“李隊之前囑咐我一件事,我還沒向他複命。房間裏沒有電話,我要借用一下你的通訊器。”
那人猶豫片刻,将手中的通訊器遞給陸征。
可連撥兩次,那一頭都無人接聽。
“年初事情多,聽說部裏最近常開會,李隊可能這會兒不方便接聽吧。”那人笑着拿回通訊器,“我一會兒還要出任務,這次是我們考慮不周,下次來再給您帶新的通訊設備。”
“沒事,不急。”陸征道:“我趕回來以為軍部有急事,既然讓我在這兒隔離,那我就服從組織安排好了,想必長官自有他的考慮。”
那人松了一口氣,“您一路勞頓,那就在這兒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任何事,您直接吩咐門口值班的士兵就行。”
陸征微一颌首,目送對方關上了大門。
他心裏無比清楚,自己被軟禁了。
特戰組耳目衆多,不管是誰,對方都不可能跳過李雲峰直接動他,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李雲峰也被拿下了。
軍方內部的鬥争他很清楚,可這一天的到來未免太快。
陸征走進浴室,将淋噴頭開到最大。為了防止車輛困在冰原上沒油,他一路都沒開制暖設備,極寒的氣溫讓身體冷到麻木,太陽穴隐隐作痛。溫熱的水流嘩嘩沖着,過了好一會兒,被凍僵的身體才漸漸暖和起來,頭腦也越發清晰。
李雲峰在軍部聲望很高,平日裏處事周全,樹敵并不多,況且還有一兩年就要退了。就算政見不同,應該也不至于被下死手。主站派要掌控特戰組,把TW變成對外擴張的刀鋒,要除掉的目标還是他自己。
想通了這些,陸征反倒安心一些。但是他們二人被軟禁的消息估計瞞不了多久,TW裏面個個是人精,他現在最擔心的,是組裏其他隊員貿然出頭。
這場權變發生的太過突然,一切都只是猜想,他必須掌握更多信息。
剛過5點半,晚飯就被送了進來,土豆、蔬菜湯和培根盛放在不鏽鋼餐具中,一樣不少,甚至還有水果,待遇一如往常。可陸征以沒有胃口為由,只耽了一眼就讓人端走了。
不出所料,二十分鐘後,保健醫生聞訊而來。
“陸中校,聽說您沒用晚飯,是有哪裏不舒服嗎?”年輕的醫生一邊用耳溫槍測試他的體溫,一邊細心詢問。
“還好,也沒什麽不舒服,可能回來路上有點受涼。”陸征姿勢放松地坐在扶椅裏,語氣平和。
“受涼會誘發您的胃病,導致食欲不佳。這樣吧,我通知他們送些小米粥來,這幾日改成清淡飲食。”
“胃病?”陸征微垂着的眼簾忽然一擡,“你知道我的醫療記錄?你是軍部的醫生?叫什麽名字?”
“我叫任秋。”那醫生道:“我原本是醫院裏的,不久前才調到軍部,來之前看過您的就醫資料。”
“在哪個科室,認識陳曉意和方聞謙嗎?”陸征揉了揉困倦的眉心,随意聊了起來。
“哦,我在綜合值班室,陳醫生我認識,您說的方醫生我還沒見過。” 任秋笑道:“我才來幾天而已,很多人都不熟。”
“我前段時間都在外面,好久沒回來了。今年的冬天尤其寒冷,衛城那邊供暖不足,凍死了不少人,主城這兒一切都還好吧?”
“嗯”,任秋點點頭,“所幸這邊能源儲備還夠,只偶爾斷過兩三次電,很快就搶修好了,沒造成大規模災難。”
“隊裏那些小年輕我倒不擔心,只是李隊年紀大了心腦血管一直不好,這麽冷的天沒有發病吧?”陸征面露擔心,“他性子犟,平時哪裏不舒服也不肯跟人說,都自己硬扛着。”
“這我就不知道了,應該沒事吧,我還沒見過他。” 任秋安慰道。
陸征淡然一笑:“那就好。我這兒沒什麽事了,急診室工作忙,你也早些回去吧。”
“不打緊”,任秋連忙解釋:“我暫時也不回急診室了。長官讓我這段時間專門負責您的健康問題。”他指指屋外的值班室,“我這幾天就住在這兒,等确保您安全無恙後再回去。”
“那實在是麻煩你了,任醫生。”
大門阖上之後,陸征嘴角的笑意漸淡。這個小醫生看來倒是真不知情,但是因為與他接觸,也被圈禁起來了。
從剛才那番對話中,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李雲峰也被禁閉了。別人或許不知道,但陸征對他的生活習慣清楚得很,李雲峰長年有高血壓,冷天發作更甚,所以這位老長官每天都有散步去去醫務室量血壓的習慣。
任秋既然在綜合值班室,不可能一連幾日都沒見過李雲峰,而且方聞謙他也沒見過,那可是李老最信任的醫生。陳曉意根基不深,在軍部醫務所并不起眼,沒有人動她很正常。
先前種種猜測在腦中逐一落地,陸征知道,一旦李雲峰和他被拉下,那麽現在掌握特戰組的人一定是周副司令的侄子周令辰。
這小子實力不俗,不過還欠火候,要在隊裏完全服衆不是易事,恐怕他的叔父會在隊裏來一番大清洗。
陸征深灰色的眼瞳裏釀起一抹鋒利的寒意。特戰組可不是軟柿子,多年來出生入死的情誼豈是說散就散,清洗來得越是厲害,反抗就會越發激烈。
周令辰才25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和他善于玩陰謀權術的叔父不同,天真、愚蠢、熱情、友誼、沖動…這些年輕人的特質還在他的血管裏流淌着。與他同為隊友,陸征對這一點看得再清楚不過。
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放手一試!
既然對方的最終目标是取代他,那就都是可以談的,眼下只要能保住李雲峰,将來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如果實在不行,他也願意舍棄自己,換恩師自由。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尋一個避開監視,私下說服周令辰的機會。
陸征強壓下心頭的焦躁,這事急不得,必須耐心等待合适的時機。要等到隊裏的人漸漸生疑,讓周令辰自覺難以掌控局面,等到疫病的潛伏期過去,能放心來見自己。
陸征離開衛城已經有十二個小時了,不知道白榆、周舟怎麽樣了,究竟有沒有度過難關。
他自知得不到真話,卻還是讓換防值守的士兵們去打聽留在衛城隊員們的情況,對方只是機械重複着沒有收到二組隊員的死亡通知。
他們說着,陸征聽着,內心如同萬蟻噬咬般煎熬。
在韓棟、蘇珂的推動下,陸征失蹤的消息在隊裏越傳越烈。到了第五天,周令辰正在越發高漲的質疑聲中焦頭爛額,被二組的人團團圍住堵在辦公室門口,忽然兜裏通訊器“滴滴”響起。
他接通電話,對面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語調很急。
“周隊,不好了。陸中校他突發胃出血,任醫生說要立刻送醫院,您看怎麽辦?”
掐斷通訊器,周令辰臉色刷白,推開衆人就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