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Chapter 26
陸征沒有接話,而是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白色的藥瓶,倒出一片在瓶蓋上遞給白榆:“止疼片,吃過再睡吧。”
白榆很少用藥,也沒想到陸征會随身攜帶這種東西,但還是接過藥片吞了下去。
許是因為帶了些許鎮定安眠的成分,他這一覺睡得還不錯。不知過了多久,依稀的腳步聲出現在卧室門外。
陸征洗漱的聲音已經刻意壓輕了,但白榆還是瞬間清醒過來。
那腳步漸近,似乎下一刻就會響起叩門的聲音。但陸征只是頓了頓,又轉身而去,阖上了值班室的大門。
足足十分鐘後,白榆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牆上的挂鐘指向9點半,屋外已是日上三竿,刺眼的陽光與皚皚白雪連成一片,晃得眼睛發酸。
值班室裏的一切還是和來時一樣,幹淨整潔。
盥洗室裏,兩只刷牙的杯子整整齊齊放在一起,牆壁上又多了一只挂鈎,昨晚他用過的毛巾已經被挂了上去。
罐頭與幹面包放在茶幾上,白榆拿起壓在下面的紙條,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熱一下再吃。
他忽然有些想笑,又有些難以言喻的酸澀。
他不明白陸征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感情,這個人總是淡淡的。即便在踏破生死之後,他依然可以保持着彬彬有禮,疏離的距離,卻又細心得無微不至。
就像他留下的那縷雪松和海洋信息素的氣息,若有若無,如果打開窗戶,被風一吹,也許一會兒就散了。
白榆的視線移向案頭的日歷,今天是12月29日。
他望着空蕩的屋子發了會兒呆,不容自己再繼續想下去,幹脆聯系了韓凱,協助做些案頭工作。
第二天下午,值班室的門被敲響,一位提着醫用手提箱的人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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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身為Alpha卻氣質儒雅,顯得禮貌溫和。“你好,我是城防所的醫生簡銘,陸中校讓我來給你換藥。”
白榆不喜歡麻煩別人,“我的傷自己可以處理,不用您特地跑一趟。”
簡銘笑了笑:“陸征給我打了電話,怎麽,要讓他親自跟你說?”
“哦不用,請進。”白榆側身一讓。
簡醫生蹲下身替他拆除了右腿外的固定,把傷口形成的血痂用生理鹽水和酒精消毒過後,仔細塗上敷料。
“情況不錯,保持兩三天換一次藥,記住多休息、少動,傷處不能沾水。”他一邊纏着繃帶,向白榆叮囑着。
“城防所事務這麽忙,還要請你專門來一趟,真不好意思。”白榆坐在沙發上,雙手撐在邊緣,對陌生Alpha近距離的接觸顯得些局促。
“別這麽客氣,這次衛城突遭此難,多虧了你們特戰組的支持,否則我們只怕也守不住。” 簡銘語氣溫柔,手法卻十分幹脆利落。
白榆注意到了他手背上的疤痕和拇指食指夾縫處的槍繭,方才背着光,現在再仔細一看,對方耳後還有一道淺色的疤痕,那是刀傷留下的痕跡。
簡銘很敏銳,察覺到了白榆的目光。
“我原來也是軍部的。”他笑笑解釋:“我在軍校修的雙學位,作戰和醫學都略懂一些,調過來時間也不長。”
白榆趕緊收回視線,沒有追問下去。軍部的人調過來當隊醫,這事本不尋常,但他在簡銘身上嗅到了一絲,極淡的,魏岚信息素的味道。
魏岚其實是個Beta,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一個Beta要在這麽重要的位置站穩腳跟極其不易。這位城防所的長官平時将自己的信息素隐匿得很好,但這根本逃不過白榆敏銳的觀察力。
原來如此。
“我跟陸征也共事過一段時間,還沒見他對誰這麽上心過。” 簡銘重新固定好白榆的傷腿,“自從他弟弟出事以後,他的性格就越發冷淡了。”
“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內心裏不是這樣的,他對衛城也很有感情。這場冬天,陸征本不必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受罪,但他還是選擇了留下。說真的,我很感謝他。”
簡銘将藥品和工具一一收拾進藥箱,對白榆道:“馬上就到新年了,31號晚上我們組織了一場簡單的跨年聚會,這年頭過一年是一年,每一天太陽的升起都不容易,值得慶祝。我喊了韓凱他們,你也一起來吧?”
“算了吧,我就不去了。”白榆瞥了一眼案上的臺歷,薄薄的就快翻到最後一頁,“我不太習慣熱鬧。”
“好吧,那你注意休息。”簡銘沒有勉強:“城北那邊目前情況都還可控,你放心。”
31號那天,日子似乎變得格外漫長。
早上雪停了一會兒,午後又開始飄起雪花來。白榆關掉屋裏的暖氣片,一步步挪到了窗前。
從這裏望去,可以看到城防所西面的連廊和會議室。
往年這個日子,他是毫無感覺的。研究所的實驗室裏根本沒有日期的概念,他不知道時間,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可如今不同了。明明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孤獨,現在卻有一種隐晦的,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期待和失落。
年久失修的斑駁牆面上,細小的彩燈如串珠一般挂着,發出零星的光點,五顏六色的,談不上好看。但這點稱不上氣氛的氣氛,已經是眼下物資緊缺時期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漸漸的,夜色降臨,牆上的指針一圈一圈轉過。
晚上9點,白榆打開儲物櫃,拿出一瓶番茄蔬菜湯罐頭,放在熱水裏泡了泡。
加了熱的鐵鏽味沾在手指上揮之不去,他喝了幾口酸甜濃稠的湯水,空了一天的胃裏總算有了一絲着落。
屋內寂靜的落針可聞。值班室裏沒有什麽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陸征留下的筆記本在書案上靜靜放着,但白榆始終沒有去動。
晚上10點,他洗漱完畢,把本來就一絲不亂的值班室又仔細收拾了一遍。兩只漱口杯還緊靠着放在一起,但陸征的那只毛巾已經又幹又硬,冷邦邦的挂在鈎子上。
11點的時候,白榆躺在鐵床上,隐約聽到樓下傳來稀稀拉拉的爆竹聲,有時候還會啞火,也不知道是在倉庫裏放了幾年才翻出來的。
終于過了12點,外面的喧鬧漸漸散了。白榆關了燈,翻身睡去。
……
新年的清晨和往日并無不同,上午簡銘又來了一趟。
“你恢複速度可以啊”,簡醫生驚詫地擡頭:“一般人腿骨骨裂得一兩月,你這再過一個星期估計就能下地走路了。”
“進行過骨骼強化的基因改造?”
白榆嗯了一聲。
“但這也不是能不好好養傷的理由。” 簡銘掃視了一圈四周,無奈道:“這玻璃窗擦得都能撞死蒼蠅,你不好好躺着休息,跟這兒打掃值班室呢?待會兒陸征回來,非得說你不可。”
“陸隊,他…”
“你還不知道?昨天夜裏堯山塔臺已經修複完畢恢複供電了,估計今天下午駐紮在城北的部隊就能撤回來。他沒告訴你?”
白榆尴尬道:“我們一般,沒事不聯系。”
“好吧”,簡銘趕緊圓場:“別在意,陸征他…太忙了。”
“……”。
凝固的時間驟然加快,到了傍晚,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白榆打開門,烏泱泱一堆人闖入視線。
“哥,我可想你啦!”脆生生的少年音撲面而來,蘇珂一把抱住白榆在他脖頸裏蹭了蹭,忽然意識到什麽:“我靠!你腿怎麽了?來來來,快坐下!”
白榆往外望去,外面起碼站了十來個二組的熟人。
“好了,都別擠在門口。”熟悉的嗓音讓他驀然一怔,陸征站在他幾步之外,含笑對上他的視線。
十多個人高馬大的隊員圍坐在一起,把本就不大的值班室擠得滿滿當當。
“你們怎麽來了?”白榆有些詫異。
“軍部裏撥了一批救援物資送到衛城,新年放假三天,我們就跟着補給車輛一道來了。”蘇珂一邊說着一邊掏出背包裏各種罐頭,心疼道:“在這兒餓慘了吧,快吃點補補。”
“我都聽韓凱說了,你和周舟遇上雪崩差點給埋了?吓死我了。”他拿出了壓箱底的珍藏零食,不由分說往白榆嘴裏塞。
另一邊,莊偉傑、周舟和顧嘉南已經自動組成一桌開始摸牌:“來來來,三缺一。”
顧嘉言:“帶我啊!”
顧嘉南:“滾邊去!人家是坑爹,你特麽次次坑哥!”他變臉極快,一轉頭和顏悅色道:陸隊,打牌嗎?”
陸征拒絕道:“不打。白榆,水杯你放哪了?”
“嗯?”白榆擡頭:“還是老地方啊,我沒動。”
陸征言簡意赅:“沒找到。”
“哦,你等一下。”白榆撐着支架起身,向儲物的隔間走去。
“在第三個櫃子裏,喏,不就這……”話音未落,他的手臂被兀然捉住。
陸征微俯下身,将白榆擋在他身體的陰影裏。
一個溫柔的擁抱環了上來,Alpha唇角扯着一絲笑意,深灰色的眼瞳被不遠處的燈光映得隐隐發亮。
“新年快樂,白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