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滿園春色

第69章 白木槿

第69章 069 白木槿

原本，皇帝南巡到揚州的時候，一般都是住在巡鹽禦史府或者是附近驿館的。

但是兩年半之前的那次秋季南巡，金陵體仁院總裁甄應嘉專門從金陵趕過來，給皇帝在揚州修了一座行宮，那皇帝這次來揚州，肯定就不能再跟之前那樣，随便住在驿館或者是巡鹽禦史府這種地方了。

雖然說，在修行宮的時候，皇帝還發了一通脾氣，把甄應嘉罵了個狗血噴頭，說他亂花錢，勞民傷財，沒事兒非得修什麽行宮，明明他住在驿館或者是巡鹽禦史府就挺好。

但是說歸說、罵歸罵，他的身體卻十分誠實地選擇了在行宮下榻——比起什麽驿館啦、別人的府邸啦，特別給他定制的行宮當然舒服很多啦。

只是這事兒，當然不能表現得這麽明顯。他要臉，還想要做個名垂青史的千古明君呢。那必須不能驕奢淫逸、貪圖享樂。

不過，他又做不到像是四皇子一樣過那種苦行僧生活——相比祖父、父兄們這位對标四大爺的四皇子殿下那是真的非常艱苦樸素了。

這位四皇子殿下真正是把國家政務放在了個人享樂的後面，連喜歡的瓷器風格都是素淡款的。女人方面也不怎麽癡迷，可以說是跟他爹和兒子完全不同的類型了。

這當然只是袁春的猜測。

但是她最近這次伴駕南巡一路上跟四皇子的接觸略多，加上之前有過的一起操辦皇家宴會的經驗，對四皇子的性情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這麽一了解之後，倒是覺得這猜測還挺準确的。

他果然是走得類似四大爺的路線。只是比起四大爺，這位四皇子殿下甚至連生母都沒有了。

那就沒有什麽同樣是親生兒子，但是為何厚此薄彼、是傳位十四皇子還是傳位于四皇子的問題了。

只是如此一來，他的性格不免就更加孤僻封閉了。日常交往，除了太子，就再沒有別人了。

而且他跟太子好，也不過是因着他也跟太子一樣，都是繼皇後養大的，比旁的兄弟更多一分香火情罷了。

八皇子那是另起爐竈，算是他跟太子的敵對勢力，自然是客套疏遠，能離多遠就離多遠了。對其他的年紀小的弟弟們，他也沒有多少親近之意，每天幹的最多的事兒就是一個人蹲在角落默默做事。

算上太子和八皇子在內的幾個成年皇子，都在六部挂職。只有四皇子在工部是真的撲下了身子去幹活兒了。其他人，基本上就是裝個樣子，讓門客謀士們出謀劃策之後，象征性地到部裏走一圈兒完事兒。

特別是太子跟八皇子，那基本上就是在忙着各自結黨營私，培養自己的勢力，根本就沒有想着為國為民做幾件實事。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皇帝既沒有要駕崩的跡象，也一直拖着沒有禪位的意思，甚至還漸漸表現出來對太子的失望，隐約有廢掉太子的意思，不管于國于家來說，這簡直都有點兒算是過于亂來了。

他這麽一弄，不但太子心裏發慌，就是其他的皇子們，也多少有些心猿意馬。

當然，四皇子除外。

袁春本來以為他會是個韬光養晦、野心勃勃的人物，故意裝作不在意，其實暗暗使勁兒準備憋個大招的。

結果接觸下來才知道，他還真不是。

他真的只是單純地認真做事，根本就沒有想那些有的沒的。

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是這樣。

袁春自認為也算是會看人的，但她也的确看不出來四皇子這個沉默寡言、踏實肯幹的表象背後還藏着什麽其他的貓膩和野心沒有。

既然看不出來，那就算沒有吧。

反正，其實到底有沒有，跟她的關系不大。

不過顯然，有人并不這麽看。

因着皇帝這次南巡，單單帶了四皇子、八皇子和年紀還小的十二皇子，剩下的皇子們都留在了京城，這就讓人忍不住要浮想聯翩了。

畢竟，身為皇帝，一舉一動，都會被人深度解讀，要說他就是随心所欲，随便選的人，那誰也不敢信啊。

甄太妃和繼皇後這一次也漸漸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甄太妃是支持八皇子的。因着八皇子早逝的母妃，跟甄家算是遠親，多少沾親帶故，總是多了一分香火情的。

但是繼皇後卻天然是太子的陣營——雖然她早就已經留了一手，特意表現得不偏不倚，營造出一個公平公正的表象，但是其實她暗中也在培養四皇子，準備做一個備選太子候選人。

而現在的太子，不過就是放在人前的靶子。

若是皇帝還是念着太子的生母、當年的原配皇後的情分，太子也忍住了沒有繼續作什麽大死，那估計太子還能順利繼承皇位。

就怕這事兒沒有這麽順利。

反正這倆現在這種趨勢，繼續下去，那肯定會是兩敗俱傷的。

這個時候，備用計劃就十分重要了。

四皇子基本上算是自己人，他上位，基本上算是換湯不換藥，也是皇帝第一個會考慮的最佳人選。

作為皇帝多年的枕邊人，繼皇後雖然年紀比皇帝小了不少，但是卻并不影響她的英明決斷——只要決策正确，再加上她這個皇後的尊貴地位，那基本上就立于不敗之地了。

而且因着她自己沒有親生兒子，只有個女兒，那就天然地會被皇帝信任——是啊，皇後肯定是最公平公正的，她都沒有親生兒子，所有的皇子都是她的兒子，就算太子是她的族姐的兒子，算起來是她的外甥，也沒見到她對他比別人好多少。

應該說一開始繼皇後對太子本來還是挺好的。但是随着皇帝對太子的态度漸漸疏遠，繼皇後對太子的态度也跟着一起疏遠了不少。

這種默契十足的神同步，讓皇帝很是受用。

這才是他的皇後應該做的。夫妻本該同心，他喜歡太子的時候，那皇後也得跟着喜歡，他讨厭太子了，皇後也得跟着讨厭。

繼皇後在這個事情上跟皇帝的高度一致，又成功讓她刷了一波好感度。皇帝年紀越大，越覺得跟皇後在一起十分舒心，帝後的感情倒是比開始的時候還好了。

與此同時，皇後的意見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也就愈發重了。繼皇後到了這個時候，才開始有意培養皇帝對四皇子的好感，不能不說，是個絕頂的高手。

什麽叫做把皇帝玩弄在鼓掌之間，這就是了。

這擱在現代，繼皇後絕對是個叱咤風雲的女強人。

不過在這裏，她也不差。反正皇後的尊貴地位不可動搖，而且不久之後，還能繼續享受太後的尊榮，妥妥的人生贏家。

這也是袁春之所以選擇她作為金大腿抱着的原因了。

選擇比努力重要。

她早就不想努力了，還是等着大佬們帶飛比較好。

繼皇後也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一連串兒的操作下來，居然就讓皇帝愈發重視起四皇子來。

要知道，就在兩年半以前，皇帝上次來南巡的時候，四皇子還是個什麽都不是的小透明。

那個時候，太子還是皇帝眼裏、心裏的紅人，皇帝對太子的嬌寵，那真是不管他做什麽，都可以随便由着他做。

但是短短不到三年過去，事情就全變了。

太子明顯喪失了聖寵，淪為留在京城看家幹活兒的小可憐。

但是四皇子卻跟着八皇子和十二皇子一起伴駕南巡。名義上說的是讓他們跟着好好長長見識、歷練歷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次皇帝是有意隔開了八皇子和太子，又把年紀還不大的十二皇子拉來長見識。

對于十歲的、從來沒有離開過京城的十二皇子來說，這次南巡才是真的長長見識，而四皇子和八皇子，則是來歷練的。

四皇子的實習部門在工部，八皇子的實習部門在戶部，而太子的是在吏部。

這麽一看，出來南巡，帶着工部和戶部的，搞搞工程和人口，還是很順路并且必須的。

但是吏部麽……人事問題，雖然非常重要，但是反倒應該留在京城，坐鎮中心，才能更好地調度人力資源。

皇帝的邏輯聽起來自然是非常嚴密，但是這也不過就只能糊弄一下不明真相的群衆。連稍微明白點兒的朝臣們都知道，這是糊弄鬼的。

遠的不說，就說兩年半之前，那一次南巡的時候，怎麽就帶了太子呢？

這回明明也可以繼續帶着，非得找個借口要他留在京城，無非是因着之前的那次劇烈的口角呗。

究其原因，還是因着袁春——她無意之中，倒是做了一次“禍水”。

事情的起因，還是袁春跟四皇子聯手，舉辦的那場十分成功的與民同樂年夜宴。

這個年夜宴的成功，讓太子十分生氣，并且嫉妒。

因着一開始，明明是他先看中賈家的這個丫頭的。當時他雖然只是覺得袁春生得貌美，家世也不錯，就想着收集到後院，做個良媛。

他甚至還想着趁着熱乎勁兒多臨幸這丫頭幾回，若是這賈氏她肚子争氣，給他生下個一兒半女，他就再升她一個良娣的位份也未嘗不可。

他身為太子，已經年過二十，但是膝下卻還空虛着。雖然太子妃已經生了個女兒，但這幾年下來，就再也沒有動靜。不說兒子了，連第二個女兒也都還沒有。偏偏老八去年得了個兒子，還是嫡子，這就由不得他不着急了。

他原本已經打算好了，誰料，折騰了半天，人沒留住不說，還被說好了幫他去搞定這事兒的老四給落下了。

他倒是不信那什麽“正月初一皇後命”的說法。畢竟，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皇太子之位會落在別人手裏。

連他的後院都沒能進來，那皇後命就不用說了，娘娘命也沒戲了。這能怪誰呢。

還不是這丫頭不識擡舉。

一時間，新仇舊恨都湧上心頭，太子一時火氣，就罵了四皇子一頓，剛好被皇帝撞見，直接被皇帝訓斥“狂妄自大”、“苛責兄弟”、“不配為儲君”，言辭可以說是相當激烈了。

而太子也是十分委屈，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錯——明明之前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怎麽這一次就随便說了老四幾句，父皇就發了這麽大的火。這簡直莫名其妙嘛。

但是他也不敢違逆皇帝的意思，還是只有捏着鼻子認了。

加上太子雖然覺得沒有得到袁春有些可惜，但其實也并不覺得太過在意。畢竟他從小到大，能夠得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少那麽一樣兩樣，總有更多的能夠得到，暫時的得失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就比如這一次小選，雖然說沒有得到賈氏，但他還是另外添了三位佳人。而且其中的甄氏肚子十分争氣，這才半年就懷上了，也不枉費他專門找了人聯絡了甄家，早早将人送到了京中參選。

衛氏和柳氏也不錯，雖然年紀略小了些，但今年開春，兩個人年紀也夠了，他也都分別臨幸過了，想來有好消息也是遲早的事兒。

這麽一想，他的不快就少了很多，加上皇帝雖然責罵了他，但是政務也好，家事也好，都一切照舊，他也就過了那個勁兒，早就把袁春的事兒丢到腦後了。

不過他雖然丢到了腦後，還有其他人幫他記着。

袁春那個特別的命格，還有四皇子這種類似“背叛”的截胡行為，讓太子的外公、舅舅們十分不爽。

當然，也還有繼皇後一家子愈發不聽號令的原因——原本他們選擇繼皇後入宮，是想着讓她替死去的元後照顧年幼的太子，并且繼續保持他們家族的榮耀來着。

誰料繼皇後入宮之後，特別是生了一位公主之後，愈發高冷起來，把皇後的架子擺了個十足十，連太子都不肯好好照拂了。

這原也就罷了，本來她只需要占着皇後的位置也就算替家族做了貢獻了。沒有親生兒子，倒也省得再分走太子的資源，省事兒就行了。

誰料她卻偏不肯老老實實地，反倒是開始扶持那個生母早亡、生而克母的四皇子，真是不識擡舉。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好好地給她一個教訓了。

兩個人一合計，覺得這次南巡是個很好的機會，一定得抓住了。畢竟要同時打擊到賈家丫頭和四皇子的機會，實在難得，一旦回到京城，不但守備更加森嚴，而且動手的時候也必定會不好隐藏痕跡。

袁春跟四皇子一登上龍舟，就已經落入了太子母族衆人的算計之中。只不過，在半路上，他們幾次想要下手都沒有找到機會。

一直等到龍舟停泊在了揚州行宮，袁春和四皇子兩個人單獨出門，趕赴巡鹽禦史府的時候，他們才終于找到了機會，直接就動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又是踩點的一天。老規矩明天更新前精修一下，太困惹，明天又要上班惹，魚魚先滾走睡了。晚安。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