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滿園春色

第41章 金鐘梅

第41章 041 金鐘梅

袁春被吓了一跳，還沒等看清楚來人是誰，早就在榮國府門口守着的仆婦小厮們已經一擁而上，将這人給拖走了。

只是人雖然拖走了，他的聲音卻還是透過人群傳了進來，依稀還是什麽“癡兒”、“禍事”之類，配合着他那高亢的、神神叨叨的腔調，十分駭人。

袁春驚魂未定，已經被快速趕過來的賈母給抱在懷裏，一邊兒被摩挲着頭發安撫一邊兒被連聲詢問道：“我的兒！你怎麽樣？可吓着了沒有？”

袁春搖了搖頭，心想我倒是沒被吓出問題來，不過卻是快要被您老給勒死了。

旁邊兒邢夫人、尤氏都連忙上前來攙扶。

邢夫人也被吓得不輕，卻只會在那裏撫着心口感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如此瘋魔之人，什麽世道”。

還是尤氏心細，看着袁春臉色不對，就趕緊勸着老太太放手，這才讓袁春恢複了自由。

外頭如此危險，她們一大群人立刻在仆婦小厮們的層層保護之下，重新上了車轎，簇擁着袁春進了府裏，一路回到了內院賈母房中，這才總算稍微松了口氣。

人雖然是暫時安全了，但是這事兒還沒完。

老太太顯然十分生氣，一疊聲兒地命人去查——是什麽人居然敢守在榮國府門外，随意叫嚷拉扯，驚擾官家女眷，這還了得。

她越想越後怕，趕忙又要人去叫賈政家來，遞了她的帖子去尋人幫忙，務必要杜絕了這個危險。

衆女眷也都是驚疑不已，見老太太氣得滿臉通紅，也沒有人敢十分勸解，還是袁春終于緩過勁兒來，自己扶着賈母的胳膊勸道：

“老太太您千萬別着急，我也沒什麽事兒——便就是要查，也是咱們家私下查查也就罷了，這大年節下的，還是不必如此興師動衆的好。”

賈母見袁春如此懂事，愈發心疼。

不過她也是個明白人，立刻就懂了袁春的意思——大過年的，為了這麽點兒事兒就鬧得滿城風雨，最後受累的，還是她們榮國府，最重要的是還有袁春這個當事人的名聲。

這種事兒，總是對女子不利的，特別是袁春這樣身份地位，那就更是得注意了。

雖然說，袁春現在是在宮中當差，但是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皇家屬意她，想要讓她進宮呢。

關于讓袁春進宮這事兒，老太太自然是不願意的。為此還跟她的老姐妹，那位甄太妃鬧翻了。

雖然老太太表面上也算是取得了暫時的勝利，不過她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皇家看中的人，什麽時候會放手呢。

不過就是在這種嚴峻的處境中，盡量選擇一個不那麽差的結果罷了。

一想到這個，賈母的心裏就難受的緊。

袁春可以說是她一手帶大的，那可真是掌上珠、心頭肉。

特別是看着袁春出落得如此才貌俱佳、品格兒心性都是上乘，簡直就像是她親手打造的一件最完美的作品，怎麽都不舍得讓人糟蹋了去的。

可惜，她自己也知道，現在賈家是個什麽情況——所謂的“大廈将傾”就是這麽個意思了。

寧國府那邊兒是徹底沒有什麽指望了，榮國府這邊兒賈赦、賈政也不怎麽樣。

只盼着賈珠能夠支棱起來，這樣才好給袁春謀一個沒有那麽好的前程了——若是從個人幸福的角度，當皇妃、哪怕只是王妃，都不是什麽幸福的歸宿。

賈母身為大家族貴女，見識到了太多的不得已，也看過了太多表面光鮮、其實苦不堪言的婚姻。

結論就是，她們這樣的人家，最慘的結局就是做皇妃了。那真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家人是路人了。

其次就是做王妃。聽着倒是挺風光，但是哪個王府裏沒有一攤子爛事兒？若是不幸嫁的王爺再卷入皇位的事兒，随便怎麽都夠喝一壺的。

若說最幸福的，當然就還是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才貌雙全的世家貴子，那才是錦繡良緣呢。

比如她自己，當時嫁給了老榮國公賈代善，那就很好。可惜後來老榮國公早亡，也不能算是十分完美。但是至少他們之前相伴的十幾年，還是很幸福的。

兒女裏頭，賈赦嫡妻早亡，續娶的邢氏是個不尴不尬的尴尬人，着實不怎麽樣。

賈政跟嫡妻王氏倒是都健在，就是這感情，也就那樣吧——那王氏跟個木頭似得，也虧得娘家站得住，不然也不能風光十幾年。

算來算去，也就只有小女兒賈敏的婚姻最為幸福了。那林如海不但出身簪纓世家，還是前科探花，相貌也好，姬妾也沒有幾個，真是世間少有的好夫婿。

但就是如此，兩人成婚多年，膝下也沒有個一兒半女，終究還是遺憾。

她原本想着好好給袁春物色一個跟她姑父林如海差不多情況的，但還沒等她動手，宮裏頭就先動手了。

見到了宮裏頭這段時間的操作，賈母只覺得一腔熱血冷了大半兒。看着袁春一天天出落得愈發好了，她心中便也就愈發難過起來，愈發想要讓這孩子在家的日子過得更舒服些。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孩子就會變成皇家的人。再也不是她的乖孫女，而是要君臣相稱了。

說實話，就算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實際上還是挺難接受的。

遠的不說，單說這一次袁春伴駕南巡，她們祖孫不過才分離了三個月，賈母就已經感覺像是過了好多年。

好不容易聽說孩子回來了，還沒等說上話就又遭遇了這麽個事兒，讓她保護欲愈發爆棚，簡直不知道要怎麽疼愛袁春才好了。

也是因着這麽個心理，她對袁春愈發疼愛嬌寵，簡直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了。

袁春說什麽，她立刻就說好，不要說袁春說的很有道理了，便就是沒有道理，她也絕對都要依着袁春的來——話又說回來，她的元兒怎麽可能會沒有道理，畢竟這可是她的元兒啊。

賈母立刻取消了徹查的命令，只是讓人加強了榮國府內外的巡邏守衛，又讓全家上下都閉緊嘴巴，不要對這個事兒随便議論。

安排完了這個之後，她看着袁春的眼光愈發寵溺，就差把“你說咋樣就咋樣”寫在臉上了。

縱然袁春已經習慣了賈母對她的寵愛，見到她這種愈發露骨的目光也忍不住有些不自在。

好在她接受力一直不錯，很快就适應了新的強度——被人寵着的感覺總是很好的，特別是在外頭漂泊了三個月，雖然并沒有吃什麽苦、受什麽累，但是怎麽也沒有在家裏舒服。

所以就沖着這一點兒，榮國府也不能倒掉。

她也最好不要入宮。

袁春躺在賈母溫暖熟悉的懷抱裏，瞬間就像是回到了嬰兒時期。

她十分放松地跟她這位老祖母膩歪了會兒，細細跟賈母彙報了些南巡路上，特別是到了揚州見了賈敏之後的事兒。成功讓賈母轉移了注意力，又慰藉了她思念女兒賈敏的心，這才總算是徹底揭過了這個茬兒。

跟着她就回了房裏換過衣裳，去給王夫人請安。

幾個月沒見，王夫人已經顯懷。袁春看着王夫人那圓滾滾的肚子，想着裏頭睡着的是那塊“世界的中心”——破石頭君，整個人的心情就有些複雜。

好在王夫人一心關心薛姨媽的情況，倒也沒有注意到她怪異的眼神。

聽說薛姨媽的近況不錯，甚至還有書信來，王夫人很是高興。只是聽說薛蟠居然要到揚州去跟着林如海和賈敏讀書，她便有些膈應——“蟠兒還那麽小，怎麽就要離家如此遠”。

等袁春說這是皇後懿旨之後，她也就只好不做聲了——她就算再不滿意賈敏，也不敢公然吐槽皇後。

跟薛姨媽一樣，再舍不得薛蟠，也只能遵旨将他送走，所以說，這還說不定真的是薛蟠改變命運的好機會。

這事兒後續具體發展如何，還是只有等過了年之後，跟賈敏寫信了解一番了。

不過，怎麽樣，都比繼續在薛家做纨绔、日漸堕落的好。

接連接待完了賈母和王夫人，袁春只覺得精疲力盡。便就趁着用完了午膳，衆人都要午休的時機悄悄溜了出去，自己在花園子閑逛了起來。

說是閑逛，其實也是她想獨自呆着、理清思路的一種方式。

她的花園子那不是一般的地方，有她閑着沒事兒讓系統鼓搗出來的各式花卉。很多都是這世間少有的珍品。而且不管什麽時候去，必定有當季的、正在怒放的鮮花。

比如現在，就有水仙和臘梅正在傲然綻放。

花房裏溫暖如春，袁春屏退了跟着的丫頭婆子，自己在花房中央的躺椅上躺了下來。一邊兒看着金盞玉臺的水仙，一邊兒聞着臘梅的清香，腦子裏卻開始回想今天遇到的事兒。

主要還是在想那個在榮國府外頭抓着她大喊的人，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那人手勁兒挺大，又很是神出鬼沒，居然沖破了層層包圍闖進來抓住了她，顯見得不是個普通人。

而那聲音也是似曾相識，加上她雖然沒看到那個人的臉，但是隐約還是看到了他穿的衣服——灰撲撲、邋邋遢遢的，似乎是個僧袍的模樣，果然還是那位癞頭和尚吧。

這位傳說中專門度人出家的茫茫大士已經找過她兩回了，莫非是也想要讓她出家？

本來出家這事兒，袁春以前還真的想過。不過一想到妙玉的遭遇，她還是決定繼續留在紅塵之中——做個有錢的鹹魚比有錢的出家人幸福。

但是若真是到萬不得已的一天，也不失為一個退路。

反正，就，先茍着吧。

事不過三，若是真的躲不過去，這位大師應該還會來找她的。

袁春略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混幾年再說。畢竟她也不是當真害怕皇家強行要她入宮，只是略微麻煩一點兒罷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袁春立刻将這些煩惱丢在一邊兒，撥開紅泥小火爐，打開小茶壺，開始自制鮮花茶。

就在她撸了一把梅花花瓣，準備扔進水裏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那梅花樹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小女孩兒。

寒冬臘月，她穿得跟個球似的，動作十分笨拙，卻還是站在那樹下，想要去夠一朵位置最低的花兒。

見到袁春，她卻立刻像個兔子一樣縮回了手，嚅嗫道：“大……大姐姐，我……我就看看，我真的沒折它……”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大家，又更晚啦（喂），今晚争取早點，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