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白露發來了一張丹鼎司醫案治驗總要內案例的截圖。
這玩意霧青熟悉得很,畢竟過去好長一段時間內的每一個工作日都要和它打交道,更無一天例外。
“丹鼎司醫案治驗總要”看着好像是個很高大上的名字,其實呢,這就是丹鼎司醫士的行醫記錄而已。
裏面一些個稀奇古怪的病症,以及特別妙手的治療方法,都會變成日後學醫、想要進入丹鼎司來工作的學生們必學的經典案例。
霧青記得清清楚楚,就是在她那一屆,經典醫案分析這門課就從選修課變成了必修課,她在考試前一周拼了老命地背那些醫案,差點把自己的頭發給獻祭了個幹淨。
截圖內容如下:
患者:(此處給打上了馬賽克)
一旁還有白露在截圖上認認真真添加的一行備注:因患者要求不透露真實姓名,此處為化名,暫稱富婆。
女,年齡……富婆姐姐說年齡是女性不能說的秘密,算了反正這病和年齡也沒什麽關系。
主訴:最近時不時頭痛,心情總是煩躁不安,變得易怒、容易悲傷,經常失眠,掉發情況嚴重
辯證:心氣郁結、憂思太過,純粹是個心病
(備注:通過話療得知,她其實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家裏要她去相親聯姻,但是她不願意,她不想當某某太太,想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但是做了幾次投資生意都沒能成功,一邊憋着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一邊是家人不理解她、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離開了這個家庭就一無是處,把自己給憋出了現在的毛病。)
最下面幾行的內容都是白露根據這位富婆姐姐的情況給她開的藥方,霧青看到那些熟悉的藥材就回想起自己背、默、溫習藥材藥性的苦逼日子,直接跳過。
她看完這張截圖的時候,白露已經又發了好一長串的話來了,概括一下內容大概就是:
因為心病很難靠心藥之外的方子醫治,所以哪怕是白露來治,富婆的康複效果仍然不怎麽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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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天她來丹鼎司複診的時候,狀态卻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告訴白露說,這都是因為《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
她原先只是在接受治療、調養身體的時候順便在星網裏看看直播,遵照白露的醫囑讓自己高興一點。
後來就看到一個叫小桂子的主播,一天到晚都是元氣滿滿、很有熱情的樣子,讓她很是羨慕,于是就關注了。
前段時間,她看小桂子的直播,發現對方正在玩一款全息游戲。
她點進直播間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小男孩站在一看就是幼年版的小桂子面前,神情嚴肅地将一塊玉佩遞給她,并許諾道:“我——”
他剛一張口,小桂子就把他的玉佩推了回去:“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收。你要是非想謝我的話,就把你荷包裏的銀子給我一半吧,我想跟着鎮子上的劉班主學雜耍,但我沒湊夠束脩。”
富婆看着那男孩愣住的臉,一下子樂不可支:她也讀過信物流言情小說,她知道這枚玉佩如果被女方收下将會在未來引發多少故事曲折,但她沒想到的是小桂子直接拒收了。
甚至她在游戲裏還想着要去學雜耍——這是多麽把她的直播看家手藝放在心上啊!
富婆難得開心,就這麽一直看了下去,然後發現小桂子真的非常清流,當京城中的王侯将相後妃小姐們在争來争去愛恨情仇的時候,她一步步發展,從自己學藝成功闖出一片天開始,到最後甚至成了京城中最有名的雜耍班子班主。
每天都在接單掙錢的路上,根本沒空關心宮牆內都發生了些什麽——甚至很少有權貴見過她的臉,因為她最擅長表演的是舞獅,道具往身上一搭根本沒有能露臉的角度。
小桂子從游戲裏退出來之後,還很高興地說感謝游戲制作組在細節方面的考究,她現在每次進游戲都在學雜耍方面的技能,她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能鍛煉到足夠上仙舟跨年晚會表演的水平。
富婆心動了。
這游戲看起來有點意思。
尤其是對于她這種也是看過基本言情小說的人來說。
然後,她就在游戲中體驗了一把她此前從未見過的新世界。
為了保證玩家在游戲內獲得足夠愉快地體驗,魔芋爽工作室從一開始就設定了一個在整個游戲所有的故事線中都有效的隐形規則:
對于玩家來說,想要在這個世界學會技能、獲取知識、建功立業、甚至改朝換代……都會比現實中要容易很多。
玩家不知道這條規則,因為游戲設計得足夠精巧,外加上全息設備在多年的研究、更新、疊代後已經發展得相當優秀,所以玩家們在游戲中游玩的過程中,也覺察不到這個隐性的設定。
對于富婆姐姐來說,她只覺得當自己下定決心去做某件事、并且用了心思之後,她就都能獲得成功——她逐漸嘗試着去做自己在真實世界中“不擅長”的投資。
當然這裏的投資也有輸有贏,畢竟就算是銀河中那幾位號稱是“金融界的神”的存在也都各自吃過大大小小複數次的虧。
但是她開始賺錢了。
富婆姐姐在第一次成功後喜極而泣,随即擡手擦幹了眼淚,繼續開始新的嘗試。
幾番起起落落之後,她逐漸形成了自信:雖然她無法永遠抓住市場的風頭,但是她能夠确保自己正在逐漸學會閱讀市場。
她并不是沒有天賦,只是還需要學習而已。
到這裏,她那口郁結的心氣其實已經解開了一半了。
而當她興致勃勃地繼續往下玩,從現實世界體驗到一個仙俠世界時,她遇到了讓她剩下的那一半心結解開的契機。
先前的幾個世界,富婆姐姐都秉持着“男人是什麽”、“戀愛是什麽”的态度,一心撲在賺錢上。
但是在這個世界,她成了個劍修。
富婆姐姐不是仙舟人,對仙舟文化的了解其實也沒那麽深,所以她在剛剛接觸到仙俠世界觀的時候還非常好奇來着。
她覺得禦劍而飛很酷,所以就選擇了成為劍修,并準備繼續在這個世界賺錢——賺不動了。
她前幾個世界都很正常的財運在這個世界像是被用冰塊凍住了一樣,做什麽生意都賠。
她被npc嘲笑,說了幾句讓她直接聯想到了家裏人是怎麽說她的話。
她一下子emo了,差點兒在游戲裏原地起心魔,但就在此時,一個同門的師姐經過,在了解了事情都起因經過之後,抄起劍鞘來給了最開始嘲笑富婆姐姐的那個家夥一耳光。
直接抽掉了對方幾顆牙。
然後,她教富婆姐姐:“你可以把嘲笑你不賺錢的人用劍鞘抽暈;他們暈倒就閉嘴了,你就不會覺得難受了。”
富婆姐姐在她的教導下,也把自己的劍鞘拿了出來。
師姐:“我們劍修賺不到錢是正常的,全天下哪有有錢劍修。但是論打架,同級別裏面要是有打得過我們劍修的,我把名字倒過來寫——嘴碎是吧?那就把他的嘴抽成物理意義上的碎!”
富婆姐姐一開始認為:這樣會不會太極端了?
但在師姐的要求下還是這麽做了。
再下一次遇到這些人,她發現對方開始躲着自己走。
聽不到閑言碎語的富婆姐姐心态大好,從此開始不在糾結于自己要不要賺錢當世界首富,而是開始練劍——她意識到,金錢可以讓她獲得別人的尊重,武力照樣可以。
自從對每一個破壞她心情的人使用“劍鞘當巴掌抽過去”這一招後,她的心情就真的很少再被破壞诶!
就這樣,在游戲中沉迷了一段時間後再出來的富婆姐姐覺得自己心曠神怡一身輕,這是禦劍時飛一樣的感覺!
她就來找了白露。
白露給她一看診,當即就确定,富婆姐姐的心病已經被治愈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日後也要保持這樣的心态,遇到事情多在別人身上找問題,少反省自己。
富婆姐姐用力點頭:
原本很是自我否定的一個人,現在已經比一開始開朗很多了。
她決定這次回去之後就開始一邊強身健體、學會幾門能夠讓她的武力值提升起來的身法;一邊繼續學習如何投資。
她一定能變強的。
富婆姐姐非常感謝幫她看診了這麽多次,還給她開了食療單子的白露,也同樣非常感謝魔芋爽工作室的成員——“如果不是工作室研發了這款游戲,我或許就沒那麽容易放下心結。”
這位一直以來都居住在匹諾康尼的富婆姐姐從白露這邊了解到她認識魔芋爽工作室的制作人,随後就通過白露朝着霧青傳遞了感謝:
白露:富婆姐姐說,她真摯地邀請你去匹諾康尼找她玩,她會幫你支付全部的費用
白露:另外,富婆姐姐還說,匹諾康尼那邊的家族正在照顧築夢邊境的工程師,她覺得按照你們團隊的能力,一定能造出令所有人滿意的夢境世界,日後你可以去招标試試
白露:我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家族和築夢邊境什麽的我也不是很明白
白露:但是我已經把話帶到啦,我就不管啦!
然後她開始說起自己的問題。
白露:總之我很好奇這個游戲!
白露:如果下次遇到相似的,可以在游戲裏治好的病患,我就直接在給他們的藥方上寫“玩游戲五小時(記得不要一直玩)”了
白露:霧青姐姐你不要因為我的年齡就不給我玩嘛~丹鼎司都讓我出來給人看病啦
霧青心裏嘀咕着:這難道不是丹鼎司用童工嗎?
白露:而且我也想要去主神空間裏面和貓貓玩
白露:哦對,富婆姐姐還說了,貓貓也很治愈!她每天都會和貓貓玩一段時間,心情就會變得很好
白露:她還說,如果能有一款游戲,能夠集齊所有人喜歡的寵物,讓每個人都有一定時間的撸寵物放松心情的話,她一定會很樂意氪金的
白露:【點頭.gif】我也覺得
霧青:如果真的有這麽一款游戲的話,你倒是可以玩的
霧青:但是《這個戀愛你是非談不可嗎》暫時免談
霧青:除非你去找能說話算數的人幫你開一張免責條子——我強調一下哦,是在這件事上說話算數,不會讓我因為讓你玩上這款游戲被記個黑歷史的那種
白露:你說的啊
白露:我這就去找
她能找到誰呢?霧青輕松地笑了出來。
持明族的龍師?還是地衡司的執事官大毫先生?
放棄吧,他們肯定都不會給白露批這個資格噠——
她最後給白露發了句:明天再問也來得及,你先早點休息,否則真的要長不高了
然後霧青就躺回了看到白露發的那條消息之前的姿勢。
但是她也沒把剛才暫停的視頻重新點擊播放。
那位富婆姐姐通過白露給她的小建議現在還在她眼前閃回着呢。
毛茸茸、撸寵物的放松方式是很讨當代玩家喜歡的。
霧青一直都知道這個,畢竟從一測開始,大家就都很喜歡妙妙。
不過那時候她還沒有想到新游戲的靈感,而後來有了靈感,卻又忘記撸貓也是部分游戲人(此處并未特指某位将軍)游戲體驗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是了,是了。
她想要做得那款召喚卡牌類游戲裏,就應該添加上一個和寵物互動的內容。
畢竟,她一開始就是覺得《以太戰線》太過緊張,沒有能讓當下社會中已經非常緊張于工作學習的玩家們獲得放松身心的機會嘛!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新游戲的奇幻世界部分也需要重新設計一下了——因為想要撸貓就一定需要全息,但是全息吧……
玩家可以在非全息的游戲裏面提着一把武器滿世界跑着砍樹,對于一些需要木材來制造家具的裝修類玩家,或者幹脆就是一些只是喜歡看到自己的背包裏面各種各樣的材料都堆滿了999的囤囤鼠玩家們來說,他們甚至可以這樣樂此不疲地“工作”上一整天。
但如果換在了全息游戲裏試試看?
這又不是什麽“體驗生産力極度低下時代的樵夫生活日常”的惡搞小游戲。
這就需要重新設計了。
……嗯……或許……
霧青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玩家可以充當一下資本家的角色,讓精靈來負責幫自己完成基建?
感覺不錯。
等假期結束了就和大家讨論一下。
霧青将這個想法寫進她的備忘錄裏。
不過也不能忘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玩家是特殊的。
萬一存在着那麽一小部分玩家,他們的愛好就是扛着斧頭在森林裏“哐哐哐”地砍樹呢?
所以,玩家自己幹活和精靈幹活的選擇,都要有。
這就叫公平、公平、還是**的公平。【1】
霧青在記錄下了這個想法後,将手機放在胸前抱着,下意識地繼續開始想新游戲的問題。
足足想了有十幾分鐘,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現在,難道不是魔芋爽工作室上下全體員工的放假休息時間嗎?!
身為制作人,她也是魔芋爽工作室的一份子啊!
她為什麽還在自覺地加班工作?!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霧青:“……”
有些人當老板,是壓榨員工;有些人當老板,是壓榨自己。
她,可能這輩子,都是後者。
*
但是,當然啦。
做為制作人,也是一個游戲工作室中最為靈魂的角色,霧青對自己的要求确實會更嚴一點。
想要制作出能夠讓仙舟上的大家都感覺到歡樂的游戲;并且還想要将這些游戲的快樂傳遞給銀河中的其他文明,她當然需要付出比其他游戲制作人更多的努力。
所以。
此時躺在床上卻生出豪情萬千的霧青給自己定下了個一周小目标。
在魔芋爽工作室的大家休假的這幾天裏,她得複盤幾款經典的、當前市面上流行的、玩法或者某個方面有特別創新的召喚類游戲。
還得列個表格,裏面詳細一點寫明幾款不同游戲體驗下來的感受、優缺點、對比等等。
她這邊想法想得很好,甚至已經開始在備忘錄裏記錄下她曾經玩過的幾款、覺得現在可以拿回來重新當做參考資料複盤的游戲起來。
寫完這幾款游戲,她打開星網游戲平臺,開始檢索起她還沒有寫到備忘錄中去的漏網之魚——
啊。
她看到了一個小紅點,明晃晃地綴在手機屏幕的右下方。
那是個更新提示。
霧青點進去,發現是之前下載的那個校園戀愛乙女游戲,就是裏面有個演都不演了直接套了景元形象的那個版本更新了。
她的手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朝着“現在更新”上頭按了過去。
咳……畢竟、畢竟之前不是說了,做游戲是她的工作,這款校園戀愛游戲可以是她的生活嘛。
她都已經工作那麽久了,以至于将生活冷落成這副樣子……
霧青最終還是非常老實地屈從了內心深處的欲望。
就……大家都去放假了,她也給自己小小地放一個假,就一晚上,又怎麽的了呢。
*
《霧青日記(備注:其實并不存在版)》
十一日,晴。
昨夜玩乙游至淩晨三點,今日九點起,大困特困。
然而星小姐相邀,前往星穹列車上一坐。
星穹列車,游雲天君之虹車,連通萬界之引擎,凡人若無殊遇,一生中難得見一次,今日受邀,焉有不赴約之理?
今日赴宴,明日工作,七日假期餘六日,還夠還夠,不慌不慌。
十二日,陰。
領航員姬子小姐的咖啡着實厲害……下次若是有機會再次拜訪列車一定要堅定拒絕,生命只有一次,錯過它就不再。
哎,原本想着今日開始忙工作,然而身體、精神,俱已被姬子小姐的咖啡摧毀。
今日躺平一日,明日工作。
七日假期餘五日,每天多玩兩把游戲、多記錄點資料、少摸魚,工作還是能幹完的。
十三日,多雲。
青雀上門,邀我打帝桓瓊玉。
我說我有工作在身,恕不奉陪。
青雀遽然色變,聲淚俱下,控訴說昔日同學、同寝之情誼我竟能全然不顧,連一日休閑都無法分出給老友和帝桓瓊玉,真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我轉念一想,這也并非沒有道理,“人情”二字,是一生中最難得的東西;青春時光,也是一生中最有滋味的歲月。
我答應了青雀。
今日打牌一日,明日工作。
七日假期餘四日,雖然有點緊張……但也不是不可能幹完工作。
十四日,晴。
今天睡了一整天,哎呀,都是鬧鐘的錯,我明明已經調了定時了,它愣是沒響!
氣得把鬧鐘砸了。
眼看着七日假期只剩下三日了……霧青啊霧青,明日可不能再這樣拖延下去了!先前定下的工作計劃難道你都忘了嗎?【2】
……
十七日,暴雨。
**的,一轉眼怎麽七天假期都過去了?!
我原本安排得好好的工作怎麽……
我的進展……
罷了,還有一個晚上。
一個人、一盞燈、一支筆、一張書桌、一個夜晚、一個奇跡!幹巴爹!
十八日。
“老大,這幾天玩得怎樣?開心嗎?”
“老大!這是我給你帶的伴手禮,怎麽樣,夠意思吧?”
“啊哈哈,謝謝大家!”霧青一邊愉快地收下禮物,一邊将自己內心的幾分良心不安給按了下去。
這可是用來休假的七天!
工作室的大家都沒有幹活!
她好歹在最後一晚上……玩了那麽……兩個游戲,也寫了那麽……半頁的表格呢……咳。
*
之前霧青身上的那點兒拖延症表現,其實也都是因為放假的緣故。
現在既然工作室的大家都已經從放假狀态回來,那麽工作也都逐漸重新步入正軌。
她每天上午自己研究一段時間其他同賽道的游戲,下午就和幾個分組的組長們一起去給之前投了簡歷的實習生面試,如果面試下來成績不錯,那就直接快速把流程給走了開始錄用。
就這麽忙了一段時間後,制作新游戲的小組也算是終于拆分了出來。
一邊是擴招,一邊是分組,霧青的家終于是不夠用了。
不過還好,錢是夠的。
她及時租下了附近一棟寫字樓的一層,将《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這一組分了過去。
另外,雖然現在在地衡司那邊注冊的仍然是魔芋爽工作室,但是內部為了方便稱呼,兩邊也戴上了不同的“工作室名字”。
還真的就和上次開玩笑時說的那樣。
新游戲這邊叫“麻辣魔芋爽工作室”,另一邊叫“香辣魔芋爽工作室”。
銀狼被拉過來一起開商量新游戲應該怎麽弄的會議的時候,看着霧青往自家牆壁上貼的“麻辣魔芋爽工作室”這幾個字,嘴裏的泡泡糖差點兒被她吞下去。
銀狼:就是說,有時候真的會懷疑,霧青給工作室這麽起名,到底有沒有點真的餓了想吃魔芋爽的情節在。
她推開會議室的門,走進去。
一走進去就看見霧青手中拿着兩包魔芋爽——但是是酸辣口味的。
看到銀狼進來,霧青還給這個難得不是以虛拟形态出現的、全工作室最強技術大佬抵了兩包。
因為嘴裏還含着魔芋爽,所以聲音含含糊糊的:“吃嗎?”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整整一堆,全都是各種味道的魔芋爽;而在她的身邊,那些參會人員也或多或少手中拿着一包兩包的在嚼。
銀狼:“……”
這下是真的很難說了。
銀狼:“……來兩包,我要香辣的。”
打不過就融入,大不了以後魔芋爽工作室多一條“今天你魔芋爽了嗎”的座右銘呗,就像是湛藍星上的那個游戲工作室,叫什麽來着……座右銘就是“技術宅拯救世界”一樣。【3】
*
在幾場争論紛紛、大吵接着小吵、差點上手打起來的會議後,關于新游戲,大家總算是有了一個比較統一的想法。
然而想法有了,不表示之後的路就能走得多麽順了。
因為,那個和現實世界形成對比的奇幻世界,是個得從零開始構建的世界。
按理來說,在有了開發《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的經驗之後,其實從零開始構建一個新世界對于工作室來說應當已經不算是一件難事。
但其實,這兩款游戲的不同,就導致了在這兩個世界中構建新世界的難度也是截然不同的。
新游戲的難點在于——這個世界是留給玩家們細細探索的,需要給出足夠多、足夠詳細的歷史;需要有合乎邏輯的地理;需要文明、宗教、力量體系、動物、植物、礦藏……這些先前他們都沒怎麽太深接觸過的方面的詳細信息。
而且,需要自成體系。
在列出了這些之後,文案和美術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片刻之後,音樂低下頭,将臉埋在了雙手之間,開始了做作的無聲啜泣。
霧青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很困難……哎,是這樣的,我會盡量給大家多招人手來幫忙的……當然前期負責開荒工作的應該還是只有我們幾個。”
她走到文案同學和美術同學中間,伸手一人一邊給他們拍肩,然後看看左邊看看右邊:“從今天開始,我們大家都下一個博識學會推出的萬課app吧,找相關的課程,一點五倍速聽學一下,就當是……”
她自己都快要說不下去了。
勉強深吸一口氣後,才接上剛才的話:“就當是,重新回到少年時,重新備戰五十年高考三十年模拟呗。”
“……等等,五十年?三十年?”
身為化外民的數值同學睜大了眼睛。
“你們仙舟教育竟然如此恐怖?”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個從博識學會學成歸來的就已經算是學習了很久的卷王,但是沒想到……
哦,對,仙舟是長生種來着。
……但是長生種要學習那麽久也很離譜啊——難道不應該是享受更久的年歲嗎?
霧青:“對啊,這不是很正常嗎?學習的年齡是按照人生的比例來劃分的嘛,仙舟人只要不遇到意外提前堕入魔陰身或者死亡的話,其實壽命應當是在八百歲到九百歲之間,換算成最常見的短生種壽命,那就是乘以十的比例。”
也就是說,仙舟人差不多從四十歲開始上幼稚園,六十歲開始正式讀書,一直讀到二百二十歲才是正常仙舟人的畢業年齡——當然,如果要繼續攻讀所謂的“碩士”、“博士”學位,那就繼續按照等比的幾十年往上加就行。
“其實之前也還好啦,頂多就是七歲開始被父母或者家裏其他的長輩提前開始內卷着學習一些上學之後要考的東西,什麽奧數啊什麽奧物啊……這些都是小意思。”
仙舟上的教育一直都是仙舟人永遠的痛,除了很小就加入雲騎軍,且不是霧青那種“為了保研”而去服兵役的,基本上都要學上短生種的兩輩子這麽久。
所以,現在說到了這個話題,當即工作室裏的仙舟人就坐不住了,紛紛開始說起自己的往昔。
“最慘的肯定還是一百六十歲到一百八十歲那陣子啦,畢竟要面對升學考試,誰不緊張啊。”
“是啊是啊,那二十年,我每天早上五點起,晚上十二點睡,不睡覺的時候不是在學習背書就是在考試。真的是……我那時候但凡心智不堅一點就要堕入魔陰身了。”
“笑死,少走七百年彎路直接去十王司是吧?”
“相比之下狐人族就好多了吧,他們的平均壽命是按照三百五十年來算的,所以他們一輩子只需要學習六十年,相當于我們一個小學。”
“是啊,我還見過一個小孩,他媽媽是狐人,然後他哭着鬧着要跟着媽媽入戶口,說這樣就可以去狐人族的學校,那可是少上一百年的學呢——換了我我也這樣。”
“其實我覺得持明族最慘,他們輪回轉世那麽多遍,要上那麽多次學……難怪持明族持轉生前轉生後兩人論呢,這要是一個人上這麽多學……我覺得反正我是受不了的。”
“所以,我們是真的覺得那些一天到晚追求壽瘟禍祖賜福的短生種大概是腦子壞掉了吧……如果是步離人這種沒什麽學習的天分,一心只想打仗,社會內也沒有大型考試的種族就算了;那些有考試的短生種們都在期望些什麽啊?!”
“我上次對一個三十五歲,說自己想要帶着自己的族群去追求豐饒賜福的短生種說,假設他獲得的壽瘟和我們仙舟人差不多,那麽他就要重新回到學校去,因為三十五歲放在仙舟算是學齡前。再學上那麽一百六七十年,或者一百八九十年的,就差不多了。哈,吓得那個人趕緊打消了追求壽瘟的想法。”
工作室中的化外民:“……”
仙舟人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一種生物嗎?
他們原以為仙舟人堕入魔陰身是因為心智不夠堅定,才會逐漸在漫長的歲月中被磨損得那麽厲害——誰知道,他們在度過了一百六十多年的學習生活後竟然仍然能保持神志清醒不堕入魔陰身?!
這哪是一群人啊?
這根本就是一群學習機器吧?!
身為化外民的數值又看了一眼文案。
他記得文案是仙舟人來着。
這下他一點都不覺得對方可憐了。
——他覺得,對方大概會樂在其中。
*
在工作方面,霧青素來都是和工作室裏的大家同甘共苦的。
所以,當文案在一邊苦哈哈地上着博識學會開設的通識課程,一邊将學來的社會學、地理學、宗教學……等等各個不同科目的知識融會貫通地編撰成新游戲中奇幻世界的世界構架時,霧青也在一起學、一起編。
沒辦法。
現在最缺人的就是文案,而她做為制作人……恰好就是一條哪裏需要可以往哪裏搬的木板。
又是一個通宵的淩晨。
東方的天空尚且沒有亮起,仙舟的洞天尚且都還被籠罩在昏暗的夜色之中。
霧青打了個哈欠。
雖然先前也喝了兩杯濃縮咖啡,但是很明顯,這種對于短生種都不一定非常有效的提神醒腦用的飲料放在代謝速度更快的長生種身上大概也就只能起到苦一苦的作用。
還好,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
而且,眼看着構架世界觀的工作也快要迫近尾聲了,霧青覺得雖然這會兒的天尚且是蒙蒙黑的,但是對她來說的勝利曙光其實已經出現在天的邊際了!
她從工位上跳起來,将文案送到門口,然後摸着手機開始一點一點翻看起了她之前在工作中沒看的那些來自朋友們的短信。
一條條往下看着,霧青的眉頭就這樣慢慢皺了起來。
鐘珊、青雀、星、桂乃芬……她們都給她發了一張一樣的視頻啊?
哦,倒不是說視頻是同一個,而是說她們拍攝的視頻,其中的主角是同一個東西,四個人僅僅只是站在了不同的角度拍攝而已。
她仔細看了這四個角度,确定下來這是一場無人機表演。
別說,用上的無人機數量還相當不少,甚至表演的特效也相當不錯。
但是這些無人機組成的文字卻是讓她很有些迷惑了。
什麽……“守護世界上最好的渣男男主白?”
還有什麽……“談戀愛嗎?一場把你腰子你事業你全家都送走的戀愛?”
她感覺這玩意絕對和自己脫離不了幹系——準确來說,是絕對和《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脫離不了幹系。
于是她給鐘珊發去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雖然到這個點還沒睡的人裏面肯定還有一個星,但是她覺得鐘珊應該會知道比星更多一點——鐘珊,這可是個熱愛吃瓜的文案組長!
果然,鐘珊還在,并且秒回。
鐘珊:哦,是在慶祝《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終于正式上線了
鐘珊:呃,也可以算是他們慶祝男主白終于出生了——雖然其他幾個男主也都在今天出生
哦,艹了。
霧青一拍腦袋終于想起來昨天是游戲開服的日子。
她過分沉浸在新游戲的制作當中了,甚至都忘記了老游戲的重要時刻……嗯,還好相關的紀錄視頻都已經提早剪輯好準備好交給了運營,相信運營那邊一定能處理好——不,應該說她一直都沒有得到通知就證明那邊沒有出任何岔子。
然後她才想起來:不對啊。
男主白是誰,咱們游戲根本就沒有男主的名字是只有一個字還叫“白”的好不好?
況且,如果不按照小世界分開算,而是将整個游戲劇情線穿起來看的話……其實應該根本就不存在男主這個東西啊。
……那五個真靈?
鐘珊:玩家們按照真靈在主神空間的配色給那五個‘男主’分別起了名字。
鐘珊:對,就是男主黑、男主白、男主紫、男主紅和男主青。
霧青:“……”
鐘珊:然後呢,先前在星網論壇上有個帖子,帖子的标題是“評選你心中最渣男的男主”,然後這五個男主中,男主白靠着殺全家最多次當選第一
鐘珊:所以他就有了這個無人機燈光表演的待遇
霧青:“……”
鐘珊沒有告訴霧青,其實,這場無人機燈光表演背後的人,是花火。
做為一個假面愚者,她在開始做游戲的時候就想過如果将這款游戲推薦到“世界盡頭”酒館,給那些老夥計們玩玩會怎樣。
後來,她更是直接将游戲扔給了花火,讓她好好試試。
花火果然不負她的重望,成功成為了一代賽博榨菜;而她本人也愛上了這個世界(唯一的問題就是,整個世界都有點癫,于是顯得她不夠歡愉了,這讓花火大人很是苦惱)。
這不是,她前兩天剛意識到乙游會給男主打榜,就想到了雖然在《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裏面的“男主們”往往被玩家們當做瘟神一樣避開,但他們同樣可以擁有“打榜”。
于是,她就組織了這場無人機表演。
然後因為這一行為和《這個戀愛是非談不可嗎》的玩家們在游戲中的日常操作畫風過于一致,所以得到了很多玩家的響應支持。
這場表演最清晰的錄像甚至還上了星網首頁推薦呢。
從鐘珊那邊得知了(部分)前因後果的霧青:“……”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理解這個世界:“…………”
最終,她只微微搖了搖頭,然後給鐘珊發去了幾個字:
後生可畏啊。
她原以為自己做為制作人,思維已經夠活躍的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
終究還是……
玩家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