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禦醫宗昌檢查了大半天,反複确認情況之後,得出了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換乳牙罷了,并無他恙。
傅藏舟:???
不是,禦醫大人大人您是不搞錯了?
他今年二十了,不是十歲!!
換乳牙?逗樂呢!
禦醫板着臉表示其專業素養不容置疑,他絕對、絕對沒弄錯,言罷,正色莊容說起了換乳牙的注意事項。
其後,傅藏舟不得不接受一個更加殘忍的事實。
這顆門牙不會是唯一一顆豁掉的;
往後不确定多少時日,其他的牙齒将會俱數脫落,再一一長新牙。
畫面太美,不敢想象。
正處換牙期的鬼王一臉生無可戀。
他真是太天真了。
只以為身體二度發育,可以長高了,沒想到連牙齒也要重新長一遍!
這坑爹的鬼王之軀,到底是個怎樣奇葩的存在!
禦醫宗昌說完了注意事項,便一臉高冷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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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桢垂目,注視着鹹魚般躺在小榻上的少年,眼神掩藏着淡淡的溫度:“何需這般頹喪,小舟尚且年幼,換牙也……”
話語倏而頓住,便是睜眼說瞎話,都難以說出口——“正常。”
發絲被一只大手輕柔地梳理着。
無意識地蹭了蹭,傅藏舟有氣無力地瞅着他家桢哥:
還年幼呢!滿打滿算也有十九歲半,真是夠“幼”的……哪怕開玩笑說“寶寶還小”,又不真是寶寶。
然而寶寶能怎麽辦呢?
縱是司掌着生死的鬼王大人,也只能按捺着羞恥,等待牙齒全部換完的那一天。
……不知到哪一天。
那之前,越發保持着高冷的姿态,能不開口便不開口,不得不開口時也絕不多說一個字。
“大人,奴家與長風遵從您的吩咐,将附近的陰地暗訪了一遍,并無甚麽異常。”
少年鬼王輕颔首:“嗯。”
“不過奴家發現了一件事。”
少年鬼王嗓音清冷:“說。”
“是這樣的……”女鬼巴拉巴拉講述着。
半晌,少年鬼王淡淡應了聲:“我知了。”
“大人可有甚麽吩咐?”
少年鬼王漫不經心地表示:“不必在意。”
事情交待完了,瑜娘離開房間。
門外,槍靈垂手侍立。
女鬼看到他,忍不住說了句:“近來大人氣勢極盛,越來越有威儀了。”
長風默不吭聲,未作回應。
瑜娘對槍靈沉悶無趣的性子俨然習慣,不再如初始時那樣容易跳腳了。
張嘴正待再說什麽,便看到宿桢朝這邊走來。
讪讪地閉上嘴,不知為什麽,一看到這位恒王殿下——她如今也是知道對方真實身份了——就覺心裏發憷。
男人目不斜視,恍若看不到兩個非人類一般。
待其推開緊閉的房門,人消失在門後,女鬼不自覺地舒了口氣,遂是撇了撇嘴。
啧,目中無人、目無下塵,說的就是這位恒王殿下,太傲慢了!
偏偏大人覺得人家友善可親、正直可靠什麽的……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躲在房間裏的傅藏舟,可不知自家跟随者精彩絕倫的心理活動。
這位被贊有氣勢、有威儀的鬼王大人,抱着一面鏡子,使勁地照着自己的門牙。
早先吃冬棗被磕豁掉的那一顆門牙,已經長出半截,然而……
如禦醫說的,所有的牙齒都要換一遍。
故而一顆門牙還沒長好,另一顆也在昨天脫落了。
欲哭無淚。
他現在說話,嘴唇都不敢動,比閨閣少女還要斯文,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黑洞洞的“大門”……簡直滑稽。
有礙他人觀瞻便也罷了,關鍵是自己也不好受。
牙根癢癢的,心裏難免焦慮,時時刻刻,總想着拿個什麽東西啃一啃。
理智與本能嚴重沖突。
舌尖舔着沒長好的門牙,下一刻想起小時候換乳牙時爺爺的忠告,擔心把新長的牙齒給舔歪了,強迫自己忍下不适。
三秒後,忍不住的少年鬼王偷偷摸摸,摸出了磨爪子用的丹冥琉珠。
便聽到門口的動靜,若無其事将圓球塞回儲物格。
“小舟。”
是熟悉的男聲。
若在往常,某人早就“桢哥”“桢哥”地喊起來了。
此刻聽到這聲輕喚,其面無表情,矜持颔首,以示回應。
十足的高冷了。
“再有一個時辰,船便抵達京城。”
傅藏舟聽了,雙目微張,無神的眸光掩藏不住心底的期待。
宿桢遞來一疊文書:“且驗看一下,可有疏漏。”
這是什麽?
少年好奇地接下了定睛細看——
證明其昱國合法居民的公驗,包括了路引啊地契什麽的,一應憑證,應有盡有。
憋了半天,終是憋不出了。
傅藏舟小心不露出門牙,出聲問:“我這是成了白兄的遠房堂兄?”
宿桢輕颔首:“傅家人丁零落,離京近二十載,早無熟識者,且家世清白,京郊有十數畝祖地,便宜小舟作遮掩。”
傅白到底是本屆禀生,在嘉南也有一些同窗舊友,甚至當地的考官也有認識的,直接借用其身份不妥;
現在“遠房堂兄”這個身份,屬于虛虛實實、半真半假的存在,有心人追查也無處下手。
傅白确實有一位遠房堂叔,很巧合的是,對方多年前出海了,便是尚存零星舊識,卻不知其遭遇了海難,只當人在海外落地生根……非常适合傅藏舟海外歸客的身份了。
傅藏舟将公驗挨個仔細看了一遍,果真是編排得天.衣無.縫。
貨真價實的官方文書,能不天.衣無.縫嘛!
宿桢補充說明,安排這個身份,是提前與傅秀才商榷過,經過對方認可的,讓少年只管安心打着傅家後人的名頭。
這男人将方方面面考慮得很周全,傅藏舟心中是無限感激:“多謝桢哥,給您添麻煩了。”
宿桢輕輕搖頭:“你我之間,何談麻煩。”
少年聞言,下意識勾了勾嘴角,沒多久反應過來,當即閉緊嘴,心裏懊惱:是不又被桢哥看到他豁了門牙的傻樣?
傻貓兒睜圓一雙貓眼,可憐巴巴的惹人心疼。
宿桢慢吞吞地再拿出一樣東西:“吾着人打造此物,也好纾緩小舟的不适。”
傅藏舟垂目一看,眼睛睜得更圓了:“桢哥!”
搞什麽呢,當他三歲小孩嗎,居然搞出個磨牙棒?
遭到“輕斥”的男人一臉正色,好像不懂少年在羞惱什麽。
傅藏舟打量着他家桢哥,心中狐疑:
這家夥是真不知他的羞恥呢,抑或裝模作樣,其實在壞心眼地逗弄自己?
半晌,打量不出個所以然。怎麽看男人都是很正經、很嚴肅、很關心自己的模樣。
心裏憋了鼓勁,哼了哼聲:“桢哥好意心領了,不過我不需要這東西。”
真想磨牙,不是有丹冥琉珠嗎……不對,他可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換牙也是懂事的年齡了,沒見誰拿個球磨牙的!
便在某人為換牙之事煩惱糾結時,氣派恢弘的樓船靠泊在了京城口岸。
恒王府的馬車早便候在了岸邊。
下了船,一步路也沒多走,一車直達王府。
傅藏舟一時忘卻煩心事,坐在車內,透過車窗,将京城的景致盡數納入眼簾。
一個詞,熱鬧,比欽州更熱鬧。
然後是幹淨。
哪怕繁華如欽州,在不引人注目的邊邊角角,有些地方挺髒的。生活垃圾不必說,總有人亂沒講究,随地大小便,另外還有些牲畜的糞便什麽的。
京城到底是一國門面;
除道路平整、建築氣派、市集繁華,在諸如衛生問題等細枝末節也頗有講究。
隐約有些現代大都市的意味。
在這裏安家,确實不錯。
不考慮物價水平的話。
不過有桢哥贈與的金票,他現在也不缺錢,冥幣除外。
“桢哥,”傅藏舟猶豫了幾秒,到底開口道,“我想先去看看傅家祖地……安頓好了,再去桢哥家做客。”
此前居無定所,勉強有賴着桢哥的理由;現在有了去處,再跑人王府住着……不太好感覺。
再則,傅秀才的屍身得盡快安葬。
宿桢道:“傅家離京多年,雖有地契為憑,但人事繁瑣,尚得費一二時日疏通關系。吾遣寶精代小舟打點了。”
對當家理事一竅不通的傅藏舟,聽罷有些懵:“打點什麽?”
“傅家長年無人,土地空置,難免有鄰裏占地己用。小舟忽而回返,或可能遭人質疑。”
少年聞言默了。
差點忘了,在一個地方安家落戶,肯定得考慮鄉裏關系。
他在農村長大,也知鄰裏間,常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得家家戶戶不安寧。
稍稍一想頭都大了,最怕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事了。
可不可以長住桢哥家不走啦?煩心事全讓桢哥罩着……咳,說說而已。
人總是要長大的,得學會獨自應對一切麻煩。
宿桢表示:“在王府休整幾日,寶精打點妥當了,小舟再回杏花裏。”
杏花裏,便是傅家祖地所在,是京城往北三十餘裏的村落。
傅藏舟唯有點頭。
這男人把一切安排得妥當明白,他還能挑剔個什麽?
才不好承認心裏是竊喜的……能跟桢哥再多待一些時日。
一旦安家在杏花裏,距離京城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桢哥忙着國家大事,他也得忙着修煉、忙着做任務,再想常見面,怕就是難咯。
一時小小地惆悵。人長大了就是不好,不停地相聚又分離。
遂聽到男人一聲“到了”,傅藏舟回過神。
掀開車簾,入目是王府朱紅大門,牌匾上“恒王府”三個大字蒼勁遒整,分外惹眼。大門敞開,馬車不停,直接駛入了府內。
作為現代人,傅藏舟多少也游覽過一些王府遺跡。
桢哥的家還算契合他對王府的設想。
目光所及不見奢華,談不上富麗堂皇,卻莊嚴肅靜、典雅而氣派。草木繁多,便是初春剛至,許多樹木将将抽芽,亦有些許蔥茏暢茂的意味。
傅藏舟坐到水軒闌幹上,優哉游哉地晃蕩着腿。
府中人少,不擔心被看見了有損形象。
話說回來這恒王府冷冷清清的,人也太少了些吧?
正這樣想着,盤旋飛在王府上空的馭靈,傳遞來了一個信息:一大撥人登門了。
客人嗎?
算算時間,桢哥離京也有小半年,如今回歸,憑着對方的身份,免不得有一大堆人拜訪寒暄吧?
想罷,少年鬼王跳下闌幹,準備縮回房間待着,萬一在院子亂跑,碰上桢哥的客人們可就不好了。
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小舟,”宿桢道,“随吾去前院,”不待少年詢問,直接說明目的,“讓小輩認一認臉,可好?”
傅藏舟迷惑:“什麽小輩?”
“子侄罷了。京中行走,難免有仗勢欺人者,讓小輩認一認臉,也免得有誰無意間沖撞了小舟。”
傅藏舟聽了微囧。
桢哥可真愛操心,其實他大多時候不怎麽出門,出門也常常不以人類的形态……算了,桢哥也是好意。
盡管沒打算跟貴胄子弟往來,桢哥除外,難免有些好奇,好奇桢哥的子侄是什麽樣的人。
啊,對了……
“您二侄子也來了?”
那可是完成懸賞任務的一條關鍵線索。
宿桢颔首:“幾名帝子,除不足四歲的聶霜,皆來齊了。”
這些帝子是其長兄的兒子,除他們之外,也有另外幾個王爺家的孩子。
暫且把那個什麽二侄子抛在一邊,傅藏舟不由好奇問:“官家有幾個孩子?桢哥還有別的兄弟?”
然後知道了,官家有九個孩子,六個是帝子、三位帝姬;
身在皇家,宿桢除卻胞兄胞姐外,當然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四個異母哥哥、兩個異母姐姐。
少年聞言暗嘆,皇家人真能生啊!
難怪馭靈探查到有“一大撥”人等在前院。光官家就有六個兒子,算算其他的兄弟,桢哥的侄子侄女得好幾十吧……這些還只是親的,不那麽親的不得上百人了?
桢哥能認得清他所有的侄子侄女嗎?想想有點喜感。
不過……
桢哥看來真的很受官家寵信,才會甫一回家,就有成群結隊的侄子們登門拜訪。
轉而意識到,得給幾十號人“認臉”,不由得頭皮發麻。
宿桢像是知曉少年的畏縮,道:“小舟露一下面即可,不必與他們攀扯。”
眼看走到門口了,再退縮什麽不太像話,只能這樣了。
露面就露面,反正也少不了一塊肉。
這“怕人”的毛病也該糾正糾正,他可是要當鬼王的男人,怎麽能這麽沒氣場?
再者,他記挂着“二侄子”,待會認了臉,趁機讓馭靈盯一下梢,說不準能揪出暗害桢哥的幕後黑手!
胡思亂想走神時,傅藏舟被男人帶到了一衆人前。
便是整齊的一聲——
“見過王叔,見過小叔父!”
少年鬼王一臉懵逼,慢半拍反應過來,後面一聲“小叔父”喊的竟是自己?
囧囧有神。
桢哥是先帝幼子,跟其兄弟姐妹年齡相差頗大,加之昱國人成婚早,這群“侄子”有一小半都比他大,半數算是同齡人,只有寥寥幾個在十歲左右的樣子。
就這麽升格成了叔叔輩了?
又不好當着這麽多人面,讓人別叫“叔父”吧?再則,他跟宿桢平輩論交,被喚一聲小叔父好像也是合情合理?
然而……
瞅着年歲最大的、比桢哥還大兩歲的“大侄子”,被喚“小叔父”的某個鬼王有種槽多無口的感覺。
早知他當初不該喊“桢哥”,應該喚“桢叔”……嗯,現在改口或許來得及?
暗暗吐槽。少年面上冷清,少言寡語的,頗有些許不容亵渎的高人風範。
敏銳察覺到隐晦打量的目光,便是漫不經心地看了過去——
咦?是很有遠慮、擔心桢哥會“搶家産”的“二侄子”呀!
叫什麽來着?聶霦?
另外有幾人,也在暗中觀察着他,聶霓、聶霁、聶霨、聶霐……分不清楚哪個名字對應哪個人。
暗道,官家給自己兒子取的名字忒奇奇怪怪了,喊起來拗口,寫起來生僻。
傅藏舟沒在意其餘打量的目光,注意力分了一大半在“二侄子”身上。
看着人模狗樣兒,長相不似桢哥兄弟倆剛正威嚴,五官俊秀、氣質儒雅溫和,很有君子之風。
然而對飽讀無數狗血小說的某少年而言,提到君子就忍不住懷疑前面得加個“僞”字……也許是他偏見了?
“若無事便都回罷。”宿桢出聲,打斷了少年的思緒。
一衆小輩,似乎都畏懼這位王叔的威嚴,老老實實,一句廢話也沒敢多說,認了“小叔父”的臉後俱數退下了。
傅藏舟一臉茫然:“他們特地跑一趟,就為看桢哥一眼?”
宿桢語氣淡淡:“不必多慮。長兄年歲漸高,一些人心思浮動罷了。”
傅藏舟木着一張臉,所以這是要上演宮鬥了嗎?
反正跟他無關,
至于桢哥,天道親兒子,才不怕這些人起什麽不好的心思。
想是這麽想,少年鬼王輕拍了拍肩部。
左右馭靈,呼嘯飛騰。下達指令,鸱鸮盯着聶霦,烏鴉則繞京城盤旋,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對勁。
當然,馭靈不是萬能,有些疏漏也是正常,不過是第一手準備罷了。
“晚膳備妥,皆是京中風味,小舟可要嘗一嘗?”
半下午的,時間差不多在四點左右,離天黑尚有一段距離。昱國跟記憶裏的古代習慣相似,正餐也就兩頓。在正餐之餘,不少人家有吃夜宵的習慣。
對某鬼王來說,一日可不止兩三餐。自打跟宿桢混一塊兒,每天五六餐成了常态:兩三餐用冥食,兩頓正餐加夜宵以滿足口腹之欲。
理所當然沒有拒絕。
“京中風味都有哪些?”
宿桢一一介紹,葷菜有什麽炖肉板鴨的,素菜有八鮮,小菜有四野,甜點有十三酥,以及魚圓蝦球……
沒什麽浮誇的描述,依然聽得因着豁牙好幾天茶飯不思的少年,胃口大開。
是幾分迫不及待:“那還等什麽,走,桢叔,咱們去餐廳!”
“桢叔?”
“對啊,桢叔,”某人厚臉皮道,“您比我大十歲呢!喊‘哥’感覺不夠尊重。”
男人沉默了,半晌,語氣似有遲疑:“小舟覺着吾……年老?”
莫名想笑。
傅藏舟搖了搖頭,心道反正不小,嘴上答:“桢哥……咳,桢叔您說的,我還年幼呢!”
宿桢再度無言。
等某人享受完了一頓京中風味的大餐,準備在院子裏散散步、消化消化,忽聽男人喚着他。
“桢哥?”
宿桢正色道:“二十及冠,小舟生辰在何日?理當準備冠禮了。”
傅藏舟有些摸不着頭腦,桢哥莫名其妙提這一茬作甚?
還是給了回答:“我生日早着呢,農……七月十五,還有半年。”
宿桢道:“冠禮乃成年禮,早日準備才為妥當。”
傅藏舟撓了撓臉頰:“我不懂這些。”
桢哥不提,根本沒意識到什麽及冠不及冠的,在現代,都是十八歲成年……
等等。
腦中靈光一閃。
感情桢哥提什麽及冠,含蓄地表明自己成年了,不“年幼”了?
瞥着男人正直嚴肅的面孔,某個壞心眼的鬼王在心底偷笑:原來桢哥跟女人一樣,怕被人說老啊?
正待再出聲,忽是神色一整。
“馭靈有些狀況,”他快言快語,“冠禮的事回頭再說,桢哥我先去看看。”
不等男人回應,少年身形倏然透明,旋即消融在空氣裏。
天昏昏暗。
一些人家已然點上了油燈或蠟燭。
一身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一座幽僻的小院。
黑影頓足片刻,忽而如墨化開。
如一抹水墨,游動在天地間。
傅藏舟側耳傾聽,聽到一陣隐忍的,似歡愉、似痛苦的呻.吟。
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視線穿透了牆壁,和一扇屏風。
屏風後,兩人赤.裸交.纏。
傅藏舟:“……”
白花花的一片閃瞎人眼。
盡管如此,他還是“看”了半晌。
當然不是有什麽偷窺的癖好;
也不因為,糾纏的雙方都是男人。
而是……
桢哥“二侄子”居然也喜歡男人呀!
轉而想到,聶霦成婚好幾年,據說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再聽他跟身下人衷情告白,各種溫言軟語,不由得想到一個字: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