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傅藏舟別扭着、尴尬着。
宿桢的話還在繼續:“在吾可‘視物’之後,并無魑魅近身。”
“……這樣嗎?”
看人家一本正經說正事,傅藏舟也不好再追究,努力忘記黑歷史什麽的,在心裏琢磨了一會兒,道:“看來,那幕後黑手有些手段……要不先還魂再說。”
信息不完全,抽絲剝繭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查明真相。
生魂卻不能離體太久。
哪怕有紅棺護着,有乳蜜調理,宿桢生魂的虛損縱然好轉,可失了魂魄的肉身,生機将逐漸流逝,時日久了,便當真死了。
……差點忘了。
傅藏舟掃了眼被喝空的杯盞:“乳蜜湯的效果如何?要不再來一份?”
宿桢微搖頭:“已有飽脹之感。”
“行。您要是餓了,不要客氣和我說。”
男人語氣柔和了三分:“郎君好意,吾心領了。”
傅藏舟不自覺摸了把自己的臉頰,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覺。
瞅了瞅男人好幾眼,突然對黑歷史啥的釋懷了。
想想,一穿越就遇到這個人,他被天雷劈得狼狽,闖入其屋子躲避;如今對方遭難,無意間來到自己這兒,需得自己幫助……
緣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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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爺們就別淨計較雞零狗碎的小事。
于是輕輕松松抛開心裏的不自在。
傅藏舟正色道:“馬上天亮了,生魂雖屬陽,但能避開陽光還是盡量避開為好。
“宿先生白天繼續休養着,等過夜了,咱們就去找您的肉身。
“您住的地方應該離這兒不遠吧?”
“北城。”
傅藏舟點點頭。
他租住的小院雖屬城郊,但距北城也就不到十裏的路程。反正鬼魂什麽的,也不擔心被擋在城外。
剛好,宿桢生魂還需再“調養”才好行走。
他則利用一整天的時間,把新得的書盡快翻看一遍,找找線索。
再者也需做點準備。
不清楚幕後黑手藏在哪裏,實力又如何……
他這個被趕鴨子上架的(未來)鬼王,要護着宿桢生魂不受損,同時得防着有鬼啊什麽的,觊觎鬼王之軀這一大坨“唐僧肉”啊。
鴨梨山大。
看看那幾道符,考慮要不入手一張。
以及,攢着沒用的三點素質點,是時候點上了。
“封棺”是大招,當然要分配至少一點。
以及“化霧”和“馭靈”……
得,都點上吧。
“化霧”升一級變化不十分明顯,但稍稍可以搞個小“結界”了;
危難之際勉強能護一護宿桢的生魂。
馭靈的話,可能需要其進行追蹤、探查等任務;
當然是等級越高,用起來越順手。
且更不容易被察覺。
便幹淨利索地将素質點全點上了。
遂覺頭腦一木,不由自主進入一種“空冥”狀态。
宿桢察覺到了異常,喚着:“郎君?”
少年雙目閉阖,幾縷散落的發絲,在額角輕輕拂動。
男人靠近了幾步,倏而又頓足,目光落在那一張蒼白如冷玉精琢而成的面容上。
指尖微動,終是沒做出任何打擾到對方的舉動。
良久。
傅藏舟猛地睜開了眼,雙目之中似有血光流轉。
周身氣勢一瞬暴漲,轉而又淡去了幾分。
“……還好麽?”
這一聲詢問,讓他徹底醒過神。
緩緩地長舒了一口氣。
傅藏舟幹巴巴地扯了扯唇:“沒事。”
簡直不能更好了。
不由得恍悟——
原來加素質點,是這樣加的。
系統以一種強力的手段,助他在短時間達到“融會貫通”的程度。
如玄幻或修真小說常描寫的,所謂“頓悟”。
從書本上學到的、尚沒吃透的種種,經過這一遭“醍醐灌頂”,俨然成了自己真正掌握住的力量。
如果說,之前他所能施展的術法,威力在“一”,現在起碼提升到了“十”。
所謂“技能”,并非是死板的技能。
經由往後不斷升級,将逐漸成為他運用自如、且屬于他本身的能力。
終有一日脫離系統的桎梏。
對此,傅藏舟表示非常滿意。
對系統的存疑,淡去了三分。
想來這系統的目的,還真就是培養一個名副其實的鬼王。
忍不住與身邊人分享着喜悅——
“我突破了。”
宿桢很給面子道着:“恭喜。”
傅藏舟心情雀躍,波瀾不驚的聲調說着輕快的話語:“現在我對宿先生的情況,又多了幾成把握。”
男人嗓音低沉:“吾讓郎君費心了。”
“沒啥。”
少年輕咳了咳,手指在下巴上撓了一把。
費心費力什麽的,說到底是有目的的。
一直被對方這樣感謝,還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要是換成另一個人,縱然他出發點是幫忙,對方真不見得會這樣信任、配合。
傅藏舟想,對待這次的任務,或許應該再盡心些。
沒辦法。
他就是這樣的漢子:以誠待人。
果斷不浪費時間。
《秘術》一書得趕緊翻一遍。
還有《沖刺》,他認真讀過的內容不足三分之一。
盡早查清楚宿桢的“症狀”是重中之重。
曉雞啼明。
金烏東升。
屋內。
少年坐在棺材板上翻着書,專注忘我。
高大俊挺的男人負手靜立在一旁,目光落在少年面上久不曾挪移。
驟然憶起那個驚雷之夜。
少年狼狽而驚惶,烏發散批,一副炸毛的模樣,像極了長兄愛寵的那只獅子貓。
傻乎乎的,有些蠢。
不過人比蠢貓可愛多了。
嬌貴,而溫順。
……很難克制想要圈養的沖動。
傅藏舟翻書的手一頓。
嘶——
怎麽突然覺得有些冷?應該是錯覺吧!
這鬼王之軀,除了直接被太陽曝曬,基本沒什麽冷熱的感知。
“找到了。”
傅藏舟暗暗松了口氣:“巫蠱……宿先生極可能是中了一類巫蠱術。”
宿桢疑惑:“巫蠱?”
少年輕颔首:“不是民間瞎說的紮小人之類。屬于一種結合了陰煞之力的鬼咒。”
宿桢直接問出關鍵:“如何下咒?”
“多是借用被下咒之人的貼身之物作媒介。”
傅藏舟頓了頓,又道:“您的情況更複雜,按照書上說,須得取用心頭血,才能讓那異種力量盤踞魂魄的氣核。”
男人聞言若有所思。
“宿先生可是想到什麽了?”
宿桢也不隐瞞:“吾有一塊血玉,貼身佩戴了十載有餘。”
“有可能是媒介。”傅藏舟道,“這種貼身之物佩戴的時間越久,作用越長。不過……”
“得有心頭血。”
說到這,傅藏舟在心裏皺眉。
正常人取了心頭血還不是死定了?
這本書裏講的,下咒的也好,被下咒的也罷,都不屬于“正常人”。
宿桢沉吟了片刻,道:“血玉本嵌在一護心鏡間。吾曾遭暗算,險被一箭穿心。”
幸好被護心鏡擋了一下,箭矢偏了方向。
可惜護心鏡當場碎了。
家中長輩遂讓匠人将殘碎的血玉雕琢了一番,讓他貼身佩戴。
這一戴就戴了十年。
傅藏舟一邊聽男人講述,一邊繼續翻着書——
“是了,這樣的話就沒錯。”
宿桢問:“可有說法?”
少年點頭:“您當時肯定留了很多血,想必血被血玉吸收了。”
雖不算是心頭血,但傷口畢竟離心髒很近。
玉天然有靈性,某種程度上,算是對宿桢有“救命之恩”,便建立了一層因果聯系。
有因有果。
“欠”了當還。
所以以血玉作巫蠱媒介,哪怕不是心頭血,差了一點點,也沒什麽影響。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
傅藏舟道:“那害你的人,籌謀了至少十年。”
有些驚悚啊。
轉而又想,十年才讓巫蠱起了效——嗯……那人的能力也不咋地呀?!
傅藏舟一下子安心了。
“只要知道了護心鏡在那之前經過了什麽人的手,幕後黑手想必不遠了。”
宿桢淡聲道:“護心鏡乃吾長兄所贈。”
“……”
這就尴尬了。
霎時間,傅藏舟腦海上演起勾心鬥角、陰謀層出的各種家庭倫理劇。
便清了清嗓子:“這些都是猜測,得我看了血玉才能确定情況。”
宿桢颔首,遂像是猜到了腦洞大開的某人的腦補,略作解釋,道:“長兄待吾不薄,必不至于用此等鬼蜮伎倆。”
傅藏舟面無表情地“哈哈”兩聲:“那就好。”
“若确定是血玉,”男人道,“只待追查其來源。護心鏡原也是他人獻于長兄。”
少年點頭點頭。
嗯,人家兄弟情深,他這個無關緊要的外人,還是別瞎想有的沒的了。
陰謀什麽的與他無關,只要完成任務就好。
便等待夜晚的到來。
期間,傅藏舟重點将巫蠱篇的內容仔細記下。
宿桢無事可做,就是休養着,順帶有喝了幾盞的乳蜜湯。
待二人正要出發時,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白兄你醒了?”傅藏舟略是訝異,随即又幾分高興,“感覺怎麽樣?”
傅秀才鄭重作了個揖禮:“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少年擺擺手:“哪裏哪裏,咱們也是互幫互助……”
無意間瞄到了不發一語的男人,他不由得頓了頓。
好吧,反正自己的底漏得差不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遭。
果斷為二人互相介紹:“宿先生,這是白兄;白兄,這位是宿先生。”
好似畏懼男人的氣勢,傅秀才單薄的影子瑟縮了一下下,遂是見禮。
宿桢則神色淡淡,微微颔首,吐了個“宿桢”作自我介紹,便沒了後續。
傅藏舟:“……”
算了。現在不是拉關系的時候。
傅藏舟簡單說明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涉及到宿桢的事含糊帶過。
“我與宿先生得出門一趟,”說着,他拿出了備好的“火柴人”,“不确定有沒有危險,只能請白兄待在家裏……”
“大人不必挂心,小生不會有事的。”
傅藏舟沒多說,果斷教傅秀才怎麽煉化火柴人,囑咐其不能靠近明火。
想了想,忍痛從幽冥百貨買了一張雲篆天符,萬一有什麽緊急情況,傅秀才至少能逃跑自保。
傅秀才幾番推辭。
傅藏舟不耐煩,直接塞過去:“只是以防萬一。”
他也覺得這裏沒啥危險的,但做好萬全的準備總不壞。
“那我們走了。”
傅藏舟說罷,想起什麽又回頭:“白兄煉化了人傀後,便有了自由之身,想做什麽無需顧慮我……對了,你之前寄身的野草,先留着,待到安穩後,最好尋個地栽種下去。”
“小生謹遵大人的囑托。”
“……”
傅藏舟搖了搖頭,看到傅秀才意欲相送的樣子,道:“白兄留步。”
說罷,拉着靜默不言的男人果斷跑路。
跟這些個書生說話着實累人。
沒一會兒,在宿桢的導引下,兩人抵達了北城一座宅院。
——哇哦,聞到了一股有錢人的味道。
“便是這裏。”
傅藏舟斂起亂七八糟的想法,看了看守在外間的……随從?
指尖微動。
盤腿打坐的兩名青年齊聲厲喝“誰”……下一秒雙雙睡着了。
傅藏舟贊嘆了一聲:“他們是您手下嗎?看着很厲害的樣子。”
宿桢淡聲道:“可堪一用罷了。”
少年聞言不由得意。
然而也敵不過他的術法,嘿嘿!
嘴上對男人解釋:“為防止被人打擾,所以我讓大家睡着了……不要緊吧?”
“無妨。”
不再廢話。
兩人來到了一張床榻前。
英挺武威的男人靜躺其上。
傅藏舟看了看床上的“人”,又偏頭瞅了瞅身邊的生魂。
一時郁悶。
這家夥長得太高了吧,氣勢又強……羨慕啊!
“怎了?”
“咳,沒什麽。”
撇開亂七八糟的念頭,少年轉移話題:“血玉呢,在哪?”
男人指向頸部。
呃……
傅藏舟默默變回人形态,幹咳了一聲:“那……冒犯了。”
果斷爬上床。
一把扯開床上“人”的衣襟。
啧,咋有些不自在呢?
血玉當即到了手。
一不留神,手心碰到男人的皮膚,傅藏舟只有一個想法——
诶,原來他能感知到活人的體溫……
暖洋洋的,感覺很舒服。
真特麽好想摸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