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姓家奴
三姓家奴
這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沉默了。
舒雁的表情太過自然,仿佛說出來的話是什麽金玉良言。
然而除了根本不關心他們之間小算盤,只對詭異物重視的趙隊長和陳博士以外,剩下的人不用動腦就知道舒雁一定是胡說八道。
可他們根本沒有證據,畢竟這個詭異物不僅沒有破解,甚至他們這些看過詭異物殺人過程的人,都沒有親眼見到這個詭異物的實體形象。
那麽,誰又能反駁舒雁這句猜測呢?
而舒雁臉上的笑意卻分毫未減,甚至還調侃了的問道,“我是後來的,對各位同僚并不十分了解,不如你們讨論一下,看看你們當中誰最可疑?”
“畢竟,我這麽厲害,你們又都相信我,所以肯定會配合我的調查的對吧!”
這種傲慢的侮辱……
一種說不出的恥辱感猛的湧上衆人心頭,幾個小隊長看向舒雁的眼神瞬間變了。
“配不配合調查,這些都是趙隊長和陳博士安排……你不過是……”舒家那個小隊長明顯沉不住氣,但很快,他就被同伴拉住了,不在言語。
趙隊長也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舒雁是瞎扯淡的。畢竟報告這東西從來都不是兒戲,舒雁口口聲聲說他們當中有詭異物,那就要白紙黑字拿出證據來。
否則,口說無憑,就算趙隊長一向謹慎,也絕不可能任由舒雁發揮。
這個道理非常簡單。
“一個野種,也就嘴皮子利落,你要是真生氣了,才是最丢人的。”同伴在舒家那個小隊長耳邊提醒道,“還有徐家的傻逼看着呢!”
“……”原本臉色難看的舒家小隊長,很快就放松了下來。
冷靜下來之後,他仔細琢磨了一下同伴的話,頓時也回過味兒來,忍不住用一種看傻子的憐愛眼神注視着舒雁。
眼下這一出,可不就是一場鬧劇?
就連趙隊長都冷笑了一聲,感覺厭蠢症犯了。
然而舒雁卻搖搖頭,突然笑着看向他,“趙隊長,借一步說話,我有些內容想單獨彙報給您。”
他們能夠看出來的,舒雁自然也能。所以,在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後路。
他當然沒有什麽報告,甚至連這裏具體發生了什麽都不明了。但他卻比其他人都清楚的了解人情世故。
不論身處什麽組織,被指派到一個新建立的詭異物研究所本身就是一種舍棄。所以這幫人的宮心計根本就很愚蠢。因為從進入這裏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所以繩子綁在左腿還是右腿,都是一樣的,并不能比較出誰更高貴。
重點是,這個理論僅作用于他們這些D級武裝小隊的小隊長,卻和趙公子、陳博士無關。趙公子是來這給履歷鍍金的,而陳博士被趙家雇傭,自然是為了通過這筆交易得償所願。
所以,從他們倆的角度來看,所有人都是炮灰,早送晚送都是死。除非,他們有用。
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還在這裏搞什麽無聊的宮鬥劇本,也不怪他們會被各自的世家扔到這裏。都是些愚蠢的棄子罷了。
而對于舒雁來說,這卻是一個最大的突破點。他手裏的底牌并不多,萬幸最後一張偏能正中趙隊長的需求。
辦公室裏的氣氛因為舒雁這個突如其來的申請變得微妙起來。
趙隊長死死盯着舒雁,似乎在判斷是否要給他這個機會。
就在這時,一直沒吭聲的陳博士突然開口說道:“按照他說的做。”
舒雁有些意外,他的視線落在陳博士臉上。他帶着厚重的實驗室口罩,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銀框眼鏡,神情冷漠且疏離。然而透過那副鏡片,舒雁卻莫名覺得陳博士的眉眼有幾分熟悉的味道。但他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舒雁暫時記下了這個細節。
然而陳博士卻注意到了舒雁的神色變化,饒有興味的看了舒雁一眼。
很快,房間內只剩下了舒雁和趙隊長還有陳博士三人。沒有主動和舒雁搭話的意思,陳博士用眼神示意趙隊長處理。
趙隊長:“你要說什麽?”
舒雁:“我有一個秘密。”
邊說着,舒雁編主動走到趙隊長面前。
然後,他解開手腕上武裝手套的綁帶。黑色的皮帶下,皮膚近乎是玉質的白。舒雁擡頭,示意趙隊長仔細觀看。
毫無疑問,舒雁的皮相是最頂尖的。而在這個世界裏,好容貌,也可以成為貨幣。關鍵時刻拿來保命倒也合理。
趙隊長的眼裏終于出現了一絲輕蔑,仿佛在一瞬間就看透了舒雁狼狽且肮髒的靈魂。然而下一秒,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凝固了。
舒雁撕下了手腕上的假皮。假皮下面,藏着一副精巧的紋身。
簡約的黑色線條,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只雀鳥的摸樣。和普通雀鳥給人圓滾滾的可愛概念不同,這只雀鳥身上莫名有一種溫和且知性冷靜的氣質。仿佛僅是觀看着就能得到庇佑。
但偏偏眼睛靈動,歪着頭打量的樣子,像是正在琢磨着什麽壞主意。
聖潔,又透着點缺德和不靠譜。
這樣活靈活現的紋身技法,這樣特殊的雀鳥,只有一個地方能夠出現——神明審判所。
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辦法銷毀詭異物的地方。
雖然他們的存在廣為人知,但因為太過超然,反而很少和世家還有政府接觸合作。因此就連陳博士也只是聽說過。
但縱使只是聽說,也足以讓他們重視。
舒雁的自報家門,終于讓趙隊長的臉上多了鄭重的神色,他再度打量舒雁,終于變得鄭重起來。
其實,在趙隊長初次收到舒雁的資料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舒雁的身份。
徐家随意在18區平民窟發展的一枚釘子,後意外發現是舒家遺孤,索性在進行了忠誠洗腦後,送回舒家,試圖給鐵板一塊的舒家撕開一個缺口。
然而舒家也并不愚蠢,自然看透了徐家的打算,所以最終舒雁這個剛剛認祖歸宗的小少爺,連身份證都沒更換,就被安排到了這裏。
趙隊長也聽人讨論過,覺得舒雁是個純傻子,送死的任務,還認為是自己受到重視的證據。
可憐且缺心眼。
甚至還有人私下吐槽過,舒家出來的全是人精,就舒雁這種腦子,別弄不好是什麽近親結婚的産物。
畢竟他的臉放在舒家同輩裏,可以算是非常好看了。
可現在,看着舒雁手腕上漏出的神明審判所的标志,趙隊長終于意識到,并不是舒雁愚蠢,而是他敢來,是因為他有憑借。
根據他掌握的資料來看,神明審判所雖然在許多詭異物研究中都出現過痕跡,但明确顯露陣營的案子全部是要案,而案件中涉及到的詭異物,也最終都被神明審判所銷毀或者收容。
神明審判所守護的是人類永遠的黎明。
所以,舒雁用神明審判所的名義出現在這裏,本身就是一種訊號。趙隊長一時間竟然覺得面前的人變得看不透了起來。
而舒雁最開始空口無憑的那句“我們當中有一個人是詭異物”也變得舉重若輕起來。
因為舒雁不需要拿出證據,如果這句話是神明審判所想要通過舒雁給他的提示。
幾秒之間,趙隊長就替舒雁圓好了全部的背景。
而陳博士也同樣如此。
這次,趙隊長不需要陳博士指示,主動撥通了護衛隊的電話。
門外,其他幾個D級實驗小隊隊長還在小聲讨論。
“你們說,他能用什麽辦法逃過一劫?”
“誰知道呢?”其中一個小隊長看向那個舒家人,“你家新回來的小少爺,透露點底兒。”
那人冷笑一聲,“雜種罷了!”
然而這句話還沒說完,走廊裏突然警鈴大作,趙隊長的護衛隊重裝出擊,将他們全部抓住綁了起來。
“你們要幹什麽?”
“博士!博士!”
“瘋了吧!”
幾個小隊長慌張到了極點。
然而辦公室大門打開,率先走出來的卻是舒雁。他笑眯眯的看着衆人,眼神和方才如出一轍。
而那些護衛隊卻在趙隊長的示意下,用一種特殊容器将他們裝了起來。
所以,趙隊長是相信了他,認為他們當中真的有詭異物?
衆人的臉上紛紛露出不可思議來,而舒雁也不負衆望的再次開口,“別怕,為了實驗,總要有犧牲。”
“這都是為了全人類。”
“研究詭異物過程中的流血和死亡都是崇高的,各位,我敬佩你們的勇敢,并永遠以和你們共事為驕傲。”
這些話,原本是每個詭異物研究所的牆壁上都會挂着的标語。可從舒雁口中說出來,卻帶着一股子陰陽怪氣的嘲諷味。
偏偏舒雁的語氣真誠極了。
是誠心誠意的送他們去死。
可他們卻啞口無言根本沒有機會反駁,重點是,他們甚至來不及想這些,心裏只剩下了恐懼。
舒雁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竟然真的讓趙公子和陳博士相信了他的胡說八道,認為他們當中有一個是詭異物。
可要确定一個人是否是詭異物,要經歷的折磨不亞于古代酷刑,可以說,比直接被詭異物殺死還讓他們害怕。
但那又如何呢?
博士和趙隊長方才給了舒雁機會,現在卻不會給他們機會。
舒家和徐家的兩個人震驚的看着舒雁。在這一刻,他們想要質問,想問舒雁瘋了嗎?
在這個詭異物研究所裏,他們兩個就是舒雁的上線,只有他們手裏才有聯系舒家和徐家高層的辦法。所以一旦他們死了,就代表着舒雁在這個詭異物研究所裏,徹底失去了和外界聯系的方式。
如果舒雁是A級以上的高階研究員,那麽他們還可以當成舒雁有所憑借。可他現在只是最低級的D級研究小隊的隊長。
D級小隊在詭異物研究期間不予補充隊員,所以一旦他手下的人死光,那麽下一個死亡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留着舒家、徐家的聯系方式,終歸是一種憑借。
可舒雁卻先他們一步把他們舍棄了。
不,應該說,舒雁要推他們去死!
幾個小隊長看向舒雁的眼神裏帶了些恨意。
然而他們卻忘了,本來一開始,是他們聯手,想要害死舒雁。
害人者,自當以直報怨。
舒雁表情不變,看着他們被拉下去的場景,并沒有什麽被觸動的地方。
畢竟,他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
“博士,隊長,沒什麽事兒,我先回去了。”舒雁主動告辭。
趙隊長也大方的同意。
這位趙隊長方才靠着自己的腦補為他圓上了胡說八道這一項,但他也并沒有完全相信自己。
舒雁知道,危機只是暫時過去。一旦這兩人發現,不論他怎麽尋找,都無法從剛才那幾個人之中找到詭異物的存在,那麽他就會發現自己方才對他的欺騙。
而神明審判所這個名號雖然響亮,但舒雁自己清楚他在其中的地位,不過是個馬仔。至于這個新建立的研究所,在神明審判所的眼裏,更是不值一提。
趙隊長以為舒雁還有後手,可實際上他已經黔驢技窮了。
唯一還好的是,在趙隊長徹底發現他是胡說八道之前,逃出去或許困難些,但為自己尋找一個更大的靠山保住性命倒是沒有問題。
比起別的,良禽擇木而息這才是他最優秀的能力啊。
三姓家奴裏目前有兩家質量不高,是時候換掉他們了。
只是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舒雁快速的思考着自己下一個投靠目标。
而陳博士那邊,也發出了針對舒雁身份的調查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