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枕上春夜
枕上春夜
喬知懿是臨時接到補拍通知的。
趕到化妝室落座, 一擡頭就瞅見化妝師米米表情複雜，連捏着眉筆的手型姿勢和平時都略有不同。
她問：“我臉上沾到什麽髒東西了嗎？”
米米糾結了會，嘆口氣，開門見山：“熱搜看了沒？就你和賀俞貞的那條。”
“什麽熱搜？”
雖然來做替身, 可其實喬知懿對娛樂圈這方面并不熱絡, 除了幾個火到大街小巷LED輪番放的頂流一線, 更多的連臉都分不清。
更別說專門在微博上蹲文娛熱搜了。
見她居然完全不知情，米米也着急了，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熱搜詞條, 表情激烈：“你看，你和賀俞貞在餐廳吃飯的視頻被拍了，還被發到網上，都沖到熱搜第一了！”
“等等, 什麽叫我和他吃飯？”喬知懿蹙眉，實在是不想擔這個名號, 糾正道：“當時我是和我朋友一起吃的飯，和他只是偶遇而已。”
說着，她又瞥了眼那所謂的“戀情曝光”, 輕蔑一笑。
還素人女友？
眼睛這麽瞎不如把視網膜早點捐了！
也算是給下輩子積點德！
這年頭是沒有大事件值得報道了嗎，整天光知道造謠瞎掰！
真是喂太多、吃太飽！
不想在這種編造人際關系的破熱搜上浪費情緒，喬知懿直接點開賀俞貞的微信頭像，将熱搜的照片一并發過去：
【［圖片］】
【賀老師，動用一下你的公關團隊啊！】
她的想法很簡單粗暴, 與其用勞煩喬家, 不如直接聯系當事人，反正賀俞貞正處于上升期, 經紀人不可能放任這種亂編的緋聞不管。
果然，不到一分鐘對方就發來消息：
【我也是才看到，不好意思啊，因為我的緣故給你添麻煩了】
【我已經讓經紀人聯系公關了，熱搜很快就能掉下來，別擔心】
他說得信誓旦旦，言真意切，話止于此，喬知懿也不好再說什麽了，畢竟算下來，他們都是受害者。
化好妝換好衣服，便準備去拍攝現場了。
因為是要補拍前兩天戲份的一段局部鏡頭，所以拍攝任務也是在棚內完成。
不需要像前幾天那樣風吹日曬雨淋找氛圍感，喬知懿樂在其中。
這是這份樂還沒持續五分鐘，就被坐在導演身側的高大身影攪得丁點兒不剩。
不由得瞪大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沈樞為什麽會在這裏！
男人眉眼清隽，氣質凜冽，淺色瞳孔色澤極淡，再多的愫色也被掩蓋其中，似高山青松般孤傲獨絕。
他坐姿慵懶卻不散漫，其中一手閑閑搭在膝蓋上，如玉長指與黑褲形成強烈的撞色對比。
其中最顯眼的，莫不過佩于無名指的素戒。
心跳不自覺提速，喬知懿喉間滾動，緊張之下竟忘了繼續走過去。
還是旁邊的人發現不對勁，揶揄道：“是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帥的投資方？我之前也以為這種大集團的boss肯定得大腹便便呢！”
“投資方？”喬知懿抿唇。
“對啊，咱們《半夜雪》是由亞萊娛樂和璇玑影視共同出品的，璇玑又是星渚集團的子公司，喏，那邊坐着的那位就是星渚的沈總，可不是咱們最大的資方？”
聽到一半，喬知懿控制不住地開始分心。
而散來的注意力，又不約而同地重新聚集在那道身影上。
悻悻收回餘光，她又掩耳盜鈴地想可千萬別被人看見了。
“知懿！”
忽的，導演高聲喊道。
工作工作！
不能被這老男人的美色影響！
喬知懿調整心情，提着繁瑣的裙擺小步跑過去。
可越是靠近，眼神越止不住地朝某個方向偏。
導演沒有察覺到哪裏不對勁，反而興沖沖地做起介紹。
距離道具和布景完成還得有段時間，導演也是個心思多的，覺得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和大老板拉近一些關系，指不定将來就能搭上大船。
清了清嗓子，他瞄了眼男人無名指上的婚戒，決定拿這個作為突破口。
“早就聽說沈總年輕有為，今日一見只覺t得傳聞過于謙虛，哪裏道出沈總十分之一！”
鮮少聽見這麽直白的彩虹屁，喬知懿在一旁聽得想笑，佯裝不經意地看過去。
但沒想到只一眼，便目色相觸。
瞳孔被頭頂燈光折射，除卻深邃的琥珀色之外更添碎光。
心跳猛得躁亂一拍，她着急忙慌地收回視線，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沈樞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嘴角，重新看向導演，游刃有餘地随口應付。
似乎被激勵道，導演立刻又開始滔滔不絕。
“聽人說沈總年前便領證成婚，想來沈太太肯定也是端莊賢淑的優雅名媛，您二位可真是天生般配啊！”
兩個形容詞明晃晃地蹦進耳朵，比起沈樞，表情最先出現裂縫是喬知懿。
端莊……賢淑……
聽得她心口一虛。
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又別開臉，她假裝聽不見，可又習慣性地豎起耳朵，忍不住好奇被當做目标的沈某某會如何回答。
腦海中浮現他平時的姿态，喬知懿撇撇嘴。
端“斯文貴公子”的架子嘛，就憑張棺材臉，怎麽可能不擅長！
肯定是一副不以為然的高嶺之花臭樣子！沒勁透了！
正這樣想着，一節短促的笑音鑽進耳朵。
非諷非嘲非哂。
反而是有股會心一笑的架勢。
喬知道一愣。
下一秒，耳畔再度響起他的聲音。
“崔導客氣了，但我與太太喜結連理，确實是我高攀。”
不疾不徐，慢條斯理。
碎玉擊雪般清冽沉啞，聲線涼而澄澈，語氣卻認真且篤然。
好聽到酥耳朵。
一個沒忍住，她又将腦袋轉了回來。
不久前才出現的一幕再次重演。
眸光交纏，空氣滞緩，剎那間，仿佛連呼吸都充斥了彼此獨有的氣息。
他似笑非笑，薄唇噙着細微弧度。
從容自若渾然天成，又恰如其分地多出一份慵餍不迫。
像極了七擒孟獲的孔明，哪怕面對再多的陰謀詭計也能信手拈來、化險為夷，甚至更上一層樓。
被看得心髒酸軟，喬知懿主動避開對視，抿抿唇，心跳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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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結束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
喬知懿換好衣服從劇組出來，剛擡頭，便一眼瞧見站在銀灰色跑車前的人。
比起一個小時前，他食指和中指間還夾了根煙。
小小的光亮蘊于鋪天蓋地的燈景下不值一提，明明滅滅，不起眼得要命。
男人似乎也看見了她，同一時間，煙蒂熄滅，原本就羸弱的星火徹底不複存在。
在心底數着數，估算煙味散得差不多她才靠過去。
在他面前駐足，又習慣性地板着臉裝酷：“我怎麽記得打車軟件上的司機師傅不姓沈？”
沈樞垂眸，幽幽吐字：“你結婚證上的丈夫姓沈。”
話音剛落，他邊回身拉開車門，動作流暢娴熟，另一只手還不忘護在車門上沿。
喬知懿一樂，熱衷于欣賞他擺出優雅紳士的姿态服務自己。
坐上副駕駛，她故意拿喬，調調捏得嬌縱無度：“那沈先生可得好好表現了，不然誰知道以後的結婚證是不是還貼着你的照片。”
車門還沒關上，聽見這話，沈樞眯了眯眸，俯身靠近。
壓在車門上方的手還沒有收回，這個姿勢反倒是壓迫感更為強烈。圈在腕骨上的表盤嵌着名貴鑽石，不遠處燈光折射，熠熠生輝。
可比寶石相比，反倒是男人愈來愈近的瞳孔更讓她心慌。
“那我倒是很好奇，喬小姐真正屬意的丈夫，應該是什麽樣？”
她俯首，他仰頭，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互不相讓。
一時間，她覺得自己成了被盯上的獵物。
“沈樞。”主動打斷這讓人難以掌控的氣氛，她喊了聲。
沈樞：“嗯？”
喬知懿：“你特地從北城飛來橫店，是不是看到熱搜吃醋了？”
随着最後一個字飄散，半晌沒有響起答案。
意識到不會從他嘴裏聽到什麽好聽的話，喬知懿眸光一暗。
自然而然地将眼睛朝向別的方向，不想讓他繼續占據自己的視覺中心。
能問出這種問題，她簡直就是傻瓜！
沈樞這種老混蛋怎麽可能因為那種編造的緋聞吃醋！
或者說，他怎麽可能因為她吃醋，這種親密又暧昧的字眼，怎麽可能出現在他們這種毫無真情實感的聯姻夫妻身上！不可能的！
正在心底無數遍地罵着，突然，她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拿住。
她錯愕，下意識想收回，可不等力道施加，便被罪魁禍首進一步桎梏。
原本蜷縮的五指不知道什麽時候舒展開，幾乎是同時，掌心貼上他的面頰。
複雜的溫涼觸感以野火燎原的勢頭鑽進“川”字紋，最後直達骨骼與心髒。
沈樞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嗓音沉啞，混着些許晦澀：“對，我吃醋了。”
喬知懿的呼吸節奏變得淩亂，放棄抽回手，試探着問：“所以呢？”
“所以，”沈樞一頓，停滞兩秒還是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哄哄我嗎？”
喬知懿覺得，她大概是在做夢吧？
這種畫面，這種語氣，真的是由沈樞在主動？她不敢相信。
咬着下唇，她決心更進一步：“這算是你求我嗎？”
某個字眼被刻意咬重，連帶着這番話的起承轉合也一度讓人分不清、道不明、講不透。
夏夜的風燥熱黏膩，鼻間飄着久別重逢的馥郁甜氣。
可似乎，還多了什麽。
沈樞眯了眯眸，怎麽會聽不出她得寸進尺的言外之意。
又一次想起那天在祈業寺抽到的簽，是那紙他不想讓她看見的簽箋。
上面清楚地落着四個字——
紅鸾星動。
這次，他願意讓她贏。
願意讓她壓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
“我求你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