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瞬間,雅座內的空氣似乎凝結。
寧王用陰寒徹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明芮,上半身伏得更低,臉龐又向她湊近了半寸,心頭被明芮那挑釁的笑容激起了滾滾怒火。
他高大的身影将明芮整個籠住,襯得她的身形如此纖弱。
“明、芮。”寧王語調輕柔地喚道,冰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雅座內顯得瘆人得很。
她竟然敢耍他!
好大的膽子!
很好,真是很好。
寧王的體內似有團野火瘋狂亂竄,掐在明芮脖頸上的右手發洩似的加重了力道。
“……”明芮的臉色由紅轉白,呼吸越來越艱難,有些喘不上來氣,但臉上依舊笑得張揚,沒有哀求,也沒有怒斥,只有漠視與輕蔑。
“看來是本王對你太仁慈了。”寧王面皮極速地抽動了兩下,掐着她脖頸的手持續用力,語氣卻更柔緩。
方才在早朝上,在顧非池讀出那兩封信函的時候,寧王甚至比皇帝還要震驚,差點沒失态地驚呼出來。
以至于在早期上,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信中的內容,裏頭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他甚至都能倒背如流。
因為這兩封信都是他從蘭山城拿回來的。
他确信自己仔細地把信函收在了書房的暗格裏。
“咳咳咳……”快要窒息的明芮喉間發出低啞的輕咳聲,臉色微微發紫,可她還是在笑,眸子如晨星般璀璨,滿是自得驕傲之色。
寧王眯了眯眼,放開了捏着明芮脖頸的右掌,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明芮纖細的身子重重地撞在桌緣上,吃痛地逸出一聲悶哼。
桌子被她撞得晃了一下,果盤、酒壺以及酒杯随之搖晃,果盤上的幾枚桃子從桌上滾落,骨碌碌在地板上滾開,其中一枚桃子輕輕撞在了長随的黑靴上……
從始至終,長随低垂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甚至看也沒往寧王與明芮看一眼。
他是寧王的親信,對于這樣的場景早就習慣了,也看多了,只當自己根本不存在。
“呼——,呼——”
女子那急促粗重的呼吸聲回蕩在室內,又連續咳嗽了好幾聲,才逐漸平複了氣息。
明芮背靠在桌上,鬓角的幾縷碎發淩亂地垂在頰畔。
她慢條斯理地擡手将碎發捋到耳後,慢慢地轉過身體,定定地直視着面無表情的寧王,她白皙纖細的脖頸上留下了五個赤紅的掐痕,觸目驚心。
她揚了揚略顯蒼白的唇角,挑起一個嘲諷的冷笑。
在明芮的眼裏,再也沒有絲毫對寧王的畏懼,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仿佛把他當作一個和自己平等的人,又仿佛寧王這個人根本就映不到她眼中。
“你真是不錯。”寧王再次輕輕擊掌,怒極反笑,那張猙獰扭曲的面龐又漸漸地平靜了下來,“相當不錯。”
“本王的王妃還真是能幹啊。”說着,他從袖袋中取出了幾張皺巴巴的絹紙,晃了晃,幽幽嘆道,“實在是讓本王刮目相看。”
明芮不僅從他的書房偷走了那幾份信函,還僞造了一模一樣的放回到原處掩人耳目。
此前,寧王每隔幾天,都會打開暗格看上一眼,信函都好好地在裏面。
要不是今天他下朝後回府仔細檢查了,根本發現不了這幾張是僞造的。
這做得真可謂天衣無縫。
“嘶——”
寧王直接将這幾張絹紙對半撕開,手指痙攣地将它們一點點地撕得粉碎,接着随手往窗外一撒,那些如柳絮般的碎片就随着風飄散開來……
寧王抿緊了嘴唇,森然的目光直勾勾地凝固在明芮的臉上。
自打明芮熱孝期嫁到王府後,也就一開始鬧着要和離,後來經宮裏的祝嬷嬷“調教”了一番,她似是認清了現實,這數月來她一直都很乖順,十分讨他的歡心,比從前那三個王妃更令他滿意。
可原來,這每一刻,都是她僞裝出來的。
此刻,她終于脫下身上那層僞裝的“羊皮”露出了她的秉性,讓他覺得陌生而又熟悉。
心頭又泛起那種熟悉的心癢難耐。
“明芮,”寧王朝明芮走近了一步,擡起左手壓制性地按住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溫柔地撫着她柔嫩的臉頰,懷念地說道,“本王在蘭山城見到你時,就很喜歡你。”
明芮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微微仰起了下巴,睨視着寧王。
這倔強而又驕傲的樣子,就和他在蘭山城初見她時,一模一樣。
英姿飒爽,又不失明魅嬌豔,宛如那夏日盛放的大紅玫瑰般,帶着滿身的尖刺,又對他不屑一顧。
這恰好撓到了他的心頭癢,讓他很想狠狠地折斷她的脊骨。
那次見面後,他就對她念念不忘,想着他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他想得到的,就從來沒有失手過。
“沒想到啊……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寧王低低地嘆了口氣,兩根冰涼的手指猶如那陰冷的毒蛇徐徐地劃過她細膩的肌膚。
那輕緩涼薄的嗓音如綿綿秋雨般沁人心脾,渾身上下都流淌着陰風一樣的戾氣。
旁邊的長随不由聽得頭皮發麻。
王爺這樣子,那是怒到了極致。
王妃怕是要倒黴了。
哎,這回的新王妃也算是最讨王爺歡心的一個了,不來還以為能多撐幾年呢,真是可惜了。
長随輕輕一踢,腳邊的那枚桃子就被他踢了出去。
“明芮啊明芮。”寧王近乎呢喃地喚着明芮的名字,那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慢慢地撫過,落到她的唇上。
明芮冷不丁地張嘴,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寧王吃痛地低呼了一聲,忙将右手的手指收了回來,與此同時,捏着她肩膀的左手将她整個人狠狠地往後面的桌子又撞了一下。
又是“咚”的一聲響,随着桌子的晃動,桌上的酒杯傾倒。
明芮臉色一白,痛得倒抽了一口氣,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然而,她還是雲淡風輕地笑着,聲音嘶啞:“多謝王爺誇獎。”
女子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眸絲毫不怯地對着寧王陰鸷的眸子,一眨不眨。
兩人的目光激烈地對撞在一起,火花四射。
明芮眉眼含笑,徐徐地又道:“我姓明,我是明家女。”
“我父兄忠烈,與滿城将士百姓共生死!”
寧王卻是冷笑:她既然嫁到了王府,從此就是唐明氏,而她父兄再勇猛又如何,還不是人死如燈滅。
明芮并不在意他的反應,擲地有聲地接着道:“我夫韓景煜為了蘭山城,與敵軍激戰一日一夜,力竭而亡!”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明芮沙啞的聲音發緊,且微微哽咽,通紅的雙目中更是一片悲怆之色,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她的悲痛欲絕。
她的這種“悲痛”深深地刺痛了寧王,讓他的眼神陡然又變得陰戾起來。
夫?
她是他的女人,還敢稱一個死人為夫?
寧王強勁有力的手指深深地陷進了明芮纖弱的肩膀,那雙狹長的眸子中,冰冷暗沉。
“唐修堯,”明芮語聲如冰地對着寧王直呼其名,毫不掩飾她心中對他的輕蔑與鄙夷,“你……又算是什麽東西?!”
“明家人連死都不畏,我明芮又豈會懼你?!”
明芮說這番話時的聲音并不大,不疾不徐,語調中透着一股铿锵烈性,仿佛烈火熊熊燃燒,神采勃發。
此刻的她傲氣如風,性烈如火,眸中更是迸射出一種灼灼的光芒。
“找死!”寧王壓了再壓的怒火這一瞬再次爆發了出來,心頭似有什麽炸了開來。
他想也不想地高高揮起右手,朝明芮的臉旁重重地甩下……
旁邊的長随暗暗嘆氣,撇開了頭。
“啪!”
随着一聲清脆的掌掴聲響起,明芮身子一歪,從椅子上摔下,狼狽地倒在了地板上,鬓角又散落了幾縷亂發,覆在潔白的面頰上。
寧王高高在上地俯視着摔跪在地的明芮:“仗着本王寵你,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也該讓你吃點苦頭。”
“免得不知道什麽是尊卑。”
寧王再次朝明芮逼近,俯身湊近她,強勢地一把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明芮面無表情地擡高雙手捏住他的手腕,似是想他的手掰開,身體側微微朝後傾。
寧王冷哼了一聲,反而将她的下巴捏得更緊,目光陰冷。
她越是躲,他就靠得越近。
從來沒有人敢反抗他。
他的王妃,他的女人就該聽話。
敢反抗,就折斷她的羽翼。
寧王的薄唇勾出一個溫柔而殘忍的笑容,完全沒有注意到明芮正冷靜地計算着兩人的距離。
近一點。
再近一點!
明芮忽而一笑,她高舉的右手放開了他的手腕,從袖中摸出了一支暗藏的簪子。
自她嫁入寧王府後,她的東西哪怕是一方帕子也都在寧王府的眼皮底下,她滿頭珠翠,但所有的簪子發釵全是圓頭。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藏下了這支銀簪,又花了幾個月避開王府的那些耳目,一點點地将簪子一端磨尖了。
爹爹說,他年輕時有一次曾帶兵在西南山谷潛伏了月餘,餐風露宿,才将一夥狡猾兇狠的流匪拿下,為将者,要學會蟄伏,要學會耐心。
明芮緊緊地捏着銀簪,直接往寧王的左側脖頸狠狠地紮了過去。
她的動作并不漂亮,只是帶着一股子不留情的狠勁,只以奪人性命為目的。
銀簪的光芒映得她的瞳孔那般明亮,寒芒乍閃,迸出一股濃烈的殺意。
寧王瞥見明芮的手中有銀光閃過,心頭一寒,上半身直覺地往後退了一些,想要避開,可還是慢了一步,脖頸上被那銀光劃過,一陣刺痛。
寧王面色大變。
而明芮惋惜地看着寧王的脖頸,暗嘆:可惜了!這發簪太短了一些。
銀簪太短了,寧王躲得及時,沒能劃到足以致命的頸脈,只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寸長的血痕,鮮血汩汩流出。
“滴答。”
明芮手裏的那支銀簪尖端沾了些許鮮血,一滴鮮血滴落在地板上。
剛剛的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實在是太快,長随瞪大了眼,有一瞬的呆滞。
“王妃!您這是幹什麽?!”長随尖叫着朝明芮與寧王這邊飛撲了過來,簡直快吓得魂飛魄散。
王爺要是在這裏出了什麽意外,連他的命也保不住。
她敢傷他!寧王吃痛地皺眉,捂了捂脖子上的傷口,滿手的鮮血。
刺目的鮮血将他的雙眸映紅,寧王滿面怒火,捏着明芮下巴的右手掐得更緊了,厲聲喝道:“放肆!!”另一手連忙去奪明芮手裏的那支簪子。
明芮憋得臉色發青,咬牙忍着痛,目如烈火,沒有絲毫退縮。
她的手腕靈活地一轉,透着拼死一戰的狠絕,又似乎每個動作她都預想、演練過很多次,所以毫不猶豫,手中的那支簪子直接紮向了他的臍下三寸……
“明芮!”在寧王驚駭不已的目光中,女子手裏的簪尖勢如破竹地刺了下去,深深地,狠狠地。
“啊!”
寧王痛得喉間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慘叫,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指尖一顫。
明芮松開了握着簪子的手,趁勢推開了他,輕快地從地板上一躍而起,同時一腳狠狠地踹向了他的小腹。
這一腳踹得寧王又發出一聲慘叫,他痛苦地抱腹倒地,在地板上連連打滾。
“這就是尊卑。”明芮看着狼狽不堪的寧王冷冷道,回答了他方才的叫嚣。
“我尊你卑。”
“真髒。”她的右手上沾了些血,嫌惡地把手上的血,随手在裙子上擦了擦,直接往雅座外走去。
寧王□□不斷,緊緊地捂着下腹的傷處,冷汗涔涔而落,身子痛得蜷縮成了蝦米。
長随吓得白了臉,呆呆地看着紮在寧王身上的那支銀簪,慢了一拍,才回過神來,高喊道:“來人!王爺遇刺……”
他試着把王府侍衛叫進來,可話說了一半,走過他身邊的明芮出腿如電,狠狠地往他的小腿胫骨上踹了一腳。
這一下,可真疼。長随悶哼了聲,差點以為自己的腿骨被踢斷了,踉跄地摔倒在地。
明芮漫不經心地又撫了撫衣裙,又撣了撣袖子,繼續往外走。
“站……住。”後方的寧王艱難地喊道,發白的嘴唇輕顫不已,眼裏更是射出怨毒的光芒。
可明芮理都不理,仿若未聞地徑直往前走。
“王爺!王爺!”
雅座外傳來急切的敲門聲,下一刻,房門被人從外頭猛地撞了開來,那門扇搖搖欲墜地挂在了門軸上。
大門口是寧王府的兩個侍衛,皆是面容焦急,當看清雅座內的場景時,兩人全都傻眼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王府內,人盡皆知,王爺嗜酒,酒後就控制不住脾氣,喜歡動手動腳,前面的三任王妃都是這麽“沒”的。
四任王妃的慘狀,王府裏的人多少都是看到過的,像第三任王妃有一次被王爺打得三個月才下得了榻,還被打落了幾顆大牙。
現任王妃也沒少被王爺教訓,臉上、脖頸、手上都時常能看到傷。
他們守在雅座外頭,一開始聽到裏面有動靜,還以為是王爺酒後高興又對王妃動了手。
但是現在——
王妃明芮傲然而立,下巴微揚,顧盼之間,自有一股百折不撓的氣勢,傲骨铮铮。
而王爺捂着下腹在地上縮成一團打滾,猩紅的血液自他指縫間溢出,不斷淌下……
兩人的位置陡然颠倒了過來,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兩個侍衛悚然一驚,同時覺得下腹一涼,汗毛瞬間倒豎了起來。
後方的長随扶着一把椅子忍痛起身,激動地指着明芮道:“快!抓住她。”
“确定?”明芮微側身,從容自若地撫了撫衣袖,冷睨着在地上打滾哀嚎的寧王,“好心”地告誡道,“出了那麽多血,再不管他,可是會死的哦。”
兩個侍衛來回在明芮和寧王之間掃視着,驚懼不決,一時猶豫。
寧王痛得周身抽搐似的顫抖不已,磨着後槽牙道:“抓……”抓住她。
侍衛再不猶豫,大步上前,出手如電地抓向了明芮,想把人給拿下。
“嗖!”
一粒石子忽然疾速射來,狠狠地打在了侍衛的手背上,那龍眼大小的石子掉落在地,在地板上滾了兩圈。
侍衛的動作慢了半拍,知秋搶身過去,抓住明芮的胳膊把她從裏面拉出來。
知秋的腳下一點也不客氣,一腳一個地狠踹在了兩個侍衛的屁股上。
又順手把雅座的門一關,拿過掃帚往門上一抵,從外面把門給抵住了。
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流暢自若。
門被從裏頭撞擊得砰砰作響。
知秋往樓梯那邊望了一眼,七八個寧王府的侍衛正從大堂往上奔來。
她直接拉着明芮閃身進了隔壁的雅座,把門一關。
周圍一下子清靜了。
“明大姑娘。”知秋看着略有幾分狼狽卻神采奕奕的明芮,粲然一笑,露出單側的酒窩。
兩間雅座離得近,方才蕭燕隐約聽到了隔壁有些動靜不太對,她還記得明芮剛剛對自己搖了搖頭,便沒有妄動,只吩咐知秋過去看看,見機行事。
明芮眼睛一亮,喜歡她對自己的稱呼,愉悅地笑了。
“明姐姐。”寧舒和顧悅一起向她圍過來。
“放心。有我在呢!”寧舒拍了拍小胸脯,“我已經讓人回王府叫侍衛去了,一會兒打起來,咱們不會吃虧。”
小郡主傲嬌地小嘴一撇。
哼,又不是只有寧王府有侍衛。
“我家有親衛。”顧悅一本正經地說道,“都叫來。”
寧舒緊張地圍着明芮轉了半圈,目光盯着她脖子上那觸目驚心的掐痕和手上留下的殘血。
“燕燕,燕燕。”寧舒趕緊去拉蕭燕飛的手,想讓她給明芮看看傷。
“不是我的血。”明芮笑了笑,神情豁達爽朗。
那就是“別人”的血了。
寧舒皺了皺鼻頭,露出嫌惡的表情。
這讨人厭的寧王,早該打他!打他,打死他了!
明姐姐的脾氣也太好了。
寧舒從袖中掏了掏,摸出一方幹淨的帕子遞給明芮。
明芮搖了搖頭,随意地把手上的血往自己的衣裙上擦了擦,又順手拿過桌上的一杯酒水,“嘩啦”倒在自己的雙手上。
她擡手胡亂地以帶着血色的酒水攏了一下頭發和臉頰,整個人顯得更加狼狽,面頰、鬓角濕噠噠的。
又把自己的領口弄得松散了一些,襯得那脖子和下巴上點點紅紫色的指印,猶為明顯。
蕭燕飛瞬間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從桌上拿了一杯酒水,用手指将酒水輕輕擦了擦那幾道指印,暈開了周圍未幹的血漬,又幫她把頭上的碧玉簪弄歪了一些,勾出幾縷淩亂的發絲。
這一連串的動作把寧舒給看傻了,拉了拉顧悅的袖子,意思是,燕燕這是在幹嘛?
顧悅沒理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蕭燕飛與明芮。
明芮愉快地看着蕭燕飛的一舉一動,莞爾笑了。
要不是手上的血污太髒,還真想捏捏蕭燕飛的臉。
“蕭二姑娘,多謝。”明芮說得十分鄭重。
唯有蕭燕飛和道,這聲“謝”為的不是現在,而是那個镯子。
蕭燕飛回以一笑,并未接口。
她才是忍辱負重的一個,自己不值得她的這聲謝。
明芮眸含淚光,胸膛抑制不住地微微起伏着。
過去這半年中,在最悲觀、最絕望的時候,她曾以為她永遠等不到了。
她想過孤注一擲,也想過玉石俱焚……
她一直用爹爹的教誨一遍遍地勸自己蟄伏,忍耐,伺機以待。
而今天,她竟然盼到了。
在她有生之年,得以親眼看到柳汌定罪,看到謝大元帥洗刷冤屈,得以正名。
她的父兄和夫君相信謝大元帥,以命守城,與蘭山城共生死。
沒有做錯!
明芮閉了閉眼,再睜眼時,隐去了眸底的淚光,語氣堅定地笑道:“我該走了。”
此刻的她雖然形容狼狽,卻似卸下了長久以來壓在肩頭的大山,浴火重生了。
“去哪兒?”蕭燕飛眉眼含笑地問。
“午門。”明芮定定地與她對視了一眼,指了指雅座窗外的某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