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承恩公夫人猝不及防地被寧舒倒了一頭的綠豆與芝麻,甚至還有幾粒黑芝麻挂在了她的眉梢、人中,顯得滑稽又狼狽。
“放……”肆!
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氣得滿頭珠釵簌簌亂顫,心頭的怒火不斷地攀升着。
今天一大早,她就被皇後宣進宮去,皇後說,皇帝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為寧舒與世子賜婚,叮囑她好好管束世子,讓世子這段日子務必安分點,千萬別鬧出什麽事端來。
她當時就覺得不服氣,她的兒子有什麽問題?!她都沒嫌寧舒嬌氣呢。
從宮裏出來後,承恩公夫人就立刻來了怡親王府,打算給寧舒一個下馬威,好好立立規矩。
沒想到這個寧舒沒說上幾句話竟然就潑她一身豆子、芝麻。
豈有此理!
真是豈有此理!
“郡主,”承恩公夫人壓着心中的怒意,腰板挺得筆直,義正詞嚴地訓道,“你我兩家馬上就要結親,我是你未來的婆婆,你應當孝敬我,尊重我。”
“你身為兒媳,對長輩這般無禮,還有沒有一點尊卑禮儀了?!”
“尊卑禮儀?”寧舒譏诮地笑了笑,放下了手裏的青花瓷大碗,碗撞擊在茶幾上的聲響分外響亮。
“我是朝廷欽封的郡主。”寧舒優雅地坐在羅漢床上,目光清亮,有種無所畏懼的從容,既驕傲,又嬌氣,更有種天之驕女高高在上的尊貴氣度,風姿卓越。
“我為尊,你為卑。”她傲慢地擡起了小巧的下巴,“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敢在本郡主面前大吵大鬧!”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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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舒理所當然對着地上一指。
地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綠豆與芝麻還在滾動着,一地狼藉。
讓她給個小丫頭下跪?!承恩公夫人那張保養适當的老臉難看至極,發白的手指緊攥着帕子。
自小姑子被封為皇後,又誕下了皇長子後,他們柳家漸大,自己無論走到哪裏,別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尊稱自己一聲國公夫人,即便是再顯貴的王公貴胄也不例外。
過去這二十年,再也沒有人敢在自己的面前頤指氣使地說這種話。
寧舒她怎麽敢?!
她一個兒媳竟敢大言不慚地開口讓自己這個未來婆母下跪,她就不怕折壽嗎?!
瞧承恩公夫人繃着臉,想來氣得厲害,劉嬷嬷連忙站出來為她幫腔:“郡主您再這般對國公夫人無禮,老奴可是要回宮去禀告皇後娘娘的。”
承恩公夫人緩過了勁,輕笑了一聲:“這點小事哪裏需要驚動皇後娘娘!來人,去請怡親王妃過來!”
“我倒是要和王妃好好論道論道,她是怎麽教女兒的!”
“老奴這就去。”劉嬷嬷谄媚地應道,轉身就要往外走。
“呵。”寧舒輕蔑地嗤笑了一聲。
她拿起放在羅漢床上的馬鞭,二話不說就抽了出去,帶起一陣淩厲的破空聲。
只不過,她抽的人不是劉嬷嬷,而是承恩公夫人,長長的鞭子靈活無比地襲向承恩公夫人頭上那支赤金銜珠鳳釵。
承恩公夫人平日裏養尊處優,何曾見過這樣的光景,吓了一跳,直覺地往後想躲,可地上都是一顆顆圓滾滾的綠豆,鞋底一滑,一個趔趄就往前倒去……
“夫人!”劉嬷嬷吓得不輕,趕緊去扶承恩公夫人,卻反而被對方龐大的身軀也帶着滑倒。
兩人慘叫着一起摔了個臉朝下,膝蓋和雙手都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摔了個五體投地。
“五體投地?”寧舒下巴微揚,嬌美一笑,信手收回了鞭子,“這禮也有點重了。”
說話的同時,鞭尾卷的那支發釵就被送入寧舒手中,鳳首銜的三串珠穗輕輕搖晃,在陽光下閃着璀璨的光彩。
寧舒随手把那支鳳釵丢在一邊,拍了拍手:“不過,本郡主受得起。”
“平身吧。”
摔跪在地的承恩公夫人被噎得臉色發紫,目光自寧舒裙下露出的繡花鞋一點點地上移。
但見沐浴在陽光下的少女笑得張揚,宛如一朵陽光下盛放的紅玫瑰,嬌豔欲滴,卻又帶着尖刺,眉宇間滿是傲氣,豔麗逼人。
承恩公夫人心裏憋着一口氣,努力試着站起身來,可地上都是豆子,她還沒站穩,腳下又是一滑。
幸好她及時抓住了旁邊的茶幾,這才勉強穩住了身體,躬着身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站立着,像是駝背般。
“夫人,您沒事吧?”劉嬷嬷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發髻有些淩亂,關切地看向了承恩公夫人。
寧舒一看到劉嬷嬷,就來氣,嬌聲又道:“帖子呢!”
三天前,母妃被皇後宣進了宮,回王府時,身邊就多了這個皇後硬塞過來的劉嬷嬷。
這劉嬷嬷一來,就趾高氣揚地說要教她規矩。
寧舒心情不好,懶得搭理她,沒想到她倒是膽子大了,膽敢擅自偷拿自己的帖子。
見寧舒攥緊了手裏的鞭子,劉嬷嬷吓得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答道:“還、還回去了。”
劉嬷嬷縮了縮身子,賠着笑,生怕小郡主一言不合就揮鞭子,好聲好氣地勸道:“郡主,您馬上要出閣了,皇後娘娘讓老奴來教教您規矩,是為了您好。您這規矩沒學好,這幾天怎麽能出門子呢?”
“而且,皇後娘娘說了,蕭家二姑娘是個沒規矩的,郡主您還是少和她往來得……”好!
劉嬷嬷的最後一個字沒機會出口,寧舒手裏的鞭子再一次抽了出去。
“啪!”
這一次,鞭尾甩地上的那些綠豆與黑芝麻上,宛如掀起一片豆雨,全掃到了承恩公夫人那張鐵青的老臉上。
承恩公夫人連忙揮手去擋,還是慢了一步,面頰被那些綠豆、芝麻砸得面皮生疼。
寧舒将烏黑的鞭子一圈接着一圈地卷在手裏,動作慢條斯理,透出一種貓一樣的傲慢,嬌聲道:“本郡主連承恩公夫人都敢打……劉嬷嬷,你說,本郡主敢不敢打你?”
少女的眼眸明亮如火,語音清脆,似是警告。
敢敢敢!劉嬷嬷瞬間僵住了,不敢直視寧舒的眼睛,心頭發麻。
這真是個活祖宗啊!
她都敢對承恩公夫人鞭子,怎麽會不敢打自己呢?
劉嬷嬷兩腿戰戰,簡直就要給寧舒跪了,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麽都不對。
左右寧舒不高興,要麽抽承恩公夫人,要麽就抽自己。
承恩公夫人這時終于把身上的那些綠豆與黑芝麻都抖落了,周身氣得直發抖。
“寧、舒。”承恩公夫人擡手指着幾步外的寧舒,手指發顫,連嘴唇都在抖,心口的怒火在這一刻猶如火山爆發般徹底失控,再也顧不上國公夫人的風範,“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以為我不能把你……”
“滾。”沒給承恩公夫人把話說完的機會,寧舒語聲嬌蠻地打斷了她,“我就是欺人太甚怎麽着?!”
“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小郡主的語調帶着一貫的嬌氣,噎死人不償命。
“你……你……”承恩公夫人咬牙切齒,直把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她深吸了一口氣,手裏的帕子早就掉在了地上,指甲掐進柔軟的掌心,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自己像個潑婦般歇斯底裏地沖上去。
承恩公夫人近乎一字一頓地說道:“好!好!”
“寧舒,你全然不把皇後放在眼裏,這是對皇上的賜婚不滿呢?”
“這是對承恩公府不滿呢!”
這幾句話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胸膛劇烈起伏,那豐腴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不想——
“對呀。”寧舒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淡淡道,“不滿啊。”
“那你呢?”
“你是對本郡主不滿?”
說着,寧舒笑盈盈地把手裏的鞭子示威地又舉起了些許,作勢欲揮……
“你……不可理喻!”承恩公夫人猶如驚弓之鳥,踉跄地連退了好幾步,地上都是細密的綠豆,她差點又滑倒,還是一路扶着茶幾與圈椅這才步步艱難地走到了門簾前。
不行!她非要進宮告寧舒一狀不可!
承恩公夫人重重地拂袖,又挺直了腰板,忍着身上的酸痛匆匆離開了,只留下一道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劉嬷嬷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目光游移不定,一時不知道怎麽辦,下一刻就見寧舒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向自己掃來,吓得劉嬷嬷趕忙露出了一個讨好的笑容。
怡親王府這位小郡主哪是什麽嬌滴滴的小丫頭,根本就是個混世魔王!
“嗯?”
寧舒只發出這一個音節,劉嬷嬷再也不猶豫了,步履蹒跚地跟着跑了,腳下跑得飛快,跑到屏風前時還又滑了一跤,又慌忙起來,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那道繡着山茶花的門簾被人粗魯地掀起,又刷地落下,在半空中簌簌地晃動着。
寧舒靠回到迎枕上,把鞭子随手一擱,很不開心地噘起了紅潤飽滿的小嘴。
大丫鬟瑪瑙是自小服侍寧舒的,即便寧舒不說,也能看出她身上難掩的疲乏和煩躁感,心中暗暗嘆氣:自打得知了皇帝的意思後,哪怕賜婚聖旨還沒下,這王府上下就沒有人心情疏朗過。
瑪瑙躬下身子對寧舒道:“郡主,要不要奴婢去一趟殷家跟蕭二姑娘解釋一下?”
話音才落,另一個大丫鬟碧玺步履輕巧地走了進來。
碧玺走到近前,謹慎地看了看四周,這才低聲禀道:“郡主,蕭二姑娘派了知秋姑娘過來,求見郡主。”
知秋來了?!寧舒又精神了,直起了身,也學着碧玺的樣子悄聲問,“人呢?!”
碧玺的表情有些古怪,半側過身,擡手指了指某個窗口,聲音依然壓得低低:“郡主,那邊……”
“人在那邊。”
寧舒還有些懵,順着對方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看到南邊的一扇窗外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纖細筆挺的青色身影,就站在一顆葳蕤的梧桐樹下。
上方的樹冠随風輕輕搖曳,陽光經由樹葉層層過濾,在來人的身上投向了一片斑駁的光影,令她平添幾分高深莫測的氣質。
碧玺心中猶有幾分餘驚,對着寧舒附耳說:“知秋姑娘是跳牆進來的……”
方才看到知秋從樹上跳下來的那一瞬,碧玺差點沒脫口喊賊,還是知秋及時捂住了她的嘴。
真的是知秋!寧舒燦然一笑,對着窗外的知秋招了招手,示意她趕緊進來。
知秋就過來了,一手往窗檻上撐了一下,如飛燕般敏捷地躍進了窗戶,信步朝寧舒走來,步履輕盈而不失矯健,整個人透着一股利落勁。
不等知秋行禮,寧舒就急忙問道:“你怎麽來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知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知秋自然注意到了這一地的綠豆與黑芝麻,還有那根被放在羅漢床上的鞭子,不動聲色。
她若無其事地福了福:“郡主,我們姑娘身邊的祝嬷嬷認出劉嬷嬷是鳳儀宮的人,姑娘怕郡主有什麽事,就讓奴婢過來看看。”
燕燕對自己真好!寧舒愉快地笑了,露出一對淺淺的笑渦。
她沒有多說其它,只是道:“知秋,你回去告訴燕燕,小定禮那天,我一定會去的。”
“奴婢會回禀姑娘的。”知秋笑着又福了福。
頓了一下後,知秋又道:“姑娘說,她和郡主您是一塊兒套過麻袋的交情,有什麽需要她做的您盡管說。”
寧舒笑容更深,眼裏漾着愉悅的笑意,這幾天憋在心裏的郁氣似乎也散了一些。
寧舒笑道:“不急,等我去找你們姑娘時再說。”
知秋幹脆地應了。
寧舒忍不住又端詳起知秋,眼睛又變得明亮了幾分。
她之前也見過知秋好幾次,可今天才知道這丫頭的身手這麽好,溜進王府居然沒驚動王府的侍衛。
厲害了!
人不可貌相啊,知秋簡直就跟話本子裏的俠女似的。
“你要走了嗎?”寧舒把小臉湊過去,小小聲地問。
“嗯。”知秋點頭。
寧舒擡手指了指窗外那棵大樹與高牆:“翻出去?”
“嗯。”知秋又點頭
“那你可要小心呀。”寧舒雙眼熠熠生輝,關切地諄諄叮咛,“王府的侍衛每半個時辰就要再巡邏一次……”
頓了頓後,她又問了一句:“要不要我給你一張王府的巡防圖?”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瞳孔亮晶晶的。
“多謝郡主的好意,不必了。”知秋看着寧舒的眼神一言難盡。
連自家的巡防圖都能給,這位尊貴的小郡主真不怕她家進賊嗎?!
抱着這種微妙的心情,知秋告辭了。
她悄悄來,又悄悄走,飛檐走壁,除了寧舒的兩個貼身丫鬟外,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來過。
黃昏的晚風輕輕拂動着樹梢,夕陽金色的餘晖點綴着枝頭的綠葉,猶如披上一層璀璨的輕紗。
當知秋回到殷家時,夕陽快要徹底墜下了。
知秋簡明扼要地事情一禀,最後道:“……奴婢到王府的時候,郡主正好把劉嬷嬷給打出去了。”
蕭燕飛莞爾一笑,把手裏繡了一半的玄色腰帶放在了繡籃裏。
小郡主的性子還真是絕不吃虧!
“海棠,”蕭燕飛對着另一邊的海棠招招手,“你去跟我娘說,郡主那天會來的。”
海棠卻有些憂心,嗫嚅道:“姑娘,萬一……”
劉嬷嬷的事讓海棠心裏有些不踏實,生怕到時候小郡主出不來王府,那姑娘的小定禮冷冷清清,豈不是在衛國公夫人跟前丢了臉面。
“她會來的。”蕭燕飛篤定地說道,眸光璀璨。
海棠也就沒再多說,退了下去。
蕭燕飛屈指在書案上輕輕扣動了兩下,思忖了片後,招呼知秋給她磨墨。
她又拿了一張夾絲縧的大紅灑金帖子,打開後,重新給寧舒寫了一份新的請柬,讓知秋再跑了一趟怡親王府。
這一次,知秋走的是王府的正門,而新帖子也沒再被退回來。
于是,蕭燕飛便安心地待在家裏準備着小定禮的事。
這段日子,家裏最忙的人是殷氏,對蕭燕飛來說,唯一需要她做的就是在小定禮前做完一整套給顧非池的衣裳、鞋襪。
蕭燕飛從前從來沒做過這種古代的男裝,一開始看着顧非池的尺寸,簡直無從下手,但是原主自小被崔姨娘逼迫着天天做繡活,女紅極佳,這已經是一種身體的本能。
除了最開始和針線搏鬥了一番後,她很快就掌握了身體的記憶。
從開始裁剪料子,到現在足足花了近一個月,一整套衣裳此刻已做得七七八八。
接下來的幾天,蕭燕飛足不出戶,每天都在自己的院子裏趕工,女紅繡活也越來越娴熟。
她把時間算得正正好好,恰在小定禮的前一天做好了。
收了針,蕭燕飛滿意地打量着這條以金線繡着火焰紋又綴以白玉的腰帶,抿唇笑了,越看越滿意。
感慨自己又開啓了新技能!
蕭燕飛放下繡活,整了整衣裳,就去了正院,好不容易完工,此刻竟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一路上在心裏琢磨着下回外祖父生辰,她可以給他老人家做一雙鞋。
鞋面上繡什麽好呢?
咦?
一進正院,就見堂屋內頭堆了好幾箱東西,有一半的箱子打開了,一襲玄色直裰的老爺子殷湛正坐在輪椅上看着箱子裏的東西。
“燕兒,快過來。”殷湛笑容滿面地對着門外屋檐下的蕭燕飛招了招手,“這些都是從海外帶來的。”
“海外?”蕭燕飛一愣。
殷煥不是在海貿上做了假賬,那些劣等的瓷器、絲綢運去海外怕也賣不出好價錢,又怎麽有錢從海外采購?
殷湛似乎看出蕭燕飛的心思,朗然一笑,略有幾分得意地拈須:“殷家的海船足有十二艘,最近剛回來一艘。”
他怎麽可能放心把所有的海貿生意交給殷煥一個人!
哇,這麽多船!蕭燕飛驚嘆地瞪大了眼。
她不止一次地聽人說過殷家是江南首富,直到此刻才有了點真實感,普通的富商可沒有實力在海貿上下這麽大的本錢,畢竟海貿雖然是暴利,也同時意味着巨大的風險,一場海上的風暴乃至一夥海寇就有可能令商家虧得血本無歸。
外孫女驚嘆的表情讓殷湛頗為受用,拈須道:“燕兒,你也看看吧,有什麽喜歡的,盡管拿,別和外祖父客氣。”
殷湛拿着一個嵌着寶石的銀制千裏眼把玩着,閑話家常地與蕭燕飛說着家裏的海貿生意。
比如為了防止海上風暴以及其它意外,家裏的那些海船都是分批次出去的;
比如海外很大,這十二艘海船去的并不是同一個地方,遠的是西洋,去一趟要兩三年才能回來,近的是東南、西南的小國,也有一艘船專門去倭國。
一會兒他感慨着太祖皇帝英明,前朝閉關鎖國,是本朝太祖建國後不久就開了海禁,他們的船才可以遠赴西洋彼岸。
一會兒又說起這些從海外帶回的東西有一半會放在江南銷售,也有三成會運來京城,像現在擺在屋裏的這幾箱東西是樣品,是管事特意從每款商品中挑了一件先送來給老爺子過目,又捎了一點稀罕玩意過來。
蕭燕飛在箱子裏看到了不少眼熟的東西,覺得頗為親切,像是琺琅懷表、自鳴鐘、萬花筒、巴掌大小的水銀鏡……
海棠與丁香也從後面湊過來看着,眼睛亮晶晶的,驚嘆聲此起彼伏。
殷湛見外孫女喜歡,興致更高昂了。
他指揮着一個婆子把一個黑漆的小箱子拿了過來,用帶着炫耀的口吻道:“燕兒,你不是會點醫術嗎?何管事說,這回的船正好帶了一些海外的醫書和藥,你要不要看看?”
“要要要!”蕭燕飛忙不疊地連連點頭,随手就把正在把玩的水銀鏡放在了茶幾上,海棠、丁香又樂呵呵地拿着那水銀鏡去照臉,兩個丫鬟都樂得不行。
殷湛從小箱子取出了四五本厚厚的書籍。
當蕭燕飛看到封皮上那熟悉的字母時,簡直快淚流滿面。
太好了,是拉丁語的原版書。
她看得懂!
蕭燕飛将每本書都放在手裏仔細地摸了摸,還翻了幾頁,确信書籍沒有在海運過程中被損毀,笑得愈發燦爛。
她鄭重地放下這些醫書,又去看小箱子裏的其它東西,裏面還有幾匣子藥,幾把簡易的手術刀,還有一個堪稱簡陋的注射器……
蕭燕飛都舍不得眨眼了,眼睛越來越亮。
她小心翼翼地把匣子裏的那個注射器拿了起來,動作小心得仿佛捧着什麽稀世珍寶般。
這可是好東西啊!
寶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