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寶兒在他們手上……怎麽回事……”即墨不獨捏着手裏的信喃喃道,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怎麽會在宋少晏手上!?”
“難不成…”即墨不獨驚恐地瞪大眼,“蕭定晟…敗了……”
“他肯定是敗了,不然寶兒怎麽會落到他們手裏。”
即墨不獨一把扔掉信,神情又驚又怒。
“我就說了,不該讓她去的!”
“我們得去救她!”
周南顧沉着臉,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手指都拍斷了,“你冷靜一點!”
“我怎麽冷靜!我沒法冷靜!我已經死過一個妹妹了!”
即墨不獨雙目猩紅,手指死死抓緊自己的臉,自虐般地在自己臉上抓出幾道血痕,這是他親眼看見自己親妹妹被虐殺後留下的習慣,情緒一激動,就會往臉上抓。
“你讓我怎麽辦!怎麽辦?!”
周南顧皺着眉頭,把自己的手指一個一個掰正,“他們送信來,說明寶兒現在是安全的。”
即墨不獨急紅了眼,腦子艱難地轉了一圈,漸漸冷靜下來,“你說的對,你說的對,寶兒是安全的,她是安全的……”忽而,他又一把抓緊周南顧的衣領,激動地說,“我們撤兵吧!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就會放了寶兒!”
周南顧冷冷看着他,一把扯開他的手,推開他,他沒有給出回應,但态度卻一目了然。
即墨不獨瞳孔放大,驚愕地望着周南顧。
“周南顧,你當真狠得下心!?”
周南顧嗓音又沉又冷,書生模樣的臉龐一片陰郁,“若無王爺,就不會有周南顧,更不會有明藏寶,也不會有你即墨不獨,我們三人,是王爺一路扶持上去的。”
“此等大恩,不能不報。”
即墨不獨愣住了,整個人脫力般慢慢地癱倒在地。
這些年,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他也快忘了,當年自己是在怎樣凄慘的情況遇見的宋琢廷。
那時候他是怎麽說來着,他跪着求宋琢廷幫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後來,在宋琢廷的幫助下,他一路往上爬到了家主的位置,但宋琢廷從那以後卻很少再來聯系他,他都快忘了。
直到近日……
周南顧低頭看着即墨不獨,眼底帶着深深的悲憫。
他是他們中年紀最大的,也是第一個成為郡王的人,而他,最初也只是為了複仇找上的宋琢廷,他自負聰明,以為能抽身而退,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手上沾的血越來越多,再想離開已經來不及了。
周南顧拿出話本,細細撫摸着,最後毫不留情,不帶任何一絲眷戀扔進了火爐內。
将死之人,不該帶生者之物。
“來人,出兵。”
即墨不獨眼神呆滞地看着他,最後勉強扯出一抹苦笑。
“他們不肯答應,已然出兵了,”野沉站在營帳外,恭敬地禀告。
“知道了,下去準備吧,”宋之妄低聲應了句,懷裏的人動了動。
談華卿慢慢睜開眼,他的嗓子有些啞,“我底下人有個人叫王桓,他和周南郡王接觸過,說,這位周南郡王很是不一般,行事乖張,雖是文弱書生模樣,但卻是個能和蕭定晟相比的人物,是宋琢廷養的一條好狗,要小心他。”
宋之妄認真地聽着,起身端起梨湯喂到談華卿嘴邊,“我會小心的,你放心,頭還暈嗎?”
前日吹了冷風,談華卿燒了一天一夜,昏迷不醒,直到今日五更天才醒來,燒也退下去了,鐘晗說這是服用補藥的後遺症,不必太擔心,但宋之妄還是徹夜難眠。
談華卿咽下梨湯,喉嚨舒服了一點,“我自是信你的,就怕他們背水一戰,與我們魚死網破。”
“如果是這種情況,那只有一條路可走了,以戰止戰,以暴止暴。”
宋之妄似有似無地彎了彎嘴角,将梨湯喂到談華卿嘴邊。
他從來都不怕戰争,他是為戰争而生的,但他從來沒有陷入過鮮血帶給他的快感中,他一直都清楚地明白,他在那個世界只是被當做工具利用。
工具是不會有感情的。
但現在不一樣,如果能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他願意奉上一切。
談華卿沒喝,愣了一會兒低下了頭,默默握緊手,“不,別開戰。”
他伸出手摸上宋之妄眉間的那道疤痕,細白修長的手指不停地顫抖。
“我賭不起。”
他賭不起,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宋之妄絕對不會讓他上戰場,到時候戰場便只有宋之妄一個人了。
哪怕他知道宋之妄會有極大的可能在戰場上活下來,可萬一呢,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是有可能發生的。
他沒法接受這個可能。
他,再也不會讓宋之妄離開自己的視線。
天涯海角,他都要看着宋之妄好好活着。
宋之妄一把握緊他的手,他的手很大,能完全包裹住談華卿的手,他眉間緊緊皺着,愧疚又心疼在談華卿的手心落下一個吻。
“是我說錯話了。”
“還有,華卿,你不需要賭,我一定…會讓你贏的。”
宋之妄直直地看着談華卿的眼睛,語氣鄭重地像是在發毒誓。
“現在,能喝梨湯了嗎?”宋之妄笑着重新端起碗,喂到談華卿嘴邊。
談華卿輕輕笑了笑,“嗯。”
浩浩蕩蕩的軍隊朝大夏邊境而去,宋之妄一襲玄衣,騎着戰馬走在最前方,談華卿在他身旁,手指緊緊握着缰繩,目光直視前方。
宋少晏在後方營帳,他本想也一同來,但被鐘晗勸住了,他的腿傷還沒有好,行走不方便,戰場上刀劍無眼,還是別來的好。
宋之妄把手裏的千裏鏡遞給談華卿,“戚上烽在阆州,拖延宋琢廷麾下的那幾個人,都城有皇兄的人在,還有中軍令,宋琢廷插翅難逃。”
“他們沒有援軍,卻不撤兵,看來是孤注一擲了,”談華卿拿着千裏鏡往遠方看,看到了一大片烏泱泱的鐵騎正朝他們跑來。
為首的是個書生打扮的男子,看上去文弱溫和,旁邊還有一個身穿衣着華麗的俊朗男子,一張臉十分冷肅。
與他們得到的消息無太多差別。
初冬時節,風都裹挾一股寒意,迎面撲來冰冷滲透進骨子裏,周南顧望着前方,目光最後落在為首之人身上。
他……他是?
即墨不獨也一臉震驚,猛然轉頭和周南顧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的眼中的震驚。
起初以為謀反的人是談華卿,用明藏寶來威脅他們的人也是談華卿,要殺宋琢廷的人,也是談華卿。
五年前聞風裏身死一事,他們細細調查過,知道是宋之妄殺了他,但他們也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所以讓探子去都城查探,并畫下了畫像,那時候宋之妄已經是淩王了,何等的風光恣意。
他們更不好動手了,後來得知他被自己的愛人所殺,心中更是感嘆自作自受,惡有惡報,因果循環。
這是報應!
但眼下,站在他們對立面的男人,不是宋之妄是誰?
他不僅沒死,還騙過了所有人……
遠在都城的宋琢廷,根本不可能知道反賊之中除了談華卿,那位宸王殿下,還有宋之妄。
周南顧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迅速陰沉下來,後槽牙都咬得死緊。
即墨不獨卻沒那麽多心思,找了一圈,最終在一個小角落看到了被鎖鏈綁住脖子,頭低低垂下的明藏寶。
“宋之妄!放了寶兒,換我過去!”即墨不獨往前走了幾步,神情迫切地看了看明藏寶,又恨恨地看向宋之妄。
宋之妄審視他們,目光不帶任何一絲感情,語氣冰冷,“只要你們願意歸順,投效我,人,一定安安全全還給你們。”
“如果不願意……”
“古籍上曾言,将軍以血開戰,以人祭天,在戰場上無往不利,最終凱旋歸來,封侯拜相。”
即墨不獨瞳孔驟然一縮,胸腔起伏不平。
突然一支箭從他的耳邊過去,箭矢劃破空氣,聲音刺耳無比,直沖宋之妄而去。
即墨不獨慢慢回頭看向射箭之人,周南顧面無表情,手裏穩穩拿着一把大弓。
大弓射出來的箭奇快無比,力道是尋常箭的三倍不止,談華卿看得心咯噔一下,“阿妄!”
宋之妄沒有躲,眼睜睜看着那箭沖過來,然後手大張,迅速果斷地抓住箭矢,震得手都發麻。
“我沒事,”宋之妄甩了甩手,對談華卿笑了下。
他把玩那支箭,“看來,你們是不願意了。”
周南顧語氣平靜,眼裏沒有任何波瀾,“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周南顧!!!你瘋了嗎?”即墨不獨大驚。
周南顧也忍不了了,聲線拔高,又沉又啞,“我沒瘋,是你瘋了!”
宋之妄可沒心思看他們內讧,擡了擡手,明藏寶就被推到前面來。
即墨不獨再也顧不了許多,立刻從馬上下來,着急奔向明藏寶,突然出現一夥臉帶刺青,手拿唐刀的人擋在他面前,不讓他過去。
宋之妄沒有用弓,單手持箭,“我最後再問一遍,願不願意歸降?”
周南顧抿緊唇,手一點點拉開弓,将弓拉得極大,箭矢在他手上,随時就能放出去。
即墨不獨嘴唇顫抖,一個是兄長,一個是妹妹,他做不出選擇,手下意識抽出了腰上的軟劍。
宋之妄嘆了一口氣。
“給過你們機會了。”
衆人只見兩道箭同時射出,一道是宋之妄,一道周南顧,只不過,宋之妄更快更準更狠
他的箭準确無誤又迅速地穿過了明藏寶,明藏寶吐出一口血,眼裏閃過即墨不獨的身影,慢慢倒了下去。
即墨不獨徹底崩潰了。
“啊啊——!!!”
“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