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大夏皇宮,鐘靈殿,容顏清秀端莊的蘭妃端坐高位,身着一襲淺藍色杜鵑花宮裝,眼神愠怒看向自己不争氣的兒子。
“看看你自己,你這個樣子,你父皇眼裏怎麽會看到你。”
二皇子宋玄詞頹廢地往椅子後一躺,滿不在乎道:“母妃,兒臣能做的都做了。”
蘭妃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的怒火,眼神慢慢變得銳利起來,“那位大公主,查得如何了?”
宋玄詞微微一頓,轉頭看向蘭妃,繼而蹙了蹙眉,“不過一介女流,又有何懼。”
他不明白母妃為什麽這麽顧慮一個公主,要知道大夏自開國以來就定下了一條不成文的鐵律,凡是女子,不得擁立成帝,即便他這位四皇妹,拿到了軍令又如何,也只是穩固大夏江山的工,而已。
這軍令,遲早都會收回來的。
蘭妃氣得眉眼直跳,“蠢貨!她雖是女子,但難保大夏會出現第二個蕭楠楠!”
“只要她想,她可以殺了你們,輔佐幼帝,攝天下事。”
宋玄詞卻笑了,眼中還是嘲笑的那種。
“母妃,這點你完全不用擔心。”
蘭妃眼眸微動,“何意?”
“你知道我這四妹為何要這軍令嗎?”
“你是說……因為她的未婚夫婿?”蘭妃訝然,她當然也聽過宋之妄對那未來驸馬爺是如何如何的愛重,點滿城天燈為讨夫君歡喜。
宋玄詞語氣玩味,“她那夫君,叫談華卿,還是個狀元,卻被父皇外放到解州,母妃,你也知道解州是什麽地方,我這皇妹心都跟着夫君跑,哪裏放心得下,讓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夫君……去解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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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能做到這種地步,也是瘋了,父皇也是老了,敢把軍權交給這樣一個蠢女人。
“那便好……”蘭妃喃喃道,忽然又皺眉,“但太子回心轉意,參與朝事,如今深受你父皇倚重,你可想好……”
“娘娘!!!”突然一道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太監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大事不好了!!”
蘭妃最厭身邊之人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樣子,“慌慌張張幹什麽!有事就說!”
太監看了眼蘭妃,又注意到旁邊還坐着二皇子,硬着頭皮戰戰兢兢回答,“淮将軍……死了。”
“你說什麽!?”蘭妃大驚失色,騰得一下站了起來,淮将軍是她的親生父親。
宋玄詞也站了起來,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驚駭起來,“到底怎麽回事?”
太監握緊拳頭,不敢看兩位主子的臉,“公主在中軍林遍邀數位老将軍,不知談論何事,惹怒了公主,公主雷霆震怒,殺了幾位老将軍,其中就包括淮将軍。”
蘭妃不敢置信,只覺天地倒轉,搖搖欲墜,眼睛通紅,“我要去見陛下!我要見陛下!她不過一位公主,算什麽東西!竟敢,如此狂悖恣意!”
“好大的膽子!反了天了!”
宋玄詞眉頭緊鎖,攔住了情緒激動要沖進勤政殿的蘭妃,怒殺數位老将,此等大事,他不信父皇會不知道,只怕是父皇知道了,還有心放縱。
“母妃,你先冷靜,待兒臣查清以後自會還外祖父一個公道。”
蘭妃悲痛欲絕,“我父親死了……你外祖父死了…我沒有父親了…我怎麽冷靜!”
“母妃!”宋玄詞大喊一聲,“你還有兒臣!你這麽貿然去見父皇,是想連累更多的人嗎?”
蘭妃怔住,眼淚不斷流下來,捂住嘴痛苦流涕。
宋玄詞沉下來臉說,“照顧好蘭妃娘娘,”
離開時,他臉色陰沉地可怕。
東宮,宋少晏聽到消息,也是愣了一會兒,下棋的手微微一頓,望向坐在對面如玉如竹的人。
“是你讓他做的?”
談華卿落下一枚黑子,目光對上宋少晏的眼睛,慢慢搖頭,坦坦蕩蕩,沒有絲毫掩飾。
“他也是個人,臣左右不了他的思想。”
“是嗎?”宋少晏輕輕笑了笑,很明顯不相信。
因為但凡是見過宋之妄和談華卿在一起的人,都會覺得,宋之妄完全就是談華卿養在身邊的狗,聽話,忠心,癡情。
談華卿颔首,“是真的。”
宋少晏也不多問,只是微微嘆息一聲,“孤有時候真覺得他比孤更适合當太子,他做的每一件事,恰恰都是父皇最想卻不能做的事,但……”
他欲言又止,手指握緊白子,盯着棋盤上快要潰敗的棋局。
談華卿把他沒說完的話接下去,目光淡淡,“他是個男子。”
宋少晏倏然擡頭,又勾起一個極淡的笑,“父皇,絕不會容忍一個有帝王之才的兒子活着。”
幼年時,太傅都誇他聰慧仁愛,但他曾親耳聽到父皇點評他們。
父皇說,幾個皇子中,沒有一個有帝王之才,他感到失望卻又安心,後來,即使被封為太子,宋少晏也不覺開心,何況這太子之位是用他外祖父全家之命換來的。
“東宮之位非太子殿下莫屬,”談華卿道,目光堅定看向宋少晏。
宋少晏無奈一笑,“你不必安慰我,我都明白。”
談華卿沒再繼續,只是說起另一件事,“太後壽誕在即,陛下做好安排了嗎?”
他眼中淡淡,看上去對此事并不在意,但暗藏的野心堂而皇之呈,宋少晏看得清清楚楚。
“嗯,”宋少晏道,落棋子的手緩緩停了下來,擰着眉看向談華卿,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想做什麽?”
談華卿道:“屆時,臣已離開都城,做不了什麽。”
宋少晏收斂笑意,再一次問他,“你到底想幹什麽。”
“臣,會送太後一份大禮,”
他落下最後一子,看向宋少晏,“殿下,你贏了。”
“臣告退。”
談華卿微微一笑,讓人沐浴春風,但宋少晏卻感覺到了一股從頭涼到腳的寒意。
他低下頭,看着棋盤上的黑白子,本來黑子已經将白子殺得節節敗退,只要黑子想,随時就能贏,但黑子卻自掘墳墓,逼自己入局,局勢大變,黑子傾頹,而……白子,反敗為勝。
宋少晏一把将手裏的白子扔進棋奁,發出好大的聲音。
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的瘋子。
中軍林的血流了一地,整個校場上都能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臉色慘白。
宋之妄站在一衆屍體面前,眼睛微微眯起,望向所有人。
“還有誰反對?”
衆人不敢擡頭,蕭定晟神色晦暗,嘴巴抿成一條線,目光落在宋之妄身上。
義父,您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公主…的确不一般。
嚴爍低頭,看着蔓延直靴底的血,臉色極其難看,符彬和左拂臣也是如此。
他們親眼看見宋之妄殺人的,那幾位老将剛被請到這裏就罵罵咧咧,對公主極為不滿意,指指點點,他們本來以為宋之妄會動起手來,但宋之妄卻忍了下來。
直到,後面提起改軍規一事,老将們安生慣了,怕麻煩自然是不肯,各種污言穢語脫口而出,也不知道說到了那一句,好像是驸馬爺,然後,一把劍就從宋之妄的手上飛了出去。
那位淮老将軍當場斃命。
這一殺,讓所有人都沉默了,驚恐地看着宋之妄。
公主的耐心似乎也被耗盡,直接将其他幾位老将一并殺了。
“好了,現在諸君可與本宮好好商讨了,”宋之妄嘴角弧度淡淡,一把扔掉沾了血的劍。
說是商讨,其實就是命令,沒有人會不怕死再去反駁他的話。
一直到午時,宋之妄才敲定了新的軍規,并命人篆刻在鐵片上,下放到各個州郡。
底下的人未必會順從,但宋之妄要讓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都城變了天,統帥也換了人。
宋之妄從中軍林出來,忽然就看見了一輛馬車停在外面。
談華卿站在外面,身形纖瘦,一身雪白的衣裳,腰間綁着玉帶,襯得腰越發細了,如絲綢般的長發只用一條絲帶在腦後,随着微風輕輕吹起,容顏俊美,身姿玉立,而且他沒戴叆叇,那雙灰眸完全暴露下來,看上去溫柔了許多。
“殿下,我來接你。”
宋之妄怔住了,昨夜兩人說開,他答應不會再把談華卿關起來,但談華卿也答應他,會好好保護自己。
但他沒想到,談華卿會來這裏,而且他手上還有血,衣服上也有,腳底也有。
談華卿走過來,毫不在乎牽着他的手。
宋之妄躲了一下,“我手上有血。”
“沒關系,”談華卿道,牽着宋之妄的手朝馬車走,“殿下,不必對我如此小心翼翼。”
宋之妄看着十指相扣的兩只手,眼中有些激動。
“可我不想弄髒你的手啊。”
談華卿一怔,忽而笑了笑,“沒關系。”
宋之妄眼底有些迷惘,他蹙了蹙眉,還沒說什麽就被拉上了馬車。
“去迎仙居,”談華卿吩咐車夫,然後有些疲憊靠進了宋之妄懷裏。
宋之妄的手從他的額頭一直摸到嘴唇,又輕輕按了按,眼底情緒翻滾。
談華卿擡眼,和宋之妄四目相對。
下一秒,嘴唇就被人含住了。
宋之妄的手扣住談華卿的腰,另一只手放在談華卿的腦後,溫柔地吻他,但卻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到了迎仙居,談華卿的嘴唇都腫了,緩了好一會才從馬車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