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謝冰柔摒棄了傷心, 認真審視阿韶的身軀。阿韶屍體慘不忍睹,亦有這樁連環兇案的一切特征。
謝冰柔粗粗一看,阿韶腹部被橫向剖開, 并且頭發被割了一縷,除此之外,阿韶手指頭也殘缺不全。
她褪下阿韶鞋子, 阿韶鞋底泥土夾雜一些杏花花瓣。這也不足為奇, 梧侯府內本就有幾顆杏樹,花落于地, 就容易踩下花瓣。
阿韶死後移屍的可能性不大,兇手當真是在梧侯府內動手,可見非富即貴, 又極大可能是客人之一, 難怪會鬧得人心惶惶。
不知為何,一開始謝冰柔便覺得阿韶屍首有些別扭。
她凝視一會兒,阿韶慘烈的死狀極具沖擊力,終于使得謝冰柔忍不住別過頭去。待她呼吸幾口氣, 這般緩過勁兒來, 方才重新用審視目光看阿韶屍體。
她還是有些不适應,甚至有種想要逃開的沖動,可意志控制了謝冰柔身軀, 使得謝冰柔牢牢站住。
等謝冰柔冷靜一會兒,她也分辨出自己內心疑窦。
前兩名死者皆是被割喉而死,那似乎是兇手一種習慣性的殺人手法。對方切開死者頸部,使得大量鮮血噴濺而出, 令周遭身軀沾染血污。
謝冰柔還模拟了一下兇手的殺人動作,兇手一只手捂住了死者的面頰, 防止死者呼叫出聲,用另一只手進行行兇。
她手蓋在阿韶面頰上,假裝自己手握利刃,比劃過受害者脖子。
生死關頭,死者必定是會掙紮,所以死去的鄧妙卿面頰上有手指掐過的瘀傷和指印。
但謝冰柔移開手掌,發現阿韶面頰之上并無掐痕。
阿韶頸部确實是有割傷,但出血量較少,而頸部大動脈一旦是在生前所割,必定會有大量噴濺血液,染滿半個身軀也是很常見。
阿韶的死因并不是割喉身亡。
謝冰柔皺眉,試探着按了阿韶咽喉,手指觸感令謝冰柔毛骨悚然。阿韶喉間軟骨碎裂,摸着軟塌塌的。
阿韶脖間有一些青紫瘀痕,只是被割傷所掩,但若仔細觀察,也還是能觀察出幾分。兇手指骨極粗,留下指印,應該是男子。
同時謝冰柔也觀察到阿韶面部和眼底有一些出血點,如死前缺氧窒息,也會形成這些瘀點性出血。
看到此處,謝冰柔取出箱內工具,撬開阿韶的嘴唇。
阿韶齒根發紅,形成窒息導致的玫瑰齒,是因窒息導致的出血所致。這幾樁證據相互印證,亦是證實阿韶死因。
那就是阿韶乃是被人掐住了頸項,乃至于窒息身亡。
這也解釋了阿韶并未呼救出聲的緣故。
阿韶雖未被人用力捂嘴,可是卻被人掐住了咽喉,于是阿韶并不能呼出聲。
這也造成一個極大疑點,那就是跟前兩名死者割喉而死不同,阿韶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兇手連續兩個案子都使用割喉手段殺害受害者,可到了阿韶這兒,卻偏生掐脖子。
且不說兇手改變了殺人手法,就說兇手明明把阿韶掐死了,還偏要在阿韶脖子上補一刀,簡直是畫蛇添足。
倒好似刻意做得跟前兩樁案子一個樣。
謝冰柔心裏已經浮起了濃濃疑窦,她取出了剪子,剪開了阿韶衣衫。
她邊剪衣邊想,難怪自己方才覺得阿韶屍首別扭。
阿韶跟鄧妙卿一樣,也被剪去了頭發,頸部有傷,胸前有刺創,且被人劃開肚腹。
但從出血量來看,她顯然不是被割破了頸動脈而死。不但如此,阿韶也并沒有被割下一片衣衫。
林雪瑛有被割去衣襟嗎?謝冰柔不大确定。因為那時候林雪瑛是倒釘在牆壁上的,裙擺自然下垂,故而她也看不分明。
但鄧妙卿确實被兇手割了一片衣擺。
可阿韶卻沒有。
謝冰柔動作利落,已經剪開衣衫,露出了阿韶身軀。
阿韶身上那幾道刺創也是展露無疑,謝冰柔按住阿韶身軀細看。
謝冰柔兩年沒碰過屍體了,可她一旦開始驗屍,漸漸的,那些曾經的感覺順着她指尖又流回了謝冰柔的身軀,使得謝冰柔煥發一縷專著的神采。
那樣感覺是極奇妙的,就連謝冰柔也微微一怔。
兩年的光陰大約并未令她真正變鈍,她亦漸漸回複從前的敏銳。
阿韶身上刺創總共有六處,和第二名死者鄧妙卿胸前刺創一樣。
這樣的巧合令謝冰柔覺得奇妙,可也許這也并非巧合。
但造成刺創的兇器卻并不是同一把。
鄧妙卿的刺創呈薄三角形,寬寸餘,背鈍刃銳。可阿韶身上刺創雖也只寸餘,卻是一把雙面開鋒匕首,呈流暢的薄菱形。
謝冰柔此刻甚至可以肯定,阿韶的死是一樁模仿作案。
謝冰柔閉上眼,她想,殺阿韶兇手是根據那個驗屍格目擺布阿韶屍體的。
就是自己親手所寫的那個驗屍格目。
那驗屍格目上寫死者頸部有傷,于是阿韶明明是被人給掐死,卻仍在脖子上補了一刀。
可謝冰柔卻并沒有寫鄧妙卿被割去一片衣衫,因為那份驗屍格目雖是送去官府,但必定有許多人窺見。鄧妙卿死前并未受侵犯,但割去一片衣服卻會令人聯想篇幅。說是謝冰柔知曉人情也好,別的什麽也好,她刻意省下這麽一句。
而謝冰柔又只在驗屍格目上寫殺人利器寬寸餘,卻未描寫刃身是薄三角形。因為那時,自己是将刺創形狀用炭筆描繪在草做的粗紙上。而那些粗紙因為工藝不成熟,所以容易浸墨易碎,故而不适合歸檔。
這補檔的粗紙當時并未随竹簡一起送去。
謝冰柔本欲別人尋上自己,她再詳細解釋,可是章爵那時卻并未多問。之後謝冰柔将剩餘信息描繪在絹帛之上,卻沒機會補檔。
對阿韶行兇之人并不知曉這些,于是用了一把薄菱形刺創的兵器。
而且鄧妙卿胸前被兇手刺了六記,殺阿韶兇手也下意識的補了六記。
這一切不過是拙劣的模仿,欲圖将阿韶的死推給那個連環殺人的兇徒之上。
謝冰柔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她總要時不時壓下胸口泛起怒火,使得自己思緒平靜,能去分析案情。
謝冰柔想,那人必定是官府中人,能看到自己的那份驗屍格目。
章爵看過,謝濟懷也看過,想來人數也不會少。
謝冰柔這樣想着時候,她手指慢慢的比劃,最後比到了阿韶殘缺的手掌上。
她心裏t有個聲音冷冷說,可是鄧妙卿并沒有削去手指頭。
到了第三個死者林雪瑛時,死者手指方才會殘缺不全。
鄧妙卿的死鬧得京裏沸沸揚揚,許多細節傳得繪聲繪色。可到了第三樁案子時,那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因為陛下和皇後想要京中一派祥和之氣,并不願意滿城都在議論這腥風血雨,于是第三樁案子被生生壓下來。
到了梧侯生辰那日,竟也沒什麽人議論林雪萱的案情。
那麽知曉第三樁案子細節的人就少了很多很多。
根本沒什麽人知曉林雪瑛被削斷手指的。
謝冰柔比着手指數知情人,有自己,有謝濟懷,有元璧及随行侍衛,還有那日暗暗跟着自己的章爵。
元璧回禀上面有殺人案,想來也不會詳細吐露出手指削斷的細節,那彙報也不可能細致到這個地步。陛下下令壓下此事,于是林雪瑛甚至未曾驗屍都匆匆下葬。
謝家侍衛今日入不了梧侯府,衛尉所統衛士看不了自己所書驗屍格目。而若看不了驗屍格目,縱然聽到一些案子傳聞,也無法模仿到如此細致地步,甚至阿韶胸口刺創也是六處。
那麽交叉對比排除,兇手看過自己所寫第二個受害者鄧妙卿的驗屍格目,且同時知曉第三個死者林雪瑛被削斷手指,同時滿足以上兩個條件的嫌疑者只有三人。
謝濟懷、元璧、章爵。
謝濟懷如今正在廷尉輪值,有機會看到自己所書寫的驗屍格目。章爵本就是中尉司馬,自不必提。至于元璧,他替宮裏人壓下這樁案子聲響,自然是會窺探到此案卷宗。
那麽會是誰呢?
謝濟懷今日被阿韶所拒,自己這個侄兒又是個氣量狹隘之人。章爵人前行事古怪,似對自己針鋒相對。至于元璧,他又對自己有一縷過分的關注。
謝冰柔閉眼凝思,這三人裏有兩人是自己頗為懷疑的,有一人是她心存幾分信任的。
真相漸漸清晰,可猶自籠罩一層迷霧。
這樣寂靜夜裏,卻傳來了叩門聲。
燈火微晃,謝冰柔不覺睜開雙眼,問:“何事?”
那家仆在門外小心翼翼言語:“大夫人聽說五娘子醒了,不知,不知五娘子可否去見見她。”
想來謝冰柔來探阿韶之事傳入溫蓉耳裏,溫蓉也頗為擔切。
這些心思流轉間,謝冰柔輕輕嗯了一聲,她說道:“給我打盆清水,我收拾一番後,再去見大夫人。”
她心中已有一些盤算,而她這些盤算多少需要溫蓉的支持。
這樣想着時,謝冰柔已麻利整理阿韶屍首。她看着阿韶面容,眼眶熱了熱,然後用帛布掩住阿韶身軀。
謝冰柔估摸着再取些冰,讓阿韶身軀多存幾日。
驀然,謝冰柔又留意到一件事。她伸出手,在阿韶發間摸索,也越發确定自己所窺,那就是阿韶頭上少了一枚發釵!
阿韶發髻上其他佩飾皆在,獨獨缺了一枚發釵。
阿韶是個婢子 ,首飾也不算名貴,那發釵也不是什麽貴重之物,可卻偏偏遺失了。
謝冰柔似想到了什麽,眸中光芒一閃。
那仆人取了熱水進來時,阿韶屍體已經被掩住。燈火撲在謝冰柔手上,謝冰柔手掌處猶自戴着一雙手套,又因剛才伸手翻檢阿韶緣故,手套上沾染了斑斑血污。
那仆人吓了一跳,心尖兒升起了一股子寒氣。謝冰柔雖纖弱秀美,他卻不自禁升起了一縷畏懼之意,亦不敢多言。
謝冰柔去了手套,将細白手掌浸在熱水裏揉搓。
她手掌本就很涼,被熱水一浸,倒好似添了些熱度。
謝冰柔手洗得很認真,一雙黑沉沉雙眸也透出了幾分思索之色。
溫蓉房裏點着燈,她這個大夫人心內倒有些忐忑。
夫君外放做官,京中諸事都是她這個婦人打理,操心事也多。可如今竟是多事之秋,阿韶慘死,竟是許多年未見之兇事。
畢竟天下安定日久,胤都這樣的繁華地已許久未曾有這般血腥之事了。
溫蓉又灌了口熱茶壓壓驚,人卻不覺望向了一側。
好在今日長子游學歸來,也算是讓溫蓉心裏安了安。謝令華外出游學年餘,如今終于歸家,欲圖在京中謀事。
這個時代,貴族子弟若要做官,又無軍功,大抵是去學春秋與刑名,講術重法,習經法之道,以此入仕。他們成為執法之吏後,又被選為郎入中央,進而擢升為高官。
當年的謝雲昭就是這樣的途徑,謝令華也選了這樣的路子。
溫蓉想到如今發生的事,又想到了早去了的謝雲昭,不免升起了感慨。他們這樣的家族雖有擢升之途,但與真正勳貴之家相比,底子終究是單薄了些。
謝雲昭生前雖被提拔成一方郡守,可卻死得早,于是還未攢下什麽底蘊便煙消雲散。
而如今這樣的光輝又在謝令華身上窺見,溫蓉也頓時生出了幾分欣慰。
她也跟謝令華将如今發生的事提一提,心裏不免對謝冰柔生出幾分擔切。
這時謝冰柔也被帶上來。謝令華還是第一次瞧見自己這個五妹妹,忍不住吃了一驚。
謝冰柔着男裝,額頭上點了一點血污,襯着秀美蒼白面頰,竟生生多了幾分豔冶之意。
也是謝冰柔疏忽,而那仆人被五娘子吓住,竟不好提點此處。
謝冰柔見過禮,見溫蓉面露異色,溫蓉又指指自己的額頭。謝冰柔一下子反應過來,取了手帕,将額頭上血污擦幹淨。
這一刻,謝冰柔卻想起了自己發的那個誓。于她而言,這個誓怎麽都要作數的。
然後謝冰柔不由得跪下來,然後說道:“求大夫人可憐,阿韶名義上雖是主仆,但實則情同姐妹。我在川中時,幸得她照拂陪伴,方才能熬過去。如今阿韶慘死,冰柔絕不能罔顧情意,只想替她盡綿薄之力。”
溫蓉慌忙将謝冰柔扶起來。謝冰柔又提起川中之事了,這女娘在姜家長大,那确實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五娘子那樣子處境裏,有個忠仆照拂,确實也是莫大的安慰。溫蓉心裏嘆了口氣,心下頗多不忍,可也有些糾結。
謝家底子薄,溫蓉總不免患得患失,總是怕損及謝家名聲。
溫蓉口中說道:“你身子骨弱,不必跪地上,還是要好生将息。我知阿韶将你照拂得十分盡心,而你又是個真性情的。可這麽樁案子,必定是有人去查。這京兆尹、廷尉,乃至于南北衛,怕不要翻個底朝天,何必讓你這個小女娘出頭。”
謝冰柔輕聲說道:“我雖只是個小女娘,可願意盡自己綿薄之力。我會些驗屍斷獄之術,能發現一些微末細節。況且死的大抵是京中貴女,我想這些人家必不願意男子驗屍。”
她嗓音很輕,可是卻是說得很急。
溫蓉也聽出了她的急切,一時也不知曉如何的反駁,又或者有些不忍反駁。
謝冰柔言語裏已經聽出了幾分執念。
謝令華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想了想,說道:“五妹妹想要如何幫襯,但說無妨。你重情意,若能幫上忙的,我必盡綿薄之力。若幫襯不上,也是大兄力有不逮,無可奈何了。”
謝令華這些話倒是直率和爽快,謝冰柔不覺向這位大兄望去。
謝令華在外游學,謝冰柔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謝家大兄。
謝令華肌膚微黑,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倒是極精神一個人。雖不過只言片語,謝冰柔倒對其生出好感。比之謝濟懷那善于盤算的性子,謝令華确實是爽利許多。
謝冰柔也知曉謝令華這幾句話的分量。自己這個大兄外出游學,那除了求學,也是要結交人脈,結識一些朋友,為以後的仕途鋪路。
謝令華在他能力範圍之內,是願意幫一幫的。
故而謝冰柔也退後一步,如此行禮,柔聲說道:“多謝大兄。”
謝令華也作揖還禮。
溫蓉本來有些猶豫,聽到自己兒子這麽說,便也沒說什麽了。溫蓉心裏嘆了口氣,心知自己兒子其實對謝雲昭這個早逝的叔父是頗為推崇的。
當初謝雲昭死訊傳來,令華也頗為傷懷。甚至謝令華擇入仕之途徑,大抵也是與謝雲昭差不多。謝令華很喜歡謝雲昭之行事,他雖言語不多,其實也很關心這個五妹妹。
溫蓉安慰自己,阿韶雖是個婢子,但如今無論朝廷還是民間,都是十分推崇忠義的。t一些義仆的故事也得到朝廷官方的肯定。那麽謝冰柔關心一個義婢,也是符合主流風氣。說不準這樣一來,還能立謝氏重義的名聲。
溫蓉知曉自己這麽想倒未免顯得俗氣,但為了謝氏前程,她不得不諸多盤算。
她耳邊卻聽着謝冰柔說道:“大兄心意,冰柔知曉。待到了合适時候,冰柔想請大兄替我向一人引薦。”
謝令華倒是被吊起胃口,心忖謝冰柔口中這個合适時候又是什麽時候。
謝冰柔心裏卻輕輕嘆了口氣,她倒是并不很盼望這個時機,可是這并不是謝冰柔自己可決定的。
那兇徒兩月前殺了莺娘,可如今短短幾日,就又殺害鄧妙卿、林雪萱。就算不算阿韶,對方殺人的速度也極快了。
那兇徒已然失控,而且還有人加以模仿,以此推诿自己過錯。
阿韶之死無疑會刺激到真正的兇徒,會令對方加快行動。
那麽如此一來,離兇手下一次行兇亦不會多遠。以那兇手之性情,必定也是會攪得滿城風雨,殺得極為張揚。
果然兩日後,第五名死者出現。那死去女娘竟是謝冰柔認識之人,便是與沈婉蘭争元斐的那位崔三娘子。
中尉崔巍之愛女崔芷!
一時整個胤都為之沸騰,誰也壓不住對這樁連環兇殺案的議論。
自那日梧侯府壽宴之後,昭華公主卻是生了一場病。
身為皇宮最嬌豔的玫瑰花,昭華公主本來是極驕傲的,也是自信大膽。可她自見過那樣血淋淋場景後,卻也不免受了驚,接着就生了一場病。
于是她被元後接去了長信宮,在母後溫柔照拂下修養。
父皇眼睛越來越不好,需母後日日照拂,替他念那些奏折。如今昭華公主住進來,倒似給長信宮帶來了些鮮潤的活氣。
昭華公主這兩日時不時發熱,喝了些退熱湯藥,仿佛才輕快了些。
然而崔芷消息卻終究傳入了昭華公主耳裏。元後雖令宮婢們不可胡言,可昭華公主到底是個聰慧的,眼見宮婢神色有異,也逼問出真相。
崔芷之死令昭華公主好似喘不過氣來。她跟崔芷也不算有什麽感情,可畢竟是熟識的。梧侯做壽那天,崔芷雖那麽無禮,可又那樣的鮮活。她還記得崔芷面頰含淚,帶着任性又委屈的怒意。
無論崔芷性子是多麽粗野,她也是個活生生的女娘。
可這樣女娘居然就沒有了?
昭華公主只覺得一股寒意湧上心頭。知曉鄧妙卿死時,她雖覺得有些可惜,可尚不至于害怕。因為那時候,昭華公主覺得兇手離自己很遙遠。可如今,昭華公主覺得那兇手戴着可怖的面具離自己近了。
這時她也聽聞父皇招衛玄入長信宮,于是也瞧瞧前去。
昭華公主偷偷趕至時,衛玄才來沒多久。她聽着父皇咳嗽聲,心忖父皇身子這幾年一直不好,不免生出幾點黯然及關切。
元後亦提及近來京中兇案,提及這樁連環兇案,元後嗓音裏也有些不快。她讓衛玄早些了結此案,不可鬧得滿城風雨。衛玄垂首聽着,待元後說完,他也領旨承令,算是領了這樁差事了。
昭華公主卻有些悻悻然,她想衛玄不是很有本事?當初掩下堂兄之死,之前替梧侯府遮掩也做得很妥當。他替太子哥哥養了那些北宮舍人不是很張揚?那麽如此一來,這麽些個殺人兇手,不是也應輕松應下?
昭華公主內心一向是喜歡吐槽衛玄的,如今也是如此。
她一邊吐槽,一邊輕輕挪動了一下身子。透過屏風縫隙,衛玄的身影就落入了昭華公主眼中。
殿內燈火輕輕落在衛玄側影上,如此光影疏落,竟仿佛有些不真實。
昭華公主瞧得心中一緊,一縷異樣頓時沖上了昭華公主心頭。
她心內吐槽歸吐槽,瞧着衛玄身影瞬間,她竟油然而生一縷安全感。昭華公主怔怔瞧着,竟覺得這幾日的病好似一下子便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