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熊口脫險
19、熊口脫險
許逸人坐在地上,虛握着草繩,眼盯着男人的屍體,腦中空白一片。
大蠻卻早已撲身過去,埋頭于男人青紫色的脖頸之間,貪婪地舔舐着創口處汩汩外流的漿血和體液,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嘬嘬聲響,興奮異常。
冷冽的山風吹過,許逸臉上又緊又繃,她下意識擡手去抹——
掌心滑膩膩的,才剛濺上的溫血已經有些凝固,變得粘稠。
又抹了一把,更多。
沖鼻的腥味熏得她頭腦發暈。胃裏突然一陣縮緊,抑制不住的熱流翻湧而上,直沖喉嚨——
許逸終于再忍不住,彎腰撐住地面,吐了。
她殺人了。
雖然起初,她只是打算弄暈他,也從沒想過,會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結束。
雖然最後将繩子一拉到底的并不是她。
可是她殺人了——繩子是她套上去的,她的手上、臉上、身上都沾着那個男人的血,無論如何也擦不幹淨。
男人乖張暴戾,帶着三頭兇悍難當的黑熊夜襲部落,來者不善。她落在對方手上,如果不想辦法脫逃,還不知會遭遇什麽。
剛剛是她唯一的機會,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所以此刻,比起內心的道德譴責,她感到更多的,還是生理上的不适。
原來,手刃敵人并不是只有快感。
那人拼盡全力的垂死掙紮,目眦欲裂的猩紅雙眼,每一幀每一秒,都成了烙在許逸腦中的深深影像,反複回放,揮之不去。
她從不知道,人的身體裏居然能流出這麽多血,也從沒有見過這麽多血。
更沒有見過,一個人趴在另一個人的屍體上,竟能嚼着他的筋肉軟骨,露出一臉餍足,令人心生惡寒。
許逸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對付眼前這蠻力十足又瘋瘋癫癫的野人。
那吹笛男人畢竟通曉漢語,腦子也還算正常,有基本的利弊判斷,更容易溝通斡旋。
可這蠻子……
一股股酸水混着過夜的食物殘渣流過許逸喉嚨,除了火辣辣的灼痛,還有些發苦。
直到胃裏再沒有可吐的東西。
她直起酸軟的身子,忽然覺得好累。
有點不想逃了。
吃飽喝足的大蠻正對着眼前血糊糊的屍體發愁,想着剩下這麽多,要怎麽帶走。
聽見許逸咳嗽嘔吐的聲響,他擡起頭來——
呀。
差點忘了,除了這“碗裏的”,那還有個“鍋裏的”。
好在,“鍋裏的”沒跑,還能喘氣兒。按照他的經驗,能喘氣兒的就不會輕易變臭,可以養一陣子,等養胖些,再慢慢吃。
想到這,他便手下猛一發力,扭掉屍體半個膀子,提到許逸跟前——
嘴唇開開合合,試了好幾次,才憋出一句:“……吃。”
“……”
許逸瞬間就給吓精神了。
不遠處,跟着許逸一起精神的,還有那趴着眯覺的三頭黑熊。
黑熊部落的馴熊人有一套自家獨門的馴化方法。他們不僅會用笛聲磨煉黑熊的耳朵,通過反複刺激,讓它們聽懂笛聲中傳遞的指示信息,也會在每次投食之前,将自己的一點血液混進開餐的食物,讓黑熊永遠記得主人的氣味。
可是今天的情況卻與平日裏大不相同——黑熊們已經聞了一早上的血腥味了,卻還沒有食物投到自己跟前,也沒有主人像往常一樣,用笛聲告訴自己,該開飯了。
這讓它們變得有些心急。
一頭黑熊最先從地上翻爬起來,卻馬上感到頸上的繩子拉扯——
它的動作也同時牽動了與它拴在一起的另外兩頭黑熊。
挂在黑熊身上的竹筒叮當作響,它們在頸繩的相互拉扯之下,齊齊朝着血腥氣味的來向,站了起來。
和性急脾氣爆的前任主人不同,這個叫做大蠻的翻身奴隸似乎很有耐性。
不僅有耐性,好像還有點耳背。
對于身後三頭黑熊的“呼呼”喘哮聲,大蠻渾然不覺,見許逸不肯接下那截膀子肉,便一直舉着,也不嫌累,又重複道:“吃。吃。”
許逸已經緩緩站起,不時地瞄向大蠻身後覺醒的黑熊。
三頭黑熊動作不甚一致,兩頭順着氣味撲向主人殘缺不全的屍體,另外一頭好像是聽見大蠻聲音,朝這邊揚起頭來。
互相拉扯的繩子很快就被熊掙斷了。
許逸見狀,往後退了半步。
大蠻便舉着那截膀子,跟了半步。
黑熊也跟了半步。
許逸無奈,又不敢大聲說話,怕驚了黑熊。于是沖大蠻比了個“熊”的口型,示意他往後看。
大蠻依舊不為所動,“吃。”
“……”
還真他媽是個傻缺!
直到黑熊濕漉漉的鼻子杵到大蠻後腰,低低沉沉地吼一聲。
大蠻才僵住動作,木讷發澀的眼珠緩緩滾向一旁——
又緩緩滾了回來。
靜立片刻過後,他後知後覺地大叫一聲,一把撈起許逸,扛上肩頭,撒腿就跑!
大蠻人高體壯,一手提着那血淋淋的肉膀子,一手扶着肩頭還喘氣的“獵物”,一步頂常人三步,腳丫子啪嗒啪嗒地打着地面,跑得倒是不慢。
可也不知是不是繼承了前主人嘴碎的毛病,這傻缺一邊跑,還非要一邊罵罵咧咧,聲音極大,生怕黑熊眼瞎找不着他似的。
許逸倒挂在大蠻肩上,眼看就要被黑熊撲上,又急又氣,一個巴掌拍向大蠻後背,低聲警告:“你別說話了!把那截胳膊丢給它!”
“不!”大蠻果斷回絕。
胳膊是不可能丢的。
“獵物”也不能丢。
只要搶到手的東西,他從不會丢。
然後就被黑熊一個蹿身撲住,摔了。
許逸跟着摔了個頭昏眼花,爬起身時,見大蠻的半條腿已經入了熊口,血肉模糊,疼得他哇哇直喊。
他越喊,黑熊就越來勁兒,最後幹脆抱住他大腿,不肯放了。
許逸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上他。她半點聲也不敢出,手腳并用地往前爬,好不容易爬出一段,正準備起身逃走——
卻被大蠻一把拉住腳踝,晃了個趔趄。
“操!!!”
她胸中怒火焚燒,簡直快叫他給氣斷氣了!
恨不能黑熊三兩口将他撕個稀巴爛。
這下好了,一個拽着一個,誰也別想跑了。
慌亂之中,許逸不經意地摸到被大蠻甩出去的那截胳膊。
她心中一動,哪還管惡不惡心,趕忙将斷臂撈到身前,憋足了力氣,猛地丢向熊臉!
黑熊被打得一愣。
片刻猶疑過後,它竟真的放手松口,順着主人的氣味找過去了。
許逸死命捂住大蠻罵聲哀嚎不斷的大嘴,“噓——噓!!!”
怕不管用,又低聲威吓:“再叫拿你喂熊!”
“……”
這“獵物”講話跟主人一模一樣,是又要拿他喂熊。
大蠻滾了滾眼珠,閉嘴了。
許逸記得,九月說過,如果遇到黑熊,切忌發聲跑跳,可以面朝着黑熊,悄悄後退。
她擔心那蠻子再出差錯,也不敢放手,一邊沖他“噓”着,一邊往後拉他,示意他站起來,學她的樣子,悄悄逃走。
自打那句“拿你喂熊”過後,大蠻就明顯乖巧許多,擺出一副大徹大悟的模樣,也學她說了句:“噓——”
還煞有介事地緩提起腿,做出個小心翼翼邁步的動作。
然後任許逸拉着拽着,一瘸一拐地撤離了黑熊。
大蠻腿上的咬傷很深,血流不止, 翻過一個山頭之後, 就再也走不動了。
許逸也不得不跟着停下。
她擡眼望向遠處——幸好,黑熊并沒有再追上來。
于是放開大蠻,任他疲憊地跪坐在地上,冷聲道:“這回是我救的你。不用謝,但你別再纏着我了。”
大蠻疼得直咧嘴,嘴唇都白了,卻不應聲,也不知聽懂沒有。
直到許逸轉身要走,他才心有不甘地伸出手,試圖拉她——
可這一次,明顯地力不從心,拉不住了。
許逸嫌惡地甩開大蠻髒兮兮的大手,終于,頭也不回的走了。
眼前,是高聳入雲的又一道山峰。
許逸其實并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沒有任何食物和行李,究竟該走去哪裏。
身後那個傻缺沒完沒了,一聲又一聲地大叫,聲音在山谷間反複回蕩,又煩又吵。
他口齒不清地喊着:“棱!棱!”
她充耳不聞,繼續向前,再不想理他。
直到走開幾步,才忽然意識到什麽,停了下來。
只見大蠻手捂着腿上的傷口,勉強站起身子,面色驚懼地邊跑邊叫。
還是那句含義不明的:“ 棱!棱!”
這一次,許逸聽懂了。
因為在他身後,一只半人高的灰背雪狼正順着山坡飛馳而下,掌蹄踏及之處,山風呼嘯,塵土飛揚。
許逸有一時的晃神。
然後就見狼一個急轉繞過大蠻,直朝她飛撲而來——
“哎,你……”
好重。
許逸肩膀被狼死死扒住,一時承受不住重量,直接被撲了個栽。
小劇場
許逸:這場戲太難了,臨到結尾也不讓我消停,骨頭都要摔斷了。
作者:理解一下,你 CP 可能是太想你了。
許逸(傲嬌白眼):……下章看你表現。
答應你們的周日補更!看在我這麽勤奮的份兒上,還不甩來兩票?嘻嘻嘻嘻~
有人問九月狼的原型。是北美灰狼,現存體型最大的狼。感興趣的可以自行搜下圖片,我就不放圖了,免得限制了大家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