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外族黑毛
8、外族黑毛
黑色動物聞聲擡頭。許逸看到它雪亮眸光的那刻，隐約意識到，那或許是一只狼。
她不知道這世上居然還有純黑色的狼。它的相貌體态也與那日看到的九月狼身不甚相同。
當然，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并不止這一件——黑毛狼很快就像昨天的九月一樣，四肢毛皮褪去，漸漸化成手足，恢複了人形的樣子。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可許逸還是難免訝異。目光掃過眼和尾，心想，難道眼前這幾個“野人”都能在人形和狼身之間自由轉換？
只見人形黑毛将死鹿扛起，光着屁股朝大家走了過來，一臉春風得意。
少年尾看見難得收獲的獵物，趕忙迎上去，激動不已地和黑毛交流起來，問東問西。
黑毛将死鹿撂在地上，扶起鹿頭，迎着月色，一臉驕傲地向尾展示這頭成年雄鹿喉嚨上唯一的一處傷口。
尾見狀，連連感嘆，湊上前去将鹿身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果然再沒找到一處傷痕！黑毛與一頭成年雄鹿單打獨鬥，竟能做到一擊斃命，最大程度保留了鹿皮的完整！
對于這些野人來說，大概沒有什麽能比入冬前收獲獵物更讓人滿足了。
然而，一旁的九月卻盯着黑毛，始終陰沉着臉，不發一言。
每次在山中露宿，九月一定會叫人輪流守夜，保證其他成員的休息和安全。
這次出發前，他選定同行的幾人後，也照例定下規矩——倘若夜間在庇護所附近出現動物，無論大小，守夜人只能想辦法驅逐，不得獵殺，以防味道引來林中猛獸，令其他熟睡的同伴陷入危險。
黑毛顯然沒有遵從這條規矩。
九眼見氣氛不對，連忙揪着尾的脖子把他從死鹿屍體前拉開，示意他別再說話，一旁炫耀自己赫赫戰功的黑毛這才禁了聲，擡頭看向九月。
九月神情嚴肅，默了片刻，才沉聲開口。
是在向黑毛問責。
最初，黑毛只是撇撇嘴，不太服氣，後來幹脆起身，仰着脖子一一頂撞回來。在他看來，昨天好不容易獵殺的熊肉就不該丢！
冬天臨近，獵物越來越少，沒有充足的食物供給，他們就得餓肚子。可他們是守護族人安全的戰士啊！戰士怎麽能餓着肚子？
違規獵鹿，他是情勢所逼，九月沒理由、也不該罵他失職。
九月蹙眉，臉色嚴肅，顯然并不贊同。
如果黑毛對定下的規矩有意見，完全可以在出發前提出，而不是在破壞違反之後。
再強大的戰士也不可能只身對付一頭黑熊。既然參與團隊行動，就必須協同一致。
如若黑毛執意，那他們不需要這樣的“戰士”。
聽話知音的黑毛感覺自己要被趕走，當即火了，指着許逸大聲嚷了起來——他起碼還獵了頭野鹿，她呢？她什麽都沒做！又害他們丢了熊肉！九月就不該帶着這個累贅廢物！！！
其實九月何嘗不清楚，不止黑毛，就連九眼都對他帶上許逸上路這事不太滿意。九月當時有他的考慮，也并非不許他人提出意見，但在此番場景下，黑毛的表現就不再只是提出意見，而是赤裸裸的挑釁。
在雪狼族人的價值觀裏，沒有人能夠向族長的權威挑釁，除非，這個人能夠打敗他。
可是黑毛作為一只曾經落單的孤狼，數月前流浪途徑九月的部落時，并沒能打敗他。
那場惡鬥之後，黑毛戰敗、臣服、希望留下，九月同意了，就像昨天他接納許逸一樣，沒有太多顧慮，給予充分信任，卻也必須明确規矩——
每個部落裏，只能有一個決策者。
許逸杵在一邊，瞧出兩人劍拔弩張，卻根本聽不懂吵架內容。直到黑毛指着自己一通嚷嚷，她才猜到，或許與自己有關。
可自己怎麽就與那死鹿有關了？
她想不通，也來不及問。因為眨眼之間，倆人已經打了起來——
哦不，是兩只狼。
不知從何時起，九月已經化出狼身，忽地淩躍而起，朝黑毛撲去。出手極快，直接将準備不足的黑毛撲了個栽。
黑毛也不甘示弱，迅速化作狼身迎擊。它沒有過分掙紮，而是眼尖地瞄住九月狼昨天被黑熊抓傷的後腿，卯足了勁兒，狠踢一腳！
九月狼吃痛，身體微晃。黑毛狼便借此時機，猛然發力将九月狼撞翻，再迅速用身體死死壓住，占據上風！
許逸看得眉心一蹙，暗罵這招實損。
好在，黑毛狼如此揚眉吐氣的時刻沒能持續太久。
九月狼的力氣實在太大了，黑毛狼就算加上身體的全部重量，也根本壓制不住，很快就被對方掙脫開了。
只見九月狼就地打了個滾，重新站立起身，朝黑毛狼呲出獠牙，目光厲如鋼錐，喉嚨間低吼不止，步步威脅緊逼。
黑毛狼難得見到九月這副架勢，似是吓着了，雖然也瞪着眼、模樣兇厲，卻是頻頻後退，直到後腿抵到一處陡坡，再無路可退。
經過這番折騰，九月狼已然憤怒至極，它猩紅着眼，沉吼一聲，忽然起跳，撲住黑毛狼，直接咬向對方脖頸，周身倏然殺氣滿盈。
黑毛狼頓時栽倒，四肢死命亂蹬，發出嗚嗚的哀嚎聲。
眼看下一秒就要見血，許逸忍不住眯起了眼——
然而并沒有。
九月狼的齒牙擦過皮毛，卻沒有真的落口。
僵持之間，天邊泛白，夜色漸褪。與此同時，黑毛的狼身也随着一同褪去，被迫恢複了人形。而兇猛高大的九月狼卻依然壓在他的身上，令人形黑毛再無還手之力。
族人之中，只有九月，能夠在黑夜過後依然保持着雪狼之身。而如此懸殊的對峙，也徹底宣告了這場争鬥的失敗。
壯如小山的黑毛打不過九月——現在，就連許逸這個外人都知道了。
狼形九月沒有再與人形黑毛糾纏，它很快起身，恢複他原本的樣子，然後撿起剛才掉落的獸皮，重新系好。
路過許逸時，他平靜地告訴她，天亮了，他們該出發了。
許逸看他，“哦”了聲，目光卻沒離開，腦中還浮現着剛才的打鬥場景。
“不是、真的打架，”九月笑着安慰，“不用擔心。”
方才那股殺氣已全然無蹤，判若兩人。
對于黑毛，他點到為止，不過是個提醒。留下還是離開，他相信，黑毛早在幾個月前初入部落時，就已經作出決斷。
那一頭，黑毛已經重新加入隊伍，和眼、尾開始分割鹿肉，一切與之前，似乎并無不同。
成王敗寇，願賭服輸，他們從不會為此糾纏不休。
九眼操着笨重的石刀，卻因為經驗老道，下刀極準，每一次都能準确避開硬骨，最大限度地保持筋肉完好。他還特意片下鹿腿處最嫩的一塊，手掌大小，示意黑毛去拿給九月。
九月正坐在一塊樹樁上休息，看出眼的意圖，朝他們擺了擺手，表示不必了，他不想吃。
但黑毛還是堅持着将肉送來了。
這一刻，許逸終于明白，作為團隊中唯一一個能夠在任何時刻變換身形的“狼人”，九月有着遠比搭建庇護所和分割獸肉更加重大的責任——
從日出到日落，他都必須維持充足體力，保證随時警覺，準備迎接來自山林深處的各種未知挑戰，守護每個狩獵同伴的行動安全。
所以大家才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甚至不需要他搭手幹活。
所以連黑毛也只是使使性子，并不敢真刀實槍地挑戰權威。
所以那句“你跟着我”，也真的不是随便說說。
黑毛手托着鹿肉，一直遞到九月面前，執意讓他接下。
對于雪狼族人來說，狼身體型巨大、動作敏捷、力量強勁，擅于應付更加嚴苛的自然條件和難纏的敵人，而相應的，也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由于這個季節食物緊缺，如非不得已，大家都不會輕易變換身形。但九月責任特殊——特別是在外出狩獵的時候——他必須長期依靠大量食物維持體能。
雖然在口味方面，他更像母親，并不喜歡生肉的腥味。不過，念及黑毛一番好意，九月也就接了，勉強吞下，幾乎沒嚼。
是真的不太好吃。
黑毛見他好歹吃了，便嘿嘿笑着用拳頭在九月胸口錘了一下，算是替剛才的莽撞道歉。九月也以相同方式“回禮”，徹底結束了兩人不愉快的争執。
畢竟，他們不是對方真正的敵人。即将到來的漫長冬天才是。
幾人将鹿肉綁好，很快動身了。
他們一路下山，尾和黑毛扛着挂肉的矛槍，眼幫忙校準路線，又趁機抓了四五只竹鼠，射殺了兩只兔子。
約莫中午時分，幾人來到一處溪流。
一路上，許逸未見其他人影，亦未看到任何熟悉景致，心中的那個念頭愈加強烈：她不是簡單的迷路，而是誤入了另一片天地。山的盡頭或許不是城鎮，甚至，可能根本沒有盡頭。
至于如何誤入，她根本回憶不起，除了那場地震和迷霧，印象全無。
九月那時跟她提到過部落長老，說長老經驗豐富，沒準能幫上忙。可如果她是真的穿越，而非迷路，怕是經驗再豐富的長老也白搭了。
最壞的結果——如果她再回不去呢？要怎麽在這處蠻荒之地生存下去？
難道要一直跟着這群狼人？
許逸不得不開始替自己打算了。
作者：下一章要進部落啦，歡迎來到野狼們的世界！大家不要吝惜推薦票票，砸過來呀！！！
真的有黑狼哦，不過有點醜（我覺得）。
